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昭抬眸，面容平静，淡然反问道：“关心与否，与你何干？”
戚璟衍被她那淡然的态度激怒，胸口起伏不定，步步逼近，双手擒住她的胳膊，质问道：“你非要气死我，才肯罢休吗？”
不料，她竟笑了，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讽刺与不屑。
“笑什么？”
戚璟衍的语气显得有些狼狈。
“若你真不在意，又怎会被我几句言语激起如此大的波澜？”
她的反击，精准而犀利。
戚璟衍似被击中软肋，强辩道：“我是为了大庸江山，耗尽心力。”
面对眼前这位帝王，柳兰昭毫不掩饰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嘲讽与轻蔑。
“我警告你，如若再让汶儿做出有损太子身份之事，企图以此小聪明逃避，我必让你终身监禁！”
对于此等威胁，柳兰昭选择了沉默。
“另外，你当初狠心抛弃汶儿，现在又有何颜面自称为他的母后？”
这句指责，犹如利剑穿心，柳兰昭心痛难当，犹如被万箭穿心。
见状，戚璟衍吩咐丁元再去御膳房取些热食，“你终究是要吃，还是不吃？”
柳兰昭无暇沉浸于悲伤，她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赶在戚璟衍察觉之前带走盛轩和悦悦，否则失去的，将是三个生命！
“一切照旧吧。”
她的话语显得沉重，手轻轻一顿，抬眼望向那安排膳食的人。
“非要我盯着，你才会安心进食？”
这句话，让柳兰昭如鲠在喉，难以吞咽。
戚璟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悠然地欣赏着她内心的挣扎。
柳兰昭抿紧嘴唇，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饭，扔下筷子，直接倒在床上。
戚璟衍的怒火瞬间爆发，提起食盒，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他刚一离去，柳兰昭立刻翻身起床，手捂着心口，大口喘息。
如今的他，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刚才的冷静，不过是在绝望中的强装。
天际边缘，晨曦如细丝般缓缓渗透夜幕，将苍穹渐渐染上一层淡蓝，仿佛一幅渐变的水墨画。
阳光还未完全展露锋芒，却已预告着新一天的开始。
第179章 兄弟相见
戚璟衍踏着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步入早朝大殿，而幼小的柳盛轩则在侍从的引领下被送往幽静的书房。
尽管年纪尚小，他那非凡的记忆力却已显露无疑，过目不忘，令人称奇。
为了逃脱这看似平静实则拘束的学习时光，他灵机一动，假装腹痛难忍。
在守卫们心生怜悯，注意力稍有分散的瞬间，柳盛轩就像一条狡猾的小泥鳅，利用自己娇小灵活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他们的视线。
那些守卫深知小皇子的尊贵，生怕有所闪失，追击时步伐难免迟疑，不敢过于紧迫。
趁乱之际，柳盛轩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前方一处不起眼的狗洞，几乎未加思索，便身形一矮，如同离弦之箭般，迅速穿过那狭小的空间，消失在了另一端。
守卫赶到此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错愕，只好沿着错误的方向继续搜寻。
待到身后的声音逐渐模糊，确定已安全，他才小心翼翼地从狗洞中爬出，尘土沾满了他的衣角。
四下环视，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他迅速辨明方向，如脱兔般轻巧穿梭于宫墙之间，目标直指那囚禁着母亲的扶风宫，心中满是对柳兰昭的深切挂念。
然而，命运似乎有意为之设障，就在他即将踏入扶风宫门槛的刹那，一只强有力的手蓦地从背后拽住了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入了林间的隐秘之处……
惊魂未定间，他正欲呼喊，目光却落在了与自己面容惊人的相似之人的脸上——戚梓汶。
柳盛轩心头一震，眼前的少年如同镜中映出的另一个自己，令他不由自主地怔愣片刻。
那双小手，沾满了泥土，却带着几分稚嫩的坚决，轻轻捧起戚梓汶的脸庞，左观右察，仿佛在确认这份不可思议的相似。
这一举动，让素有洁癖的戚梓汶面色一沉，眉宇间透露出不悦之色。
感受到对方的反感，柳盛轩连忙缩回手，尴尬地在衣襟上胡乱擦拭着那污渍。
他试探性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你……你就是戚梓汶吧？”
戚梓汶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对于皇宫之中敢于直呼圣上名讳者，除了皇帝戚璟衍，扳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如此无礼之举实属罕见。
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举止粗鲁的“自己”，他竟生不出半分厌烦，心头反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感觉，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听我说，我的母后被一个大恶人关在了宝物阁的后面！”
提及柳兰昭，戚梓汶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那也是你的母后啊！”
柳盛轩急切地反驳。
“我母后早在五年前的端午节因难产离开了我们！”
戚梓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调中透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柳盛轩闻言，胸口堵得难受，“难道你还在怨恨母后？”
戚梓汶自己也说不清心中的复杂情绪，望着柳盛轩那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颊，再联想到自己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那份怨怼似乎已在心底悄然生根。
“我母后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她医术精湛，美丽且温柔！”
柳盛轩握紧拳头，语气中充满了维护。
戚梓汶听着这番话，心中愈发酸楚，眼眶泛红，“那只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母后！”
话音未落，柳盛轩的一拳重重地锤在了他的胸口，愤怒地质问道：“你这皇兄，莫非糊涂了？分明是那个大恶人遗弃了我们母子三人！”
戚梓汶一时语塞，这句话仿佛在混沌中投下了一丝光亮，让他有了新的思考。
回忆起某次深夜难眠，他偷偷溜进御书房寻找父皇，只见父皇眼含泪光，御案上摆放着一幅女子肖像，画中人栩栩如生，若非深情厚意，怎会有人绘此画像以寄相思？
“你说得对，是我们误会了！”
柳盛轩的双眸闪烁着坚定，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这里面必然有着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
戚梓汶点头表示赞同，但随即提出疑问，“那我们要如何才能揭开这个谜底呢？”
柳盛轩的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第一步，我们必须先互换身份！皇宫里太过压抑，做皇帝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对宫廷生活的厌倦。
戚梓汶无言以对，心中五味杂陈。
“接着，我们要尽快查清五年前的真相。”
柳盛轩故作成熟地说道。
戚梓汶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提议，“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母后当年之所以抛下我和悦悦来到京城，全是因为你！”
说到这里，柳盛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与释然。
原本以为是为了父皇，但昨日之事让他恍然大悟，母后的选择全是为了他们兄弟俩。
戚梓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解，“因为我？”
“没错，就是因为要保护你！否则，母后怎会冒这么大风险，伪装潜入皇宫？你知道那个大恶人曾派了多少人来追捕母后吗？”
这一问，让戚梓汶心弦一紧，对五年前的事件充满了好奇与忧虑。
“五年前，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戚梓汶语气坚定，许下了调查的承诺。
随后，他详细告知了柳兰昭被囚禁的地点以及开启密室的机关所在，二人交换了衣物，各归其位。
很快，关于大皇子拒绝读书，中途逃逸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戚璟衍结束早朝，闻讯后，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内心满是忧虑。
侍臣丁元见状，小心翼翼地进言：“皇上，大皇子此举，会不会是因为蓉大夫之事的影响？”
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剑一般射向丁元，让后者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颤抖不已。
“启禀皇上，大皇子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
“在扶风宫附近的小树林里！”
戚璟衍的神色更为凝重，曾经那个温顺守礼、行事有度的汶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化，使得他行为如此异常？
他快步行至小树林外围，强压着胸中即将爆发的怒火，准备查明一切。
“汶儿，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吧！”
戚璟衍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希望能让对话在更为私密的空间进行。
第180章 愧疚
戚梓汶没有立即作出回应，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谧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如果不是戚璟衍凭借对儿子的熟悉，站在外面的庭院里，透过繁茂树叶间的细微缝隙，隐约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蜷缩在林间的一隅，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呼唤并未能传达到汶儿的耳中。
“父皇明明知道儿臣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过了片刻，戚梓汶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倔强与不甘。
戚璟衍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感觉汶儿的这番话总算是回到了一个正常讨论的轨道上。
“只要你现在出来，朕保证立刻释放蓉大夫！”
戚璟衍承诺道，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慈爱与威严。“男子汉说话得算数！”
戚梓汶这才缓缓走出密集的树林，脚步略显沉重。
戚璟衍注意到儿子的脸庞上蹭着泥土，衣物上也沾满了尘埃，平添了几分沧桑与狼狈，不禁脸色更沉了下去。
柳兰昭，你真是手段高明啊！连汶儿都被你拉拢了过去！
“父皇，您会放了蓉大夫的，对吧？”
戚梓汶的声音透出一丝不确定的期待。
“昨天不还在喊我是大坏蛋，坚持说那是你娘亲吗？”
戚璟衍故作轻松地调侃，试图缓和气氛，却未料到戚梓汶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小子，怕是给我招来了不小的麻烦！
“儿臣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戚梓汶的辩解听起来颇为无力。
“哼！”
戚璟衍冷哼一声，声音中满是不悦，“真是个好听的不想！那些犯罪后逃跑的人，被抓时如果都只说一句‘不想’，难不成官府就会轻易放过他们不成？”
“儿臣的意思并非如此。”
戚梓汶急忙解释。
戚璟衍因为昨晚与柳兰昭的争执，一夜未曾安眠，此时太阳穴突突跳动，实则没有多余的精力与耐心同戚梓汶细细讨论昨日的纷扰。
“只要她心术正，不引诱你做出不符身份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那孩儿这就去和她谈谈！”
戚梓汶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决。
“去吧！”
戚璟衍应允，随后领着戚梓汶返回扶风宫，当着儿子的面，轻轻拨动了嵌于墙内的暗钮，只见那宝物阁悄无声息地滑向一旁，露出了内里的秘密。
戚梓汶眼尖，一眼瞥见了藏身其中的柳兰昭，连忙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着进入了房间。
柳兰昭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眼前之人到底是盛轩还是汶儿，分辨不清，直到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门口那道如利刃般锐利的目光。
戚璟衍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不得不将即将脱口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戚梓汶靠近，目光炽热且充满期待地凝视着柳兰昭，“能让我看看你真实的样貌吗？”
仅仅这一句话，柳兰昭便了然于胸，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她的汶儿无疑。
那么，盛轩呢？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皇，孩儿想私下和蓉大夫说几句话。”
戚梓汶提出了请求。
戚璟衍隐于宽大袖袍下的手悄然握紧，声音低沉：“随你意。”
“不能偷听哦！”
戚梓汶又补上了一句，语气异常认真。
男子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纠结，略作犹豫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随着宝物阁重新合拢，室内只剩下戚梓汶与柳兰昭二人，他定睛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柳兰昭迟疑片刻，手指轻轻抚过下巴，用力一拽，那覆于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了一张异常秀丽，却又熟悉无比的面容。
戚梓汶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心中激荡不已——是母后！
这些年，父皇常常教导他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任何人轻易看穿他的内心。
但在此刻，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小小的身躯猛地扑进了柳兰昭的怀抱，泪水无声地滑落，带着积压已久的委屈与思念。
柳兰昭紧紧拥抱着他，心中那片长久以来的空洞仿佛被一股温暖的洪流瞬间填满，与此同时，对这个无辜孩子深重的歉疚感也随之涌上心头。
她哽咽着，在他发顶印下一吻。
“对不起，宝贝，是娘误会你了！”
她说。
“娘，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宫里呢？”
戚梓汶眨着微微泛红的眼，委屈地问道。
“娘也不清楚，那时候以为是双生子。”
柳兰昭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如果早知赵宇将另一个孩子留在了宫中，她怎么可能在那偏僻的小镇躲藏整整五年！
就算需要付出所有，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骨肉从那金色的牢笼中救赎出来。
“娘，那你为何要离开父皇呢？”
戚梓汶的追问像是一把无形的锁，让柳兰昭的喉咙发紧，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回答。
“娘？”
戚梓汶的眉头紧紧皱起，心底的疑惑与不安如野草般疯长。
难道父皇真的对娘亲和他们毫不在乎了吗？
柳兰昭不愿再触及那些痛苦的回忆，她更加珍惜与戚梓汶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
“娘，我遇见盛轩了，我的兄弟！我们长得如此相像！”
戚梓汶兴奋地分享着。
“没错，你和盛轩确实很像，不过他更加活泼一些！”
柳兰昭笑着回应，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是淘气啦！”
戚梓汶纠正，语气中满是孩童的纯真与顽皮。
在母亲的怀抱里，无论年纪多大，孩子都会展现最真实的自我。
此刻的戚梓汶，卸下了那副过于早熟的外壳，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