“我糊涂?”凝歌皱眉,“从何说起?”
江枫眠倾身而下,迎上凝歌眸子,笑意温润如月:“少夫人早该知道我是谁……如今却还再问这样的问题,岂不糊涂?我早已告诉过你我是谁,是少夫人你……不甚在意,不曾上心罢了。”
话到最后,竟还有一丝凝歌说不出来的悲凉。
他早说过?怎么会?他若是说过,凝歌怎会毫无印象?
细细思忖过,凝歌确定,他并未曾说过任何于他身份相关的话!
但显然再追问他也不会轻易相告,凝歌换了个方式问:“那福妈呢?云雁行呢?你应该都知道他们是谁,告诉我,他们都是什么人。”
知道他们的身份,顺藤摸瓜也能猜出江枫眠的身份。
不过显然江枫眠不是这么轻易会落入凝歌圈套的人。
他又一笑,这回竟满满的苦涩。
“日后有机会,少夫人还是自己去问他们吧。”
也不给凝歌追问的机会,他仰仰头:“时辰不早了,少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分明是不愿再说,刻意避开凝歌了。
在他转身那一刻,凝歌迅速叫住了他:“等一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江枫眠讶然回头。
知道他不会轻易给自己答案,凝歌也识相不再追问,给他吩咐了正事。
“是我爹的事,大约一个多月前,他宠幸了一个叫素云的丫鬟,为此宝姨娘跟他闹了不少争执,但宝姨娘忽然有喜,两人之间的矛盾便解开了,素云也被宝姨娘送走,但却悄悄被关了起来,还派了人看守。”
听罢,江枫眠眯起眸:“你……怀疑宝姨娘对素云做了什么?”
凝歌唇角一勾:“不止是做了什么,我怀疑……宝姨娘根本没有怀孕,怀孕的是素云!宝姨娘打算弑母夺子!”
江枫眠微微吃惊,想了想问:“你要我怎么做?”
“暗中保护素云,别让宝姨娘有机会抢走她的孩子,在她未生产之前,也不要让宝姨娘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素云,以免打草惊蛇。”
江枫眠露出赞赏的微笑点头:“少夫人聪慧,在下这便去办!”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凝歌为着前世心中对他那一丝愧疚缓和下来,“今夜太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江枫眠心间微动,顿了顿,一笑点头:“多谢少夫人关心,在下……遵命!”
这两个字,怎么听都似乎有种……挑逗的意味。
凝歌的心突地跳了一下,转身别开了脸:“下去吧。”
江枫眠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份局促,笑意渐浓:“是!”
转身离去时,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凝歌也莫名地慌了,乱了。
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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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将军府也做了个重大决定。
知道裴书敏珠胎暗结的事,一家人脸色铁青地坐在老夫人屋里没人说话。
秋晚颜悄悄瞥了一圈在场的人,个个头低得都跟脖子断掉似的,谁也没有好办法。
她也跟着把头低下去,却偷偷在笑。
痛快啊!
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老夫人发话了。
“此事必须要尽快想个对策,否则一旦传开了,便是大大不妙!”
秋晚颜暗下里冷笑,早已传开了。
裴亦臣是长兄,缓缓地抬起头,语重心长地把责任推给了裴书臣。
“家里只有书臣在朝为官……他定能有法子,书臣看看朝中哪些官员能帮得上忙。”
一听,秋晚颜可不干了,凭什么要她夫君来解决此事?
“此事必须要秘密解决,如何能让朝中官员知道?!”
周妤棠也替自己夫君把球踢了回去:“那不知二弟妹有何高见?”
秋晚颜噎了一下,这对夫妻是当真难对付,三言两语就把球往她和裴书臣这边拼命甩。
老夫人和裴书臣也期待地望了过来,秋晚颜推卸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这可是个好机会,若能解决这件事,老夫人必定开心,对她大为改观,更能得到裴书臣的欢心!
仔细想了想前世,其实秋晚颜对裴书敏前世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突然病了一场,然后快快地便嫁人了,嫁的可不正是林家那四公子么?
眼珠转转,她壮起胆子回:“依我看,目前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给三姑娘找门好亲事,尽快成亲,趁着三姑娘如今肚子还如寻常人一般,能盖得住,再晚两三个月可就难遮掩了!”
她倒是提了个好主意,一时座上的都没说话。
只有老太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该上哪儿找这门亲事!”
秋晚颜可不想让裴书敏就这么痛快地嫁了,她还没看够好戏呢,怎么也得搅多两趟浑水。
“母亲,不如就国公府吧,这不正好国公府的三公子说了好几门亲事都不满意么?”
老夫人默默地点着头,想来是同意的。
但是裴亦臣却担忧:“那可是国公府,妹妹已非完璧之身,成婚当夜若被发现,国公府又怎会善罢甘休,到时如何是好?”
“这也简单!”秋晚颜拼命怂恿,“我娘有一秘方,放入酒中便能让男子意乱情迷,如同醉酒一般,欢愉过后醒来便不记得细节……”
话到此,秋晚颜才惊觉自己的话过分浪荡,急忙闭了嘴,低下头去。
第96章 借刀杀人
周妤棠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讥诮一笑:“二弟妹当真是御夫有术,亲家姨娘真是教导有方!”
秋晚颜难堪地低下头去,却又反驳不了。
难得裴书臣替她出头帮腔:“晚颜也是想要替大家分忧罢了!”
周妤棠虽然不说话了,但却跟裴亦臣相视而笑,那笑声若有似无最是刺耳。
老夫人轻咳一声拿回话语权:“这法子倒是可以,你明日就去找亲家姨娘……好生问问,明日我和亦臣书臣亲自去趟国公府,把事情定下来!若当真能成事,他日我定有重谢!”
秋晚颜一笑:“儿媳遵命!”
次日秋晚颜借口身子不爽,硬是把裴书臣留下了,没跟着老夫人和裴亦臣去国公府。
待他们一出门,她却好了,拉着裴书臣便回了娘家找宝姨娘。
把裴书臣丢给了秋锦年去谈国家大事,她们娘儿俩钻在屋子里开始了算计。
听宝姨娘说完青姨娘的事,秋晚颜恼怒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个小贱人!当真是愈发歹毒了,居然利用青姨娘来对付娘你!得亏我不在,否则定要撕烂她那张狐狸精的脸!”
宝姨娘只是笑,她深知自己这个女儿就是纸老虎,也就在人后才敢耀武扬威,若当真凝歌在跟前,她怕是连个P都放不出来。
不过她也懒得揭穿打击秋晚颜,倚在软榻上懒洋洋的,眼神却十分毒辣。
“当真是小瞧那小贱人了,若非芹妈一家子的性命还攥在我手中,保不齐芹妈当真会把我供出来,到时候她拿世子妃的身份压下来,便是老爷想偏袒也偏袒不得!”
“难怪娘你之前说留她不得,可她现在是世子妃,又不是咱们想象中那般好对付的了,该如何是好?”
宝姨娘好笑:“万事都不可操之过急,既然知道她不是个好对付的,身份地位又高,目前没办法,便只能暂时加强防范,必须得等日后找到个好时机,一击即中,让她永远翻不了身才行!否则一旦让她有反扑的机会,咱们可就都危险了!”
秋晚颜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宝姨娘叮嘱她:“目前要紧的,是你这边的事儿!裴书敏这一步棋咱们安排了这么久,不能浪费了!”
“娘你放心,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怂恿那老太婆跟裴亦臣去了国公府议亲,她打发我来问你要秘药,方便让裴书敏在新婚夜能蒙骗过国公府三公子呢!咱们等着看笑话就行了!”
宝姨娘心情大好,笑出了声来:“昨儿个裴书敏的事便传扬开去了,将军府那边不知道,但国公府那边必定听到风声了,如今老太婆带裴亦臣去议亲,想把裴书敏这残花败柳塞给国公府三公子?那指不定得被国公府的人用扫把打出来!到时可是一场好戏啊!”
母女俩都笑了起来,这番报仇,可着实是让她们觉着痛快了。
秋晚颜却也没开心多久便收起了笑:“娘,这次青姨娘的事,就算动不得那小贱人,难道青姨娘也由着她么?她可是跟那小贱人一条心了,留着可是个祸害!”
“此刻动手岂不引火烧身么?放心,我自有法子,借你爹的手收拾她!”
“娘打算怎么做?”秋晚颜很是好奇。
宝姨娘冷笑:“想知道?那就看看去。”
她从软榻起身,领着秋晚颜一路朝后花园去了。
秋锦年和裴书臣便是在后花园,见秋晚颜陪着宝姨娘来了,裴书臣起身行了个礼。
宝姨娘忙挥手:“都是一家人了,书臣莫要客气!”
秋晚颜扶着她坐下,宝姨娘却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秋锦年心疼了:“怎么了?你可怀着孩子,不能唉声叹气的!”
宝姨娘又是一声叹,叹得秋锦年心肝儿都要揪起来了。
“妾也想每日和和美美的,可青娘她……”故意不把话说话,又是一声叹。
芳嬷嬷搭话:“方才夫人去了青姨娘院子,想着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去安慰安慰,谁料青姨娘拒而不见也就罢了,还口口声声说……说……”
“说什么了?!”秋锦年板起了脸。
裴书臣也听秋锦年说了昨日的事,只是版本成了宝姨娘是含冤受屈而已。
芳嬷嬷一番扭捏作态才开口:“她……一口咬定了便是我们夫人指使的芹妈,害了她的孩子!明明昨日芹妈都招了,人也被老爷亲手处置了,她就是不依不饶的,老爷,这么下去,夫人怎能有好心情,怎能怀得好秋家嫡子!”
秋晚颜倒是反应快了起来,附和:“爹!那这万一青姨娘往后怀恨在心,或者疯魔起来,要对娘不利,娘身怀六甲的岂不危险?!随时一尸两命,我这好不容易有的弟弟可就没了!”
一听到会威胁自己的儿子,秋锦年坐不住了,霍地起身,脸色阴沉。
“这泼妇!怎就说不通理儿了!”
他抬步便朝青姨娘院子去。
宝姨娘由芳嬷嬷扶着赶紧跟上,裴书臣还愣着,也被秋晚颜扯着一同去了。
青姨娘的确还在为昨天的事伤心,她痛心自己的孩子冤死这么多年她一无所知,更痛心自己唯一能依靠的男人竟然袒护别的女人,那可是他们的孩子啊……
一想起青姨娘便泪流满面,梗咽不已,秋锦年正好带着宝姨娘她们冲进来,一见她这幅落魄模样,对宝姨娘和芳嬷嬷的话便深信不疑。
他当即冷了脸:“你怎还在哭哭啼啼的?事情不是了结了么?你还要怎样?”
青姨娘听得这话只更心寒,泪眼婆娑望着秋锦年:“老爷,你觉得了结了吗?”
她凌厉地剜了眼旁边的宝姨娘,宝姨娘便故作姿态地用手绢颜面轻生哭泣起来,只看得青姨娘更是恼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定是幕后黑手!此刻还在惺惺作态,怎能不叫人牙痒痒。
但也因此,秋锦年更相信青姨娘会对宝姨娘不利。
想了想,他说:“既然你心中怨气难解,如此郁结下去也不是办法,宝君还怀着孩子,对她也没好处,这段时间……你就先搬去青云观住吧,青灯礼佛,希望能让你心境澄明,怨气消弭。”
第97章 精彩好戏
青姨娘瞪大眼难以置信,秋锦年这分明是在赶她走!
他是有多嫌弃她,甚至觉得她会对宝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眼前这个男人,青姨娘此刻是看得真真切切了。
原来她一直仰赖这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就是这般忘情薄幸之人!
如此一想,心也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为自己争,为自己分辨?
她望着秋锦年泪流满面,语不成调:“老爷……你这是……要赶我走?”
秋锦年到底好面子,有裴书臣在场,他还是顾忌着。
“谁说要赶你走了?你只是心中怨气难消,未免影响宝君和孩子,去青云观住一段时间罢了!”
说得好听啊,这一去,又岂会有归来之日?
青姨娘透过泪眼已经瞧见了宝姨娘手绢遮掩下得逞的笑。
还有她身边的芳嬷嬷,秋晚颜。
青姨娘知道自己终归是斗不过她们的,她若有这个本事,当年就不会被稀里糊涂害了孩子,这么多年竟丝毫不知,还得凝歌来告诉她真相。
只是她没想到,凝歌如今贵为世子妃,竟然也没能斗过宝姨娘这只老狐狸!
那青姨娘又如何能螳臂当车?
她心已死,灰心丧气之下,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眼泪不断从眼中涌出,无法停住。
秋锦年也不需要她同意,当即便招来家仆吩咐:“立刻收拾收拾,送她去青云观!”
家仆们动作利索,青姨娘自此离了知府后宅。
江枫眠递来消息的时候,凝歌轻叹一声,却笑了:“或许,这对青姨娘而言也不是坏事。”
那个有宝姨娘的知府后宅,于青姨娘而言,不亚于龙潭虎穴。
尤其如今她已经跟宝姨娘撕破了脸,再留在知府后宅总归危险,去了青云观反而安全。
江枫眠也赞同:“少夫人放心,我会好好打点,不会让她日子不好过的。”
凝歌安心一笑:“谢谢。”
江枫眠微怔。
这一个微笑是她发自内心的,在这阳光树影下,过分地明媚好看了。
失神了片刻江枫眠才回过神,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再说:“国公府那边想必有好戏看了,少夫人可要去瞧瞧?”
“国公府?”凝歌隐约知道跟将军府有关,却没猜到联系。
江枫眠却神秘一笑:“裴书敏跟林家四公子珠胎暗结一事已经传遍京城,将军府的人却似乎还不知道这事,今日去了国公府说亲了,想让裴书敏攀上国公府这门贵亲。”
凝歌瞪大了眼。
她知道宝姨娘会搞事,会有好戏看,却没想到这场戏能被闹到国公府去。
“如此精彩的一场好戏,当然不能错过!”
凝歌唇角翘起,带着一抹灵动的俏皮,江枫眠不由自主跟着笑了。
他们到国公府门口对街时,正好看见将军府老夫人和裴亦臣被国公夫人给轰了出来。
国公夫人比老夫人还年长几岁,气得脸都白了。
“区区少将军的妹妹,想高攀我们国公府的门楣也就罢了,你们家女儿跟别的男人珠胎暗结,还装白璧无瑕,当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冤大头吗?!你们家女儿早已是残花败柳,全京城都知道了,是当我们国公府上下瞎了还是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