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哦了声,此时也不知道说句什么才好,垂眼抠了抠指甲,没看他。
“我给了辛晚晴一个预算,让她挑几副画出来,等画展结束了我再来取。”
江拾月点点头:“我知道了,晚上我还得去趟我爸那儿,我开车了。”
“好。”
宋霖抬腕看了看时间,“那我再给你打电话吧,晚上我还有个应酬。”
江拾月嗯了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宋霖终于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谁跟你似的,说不管人就不管人,我可没你那么心狠手辣。”
江拾月推开他的手,抬头瞪他:“别胡说八道行吗,搞得好像我杀人如麻似的。”
宋霖摁了电梯:“也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行了,罗良俊催我了,有事回家再说吧。”
电梯很快到了,他几步迈了进去,回正身子对江拾月挥了挥手,电梯门缓缓关上,还剩一条缝的时候江拾月突然伸手卡了进去,电梯门又慢慢打开了。
她嘴张了张,想说句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电梯门这时候又慢慢要关上了,她也没时间多想了,一步跨了进去,踮起脚来亲了宋霖一口,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这一进一退的功夫,电梯门已经彻底关上了,宋霖微愣的脸在门缝里一闪而过,江拾月抿嘴一笑,微堵的心也稍稍好受了些,手机这时叮一声响了。
摁开一看,果然是宋霖发来的。
【别走】。
别走?
什么意思?
她一拧眉的功夫,另一边的电梯门又开了,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一下拉了进去。
宋霖一转身子,将她抵在电梯角落里,抬起她下巴,低声一笑说:“动作还挺快,迅雷不及掩耳啊。”
江拾月想推开他胸膛:“不是,这有监控呢,你别这样。”
“我哪样?有刚才那个耍流氓的人过分吗?”
宋霖头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落到了江拾月的嘴里,他吻得用力,江拾月头被迫扬起,紧紧贴在电梯壁上。
画展在三楼,电梯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叮一声响之后,宋霖起身看着她笑:“你口红糊了。”
江拾月立刻捂住嘴,瞪着宋霖嘴上也是红红的一片,是真有些恼了:“你发什么疯啊,你……我……这样怎么见人啊?”
宋霖满不在乎地用手背蹭了蹭:“这有什么,洗洗不就得了。”
“什么洗啊!”
江拾月真的是要气死了,“我的包还在里面呢,你要我顶着这张一看就被强吻过的脸穿过整个画展吗?”
电梯门开了,宋霖拉着怒气冲冲的江拾月走了出来,他一手还在蹭着嘴边的口红,低头看了眼又自言自语地说:“还挺难擦。”
“是啊,还染色呢,等下你去车间,工人一看你的脸就知道肯定没干好事。”
江拾月捂着嘴,这款口红是是真的难擦,要卸妆此才能卸得干净彻底,这会儿糊成这样,粉饼也要盖不住了。
越想越生气,宋霖已经拖着她进了洗手间,他打开水龙头,自己先扑水擦了擦,没擦掉,又扯了张擦手纸下来,打湿了使劲蹭了几蹭,这才擦去了七八成,但还有些隐隐的红色在。
他自觉这种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便又抽出一张,如法炮制也想给江拾月擦,被她一手拍开:“你乱搞什么,我这有粉底呢,把我妆都弄花了。”
宋霖看看她的脸,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纸:“那怎么办?”
江拾月嘴边血红一片,眼睛气得瞪圆了:“怎么办?凉拌!”
宋霖立时压住嘴角,他很想笑,但十分清楚如果此刻笑了江拾月恐怕要气出升天,他低头摸手机:“那我给辛晚晴打个电话,让她给你想办法。”
江拾月闭了闭眼:“你快走吧,我让童显卿把我化妆包送下来。”
她转身看着镜子里,抽出张纸慢慢擦,“没有下次啊,真是烦死了你。”
话虽然这样说,语气也十分不耐烦,但宋霖还是笑嘻嘻地欺身环住她腰:“是你先招我的。”
江拾月从镜子里翻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宋霖一看她脸色好了那更是得寸进尺,眼见着又想凑上来,江拾月哎呀一声,抬起手肘就是一击,逼得宋霖捂胸弓身倒退了半步,嘶了声:“你谋杀亲夫啊。”
这当口,他手机铃声响了,他边摩挲胸口边接通了电话:“行了,知道了,到一楼了。”
江拾月边擦边看他:“罗良俊吧?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宋霖这才又腻歪了几句,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179章 指桑骂槐
江拾月在洗手池这里等童显卿送化妆包下来,糊出来的部分已经擦了个七七八八,待会儿粉底盖一盖应该也差不多能见人了。
“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也不看看什么地方,真是的。”
她边擦边吐槽,又退出几步想到走廊看一看童显卿怎么还没到,但脚步刚定到走廊,人就一抖,转角处走出来一人,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她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
江拾月心一下揪了起来,下意识往后连连倒退几步,背砰地撞在了墙角上,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用力握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里。
别怕,拾月,你长大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来人已经走到了跟前,她倒是一脸惊讶:“哎呀,拾月,怎么在这儿撞上你了呀。”
万新玉一脸意外惊喜的样子,上来就想抓江拾月的手,后者手往后一缩,又退出半步。
万新玉的手在半空中滞了滞,接着抬起来挽了挽耳后的头发,“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怎么?不认识我啦?”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多少个午夜,还会被这噩梦惊醒,还是小孩子的她,被万新玉拉到角落,连掐代打,还要被拧着耳朵威胁不许告诉周盛良,不然下次就会打得更惨。
她那时候太小了,连反抗都不懂得,哭都不敢哭。
万新玉只掐大腿内侧的嫩肉,她那长指甲恨不得抠进江拾月的血肉去,她把对徐离美一腔发不出的愤恨都撒到了江拾月身上。
那时候的万新玉就跟此时站在眼前的人一模一样,在外人面前都是这副伪善的笑脸,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谁家有难那都是要出一把力的,陪着周盛良创业,跟着他风里来雨来去,最后呢,再贤惠的人也抵不上胸脯四两。
电子厂众人都为万新玉鸣不平,看不起徐离美和江拾月,当然,对江敬中也是嗤之以鼻的。
万新玉在外人面前一副委曲求全顾大局的模样,被周盛良磋磨出的变态劲儿全都撒到了小小的江拾月身上。
但对旁人来说,这都是徐离美母女自找的,谁家要脸的姑娘去跟人搞破鞋啊,挨顿教训也是活该。
“拾月?拾月?”
万新玉也扯下张擦手纸,抬手就往她脸上去,“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子,你看你嘴上那口红糊的,怎么搞得你这是,来……”
江拾月此时恍然醒过神来,她脸一偏,几步退到池子边把手里的纸扔进了纸篓里,接着洗了洗手,垂着眼说:“不用,我这就好了。”
她抽出张纸擦擦手,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又被万新玉伸手一拦:“我听盛良说,你爸已经开始化了?他情况怎么样?我这一直说要去医院看看他,还没抽出时间呢。”
江拾月微微撇着头没看她:“不用,他挺好的,不劳费心了。”
“你看你这孩子啊,就是不会说话,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能叫费心呢?”
万新玉还要再说,但江拾月已经不想听了,她横着走出去一步,就从边上饶走了,接着快步就往外走。
万新玉扭头见她背影,哼地一笑:“拾月啊,你可得好好照顾你爸,你妈这英年早逝的得了报应,你爸没做坏事啊,多冤呐,是不是,可见哪做人都别太猖狂,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
下午孩子们来过之后就没还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了,现场五六个人在这儿也差不多了,江拾月就想先走去医院。
辛晚晴送她到了电梯口,扭头看了几看她的脸色,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异常:“拾月,你没事吧?是不是医院里又来什么消息了?”
江拾月空了两秒才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等下我睡一觉就行了。”
辛晚晴哦了声:“那你打车去吧,别自己开车了,不安全。”
电梯门这时候开了,江拾月抬脚走了进去:“不要紧,你忙你的,这没几分钟就到了,我开车还快一点。”
辛晚晴尤不放心地追了句:“别逞强啊,不行就打车听见没?”
江拾月摆摆手,电梯门就缓缓合上了,她此时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刚才的场面还在眼前,万新玉说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闭着眼啧了声,心中懊恼万分,平常那股怼天怼地的劲儿哪去了,这种时候她居然都没回嘴,自己简直是落荒而逃。
等晚些时候回过神来,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倚靠在电梯壁上,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见到万新玉,一定要把这场面找回来,真是太丢人了。
电梯叮一声到了一楼,她迈步出电梯的时候顿了顿,左右一看,甚至希望万新玉此时就在眼前,她好把预演了几个小时的狠话给放出来。
但可惜,一楼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空调嗡嗡的吹风声,她又叹出口气,边走边自嘲一笑,径直往医院去了。
进病房的时候,江敬中刚挂完水,护士在收盐水袋,看看江敬中的面色,也笑着点头:“不错,比前两天好看多了。”
江敬中见着江拾月进来,抬手喊她过来,这才又看回护士:“是呢,我这几天也不恶心想吐了,也想喝两口汤了,比我这趟住进来那可是强多了。”
江拾月听了这话也高兴,起身又走去小厨房,江敬娟吃过饭就从画展回来了,到底是不放心江敬中。
她把买来的水果请江敬娟切好了又拿热水泡热了,端出来放在小桌子上:“爸,你吃两块,别吃多了,换换口的。”
江敬中拿出一小块来,放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随口问道:“宋霖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这时候,江敬娟端着剩下的水果出来了,放在江拾月面前:“云程那么大个企业,他多少事情要忙哪,男人么,事业为重,一天到晚的围着女人转像个什么样。”
江敬中又拿起一块,指指江敬娟:“指桑骂槐呢,说我没出息,一辈子就围着个女人转。”
“哎呀,爸。”
江拾月当然是劝两句了,“哪儿的话啊,小姑这话也没说错啊,宋霖确实有挺多事情要忙的,可他说了,晚上过来看你,让你别见怪。”
江敬中摆摆手:“千万别来啊,啊,免得你姑姑说他不务正业。”
“诶你个江敬中,怎么,生病把脑子也生坏了是吧,这见天地挑我话里的刺,一天不跟我撕吧两句那是真不舒服。”
江敬娟说着这话就作势要来敲他头,江敬中诶诶两声,正抬手要护住脑袋呢,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三人望去,万新玉拎着个果篮,还敲了敲门:“没打扰你们吧。”
第180章 早日康复
江拾月立刻站了起来,江敬中本是半靠在床背上,此时也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江敬娟见状急忙把他扶住:“哎哟喂,慢点儿,你别动,快躺下去,我给你调病床。”
她把江敬中摁了下去,又转到床尾调起那把手来,边调边看向万新玉:“你是……”
江拾月是真没想到万新玉会追到医院来,她下午在场管理预想的那些话此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全数堵在喉咙口,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脸慢慢涨红了,一颗心在胸膛里噔噔噔地跳着,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倒是江敬中先诚惶诚恐地打了招呼:“夫人怎么来了,这真是,怎么敢劳动你。”
万新玉笑得和气:“这什么话,是我来得晚了,我应该要早点来的,还是今天撞见了拾月,想着赶紧来一趟看看你,不然也是一桩心事。”
江敬中急忙说不敢,又给江敬娟介绍:“这是周总的夫人,快快请坐,敬娟你快去泡杯茶来。”
江敬娟这才知道面前这人是周盛良的老婆,对待周盛良那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面对眼前这个跟自己哥哥一样的受害者,她想法那就不一样了。
都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徐离美那个狐狸精霸占了人家的老公,还生出个孩子,人家这正室老婆为了自己的孩子忍辱负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能不让人唏嘘呢。
江敬娟立时对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和善女人生出了许多的同情和心疼,她拉着万新玉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坐坐,快坐啊,这么热的天,还劳烦你来一趟,稍等会儿,我端杯水来你解解渴。”
万新玉急忙拉住她的手:“妹妹,可千万别忙,我喝了水来的。”
江敬娟往后一退,转身就进了小厨房,不多时就走了出来,左手端着杯水,右手拿着盘水果,放在了万新玉手边的小茶几上。
万新玉还立时站起,微微躬身:“麻烦妹妹了。”
她再次拉住江敬娟的手拍了拍,拽着她在身边坐下,笑着说:“咱们可这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总听老江说他还有个妹妹,利索又能干,这次可算是见着了。”
江敬娟哈哈笑了:“哪里的话,我这乡下人哪里能跟你比,我这粗手除了会种地养猪,其他可是什么都不会做了。”
“诶,这胡说,你这手可是派了天大的用场了,你看看你哥哥。”
万新玉一指江敬中,“你看给他照顾得多好,这不是自己人哪里会这么尽心哦,这多少钱都请不了的真心啊。”
江敬娟这下是彻底笑成一朵花了,一下就和万新玉姐姐妹妹地称呼起来,两人亲亲热热地交换了微信,甚至连抖音账号都互相关注了,凑在一起拍起了对口型的唱歌视频,原本安静的病房内,充斥着两个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笑声。
此时此刻,江拾月剧烈的心跳突然平复了,刚才那阵几乎让口腔充满血腥味的冲动倏忽之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万新玉太能装了,自己现在要是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那么一段话,都不说江敬娟了,江敬中都会觉得她脑子坏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看江敬中,他斜斜靠在床背上,低头看着被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新玉以前怎么对的她,江敬中是一清二楚的,但出于种种原因,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跟万新玉提过这件事。
他在万新玉面前,一直是恭而敬之的,甚至有些抬不起头。
虽然错不在他,但老实的江敬中总觉得自己也是个破坏万新玉家庭的人。
这就很不像徐离美,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甚至在发现生了孩子也没法跟周盛良结婚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得不到人那就拿钱吧,人活着享受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