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接通，那头先说：“小锦，你电话怎么一直在占线？我打了好几个，才问到了你助的电话。”
声音有点责备的态度，舅妈很少会这样，闻锦眉间平滑，很有耐心问：“怎么了？舅妈。”
“前几天，你妈妈在学校让一个孩子不注意撞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闻锦后背忽地就僵硬了，抬起的眼皮抽了下，白净的脸庞此刻没有半分血色。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
“崴了脚倒没什么大碍，她说你在拍戏不想打扰你，不过这一摔检查出了脑血管瘤，目前医生建议手术治疗。”
闻锦听到这儿，实属没办法淡定，电话似乎被闻爸爸抢了过去，声音从听筒里挤出来。
“别担心啊小锦，手术定在下个月，目前没什么危险，我们也看过，手术成功率挺大的，孩子拍戏呢。”
“血库现在血单都开不出来。”
闻锦险些都要哭了，闻母的确有查出来过颅内血管瘤，不过都是她和宋亦泠结婚那会儿才知道了这件事。当时还是她带宋亦泠回家，在家里找小时候得过的奖杯给宋亦泠看，没想到翻到了X光片，还是近期拍的。
当时手术都已经做完了，她很懊恼去斥责这件事，好在是人没事。
也是因为重生，她才发现，原来这件事来的更早，隐瞒得她更早。
闻锦拍戏间的假留给了两个品牌站台，现在已经用完了假期。
这时候她找王琴请假，按照往常是很好说话的。
但今天似乎不是这样。
王琴有点为难，制片和统筹当着她的面调假，戏份东挪西挪，闻锦看着都着急。
“这不行，小锦，你知道的剧组请假要提前写在合同里的，你现在合同上的假期用完了，我想移时间给你，你也看到了，现有的都在赶时间拍，剧组一天的花销好几万，这样后面的拍不完了。”
闻锦鼻尖一酸，眼底浮现出暗涌，再开口声音都有点哑：“抱歉王导，我没办法，真的有急事需要回家几天。”
“后边全是你跟孟佳的对手戏，你看吧，亦泠明天晚上回来，夜戏都是三场，实在不行。”
“就不能先排她们的戏在前面？”闻锦演的阿皎连女二都算不上，最后压到请两天假，王琴都没同意。
王琴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妈生病了。”闻锦也如实说，声音带着些哽，“检查出脑血管瘤，下个月要手术，我想回去看看。”
王琴先是很惊诧，不过在听到后半句那股惊讶渐渐转为平静，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知道怎么周旋能不伤和气。
“小锦，那这样，我把你的戏全往前移，争取提早几天让你离组，你也体谅体谅剧组的难处，现在好多关键戏都没拍。”
话到了这里，闻锦也就知个一二三，王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将委屈咽了回去，有规定她也不能说什么，不然显得她道德绑架无取闹。
回去后小挽倒是一通抱怨：“这就两天假都不给，太不近人情了。”
闻锦倒显得很平静，她看了舅妈发来的照片，闻母也打来电话报平安，总之话里话外都说让她好好拍戏，别担心家里。
闻锦避着视频当时就绷不住了，瞬间控制不住的落下眼泪，她还记得避着摄像头。
“小锦，做完手术就过年了，今年你是带着亦泠一块儿回来是吧？”闻母声音从视频电话里传来。
闻锦没有急着回，抹了眼泪，无声地通着嗓子，稳住所有的气息，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噢……是。”
但不乏能听出她的嗓子还是在抖，最后也只是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闻锦实在累得很，脑袋也胀痛，就趴在桌子前睡着了。
宋亦泠没等来闻锦的电话，倒也没有多想，因为剧组这段时间不仅是演员忙，每个人都在冲杀青的时间。
晚上见完了下部戏的导演后，杨诗词说明天送她去机场，正好看了一眼横店的天气预报。
“哟，明天你多穿点，明天下雨。”杨诗词把手机转向宋亦泠。
京华市的温度零下。
宋亦泠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下面，寒风过耳畔，她心底隐隐不安。
“这部戏谈成了，不过那边《屠蛟》的项目倒是一直在联系我，想让你再考虑考虑，对方有意涨片酬。”
宋亦泠说：“算了，我对这个本子挺感兴趣，就不考虑了。”
“好吧，这事情在于你，你会挑本子，星娱听说你在京华，还想明天约个时间，想跟你见一面。”
杨诗词的话似乎还是在给《屠蛟》争取，宋亦泠听出来了，目光落向她。
“你收好处了？”
“是，让我过去当金牌经纪，带着你一块儿，年薪开的不错。”
“答应了？”
“我要是答应你了，至于在这儿跟你说？我过去被控制就算了，还拉着你。”杨诗词笑了笑。
宋亦泠也跟着被逗笑了。
杨诗词补充说：“不过倒是真的，什么时候得解约了，你要是提，郑女士随时会答应。”
宋亦泠不受公司艺人合同牵制，又能独立工作室，其实某一部分也是因为签的郑女士。
“是，等拍完了我见见她。”
“那就对了。”杨诗词拍了拍她的胳膊，“我待会儿给造型师打电话，让她送两身厚点的羽绒服过来，你怕冷，明天晚上到横店多冷啊，得多穿点。”
宋亦泠扫一眼后说：“帮我改签，我明天一早回去。”
第38章 人物
横店冬日下雨的时候温度也会降低好几个度，拍古装戏的演员都会常备姜茶取暖，现场也会有演员带上烤火炉，毕竟等戏的时间会很长。
在化妆间温度稍微好点，闻锦早起后敷着面膜来做妆造，刚换的新鞋沾了泥，下大雨仍旧有不少粉丝守着寒接她上班。
“小挽，你待会儿把姜茶送去楼下，给她们分了，别感冒了。”
“好，那我现在就去。”
闻锦揭下面膜，往垃圾桶里一抛，化妆镜前的灯同时也被化妆师打开了，彼时的化妆间只有小沫一个人。
小沫笑着说：“闻锦老师您真体贴。”
闻锦在化妆镜里对上小沫的眼睛，手肘靠椅子上往后转。
“女二号做完妆造了？”
小沫平时都是在给孟佳化妆的。
而宋亦泠的化妆师，来时闻锦看到在隔壁房间给特邀大腕做造型。
小沫帮她擦着下巴，笑意未减：“孟佳老师还没过来，我先给您做。”
闻锦也没多问，且当孟佳可能是迟到。做妆造的途中，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昨晚没有休息好，闻锦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一面又得想闻母生病的事情。
等她做完妆造去现场的时候，还没见到孟佳的影子。片场冷得厉害，虽然是室内摄影棚，但使用到造雪机，所以没有开大型取暖机。
老戏骨的戏份排前面，闻锦等到上午十点，片场还是没有孟佳的影子。她让小挽去问问，人还没走几步，剧组场务主动走了过来。
“闻锦老师，你今天都是跟女二号的对手戏是吧，先卸妆回去休息吧，女二号生病请假了。”
得知这个消息，闻锦顿时火气窜上来，眉心压紧了。场务瞧见她这个脸色，头一低，背过身，准备逃离现场。
“什么意思？”闻锦质问，“她哪儿不舒服？在医院？”
“这……我也不清楚。就是说不舒服，今天拍不了，跟方副导请了个假。人应该是在酒店休息。”
闻锦心头没由来的觉得可笑，忍住内心翻滚的脏话。
当然，场务也看出来了，所以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闻锦腾地站起来，脸色犹如一面深色湖泊，目光难以琢磨走向方副导。
方副导拿着对讲机在指挥。
“方副导。”闻锦声音压着一股火气，“昨天不是跟我说剧组一天花销大几万，女二号一句不舒服，这让我在这儿白等了一个上午。”
闻锦有话就直接问了，在外边很忌讳憋在心里，人吃亏时有的气是自己给的。
方副导不占，支支吾吾笑脸相迎：“这不是天儿太冷了，情之中的事，总不能让人拖着病过来拍摄，也显得剧组太不近人情了。”
闻锦也不是非要争个对错，只是想起来昨天那事儿她就格外憋屈。如果是24岁的她，遇到昨天那种不给假的情况，她大概率是直接走人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拍？”闻锦抱着双肘问。
方副导看一眼手里的剧本：“小锦，今天肯定是拍不了的，你先回去休息，等佳佳好我再通知你。”
“等她好了是多久？”闻锦睨着方副导。
“这我也不清楚啊。”
闻锦彻底就火了，吸一口凉气，手放进衣兜。
“不清楚？昨天我请假，挪不出来戏，今天她不舒服，我在这儿干等一个上午，怎么剧组给个假还是无期的？”
方副导知道闻锦心里有气，这时候也不会硬着来，降低了语气一副劝说的样子：“别生气别生气，这也不是我我们的问题。昨天你来找我请假之前，佳佳就说她要尽快拍跟你的对手戏，后边拍完了她好去参加活动，结果我们哪知道她今天又生病了，她妈妈说今儿在酒店先休息，明天实在好不了再去医院看看，剧组就给了三天假，亦泠这不是也今天回来，我把你俩的戏份先挪出来了，能拍的你放心，她的替身下午就到，到时候她再补个特写的镜头。”
剧组给的解决办法让闻锦越听越来气，女二号补镜头找替身，不过她倒是听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她说的？要先拍跟我的对手戏？”
闻锦问。
方副导是个怕惹事的，一方面也不敢明着和闻锦闹得不愉快，毕竟还有个宋亦泠在，这时候推给孟佳，自己也落下个清闲，本来两边就互相不对付。
“她后边有几天假，这假是写在合同里的。”
方副导是聪明人，也不会正面回闻锦的问题。
闻锦也听懂了，这时候她想起来昨天接完电话，孟佳就站在她后边。
不过闻锦也没跟方副导多说什么，到化妆间卸了妆就走了。
一路上小挽都鸣不平：“凭什么啊，我们是真的有事剧组都不给假，孟佳一句不舒服剧组给了三天，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在欺负我们，不是说没办法，怎么到孟佳脑袋上就有办法了？太过分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闻锦在这种大剧组里吃点亏太正常了，这个圈子就是看咖位，谁的背景硬，谁就有话语权。
这路上闻锦没有说话，谁会同情弱者，话语权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刚到酒店楼下。
一群粉丝围在那儿等她，闻锦和往常一样礼貌地回应着她们的问话。
“姐姐收信吗？”
闻锦循着声音看去，小粉丝打着伞，信都是用纸袋装起来的，其中大概也是有一些是替别的粉丝送的。
“好啊。”
闻锦也和往常一样收了她给的信。
小姑娘冻得鼻青脸肿的，还是笑着说：“今天下班好早啊。”
“你们快回去吧，外边挺冷的。”
经常等她下班的粉丝都是老熟人了，有的从她出道起就开始粉她，她的每一场活动都不落下。
也就在这时候，她刚好撞上孟佳出门，孟佳走的另一扇门，避着粉丝的，包裹的严实也没人能注意到。
明星私底下其实不容易被认出来，毕竟没有人会盯着路人看，会去观察她是不是某个明星。
夏媛给孟佳系扣子，摆弄围巾，两个人说着些悄悄话。
看这个精神状态，不像是生病了。
“就这样？要不要我那个黑裙子穿在里边，这样到包间热了还能脱。”
夏媛抚平她衣服的褶皱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的。”
闻锦的脚步就这样在微凝的目光里放慢了。
她直接出声喊：“佳佳。”
闻锦停在原地，极其自然地就和孟佳对视上了，对望了好久闻锦缓缓一笑：“要出去啊？”
她声音温和又淡定，眸子里探查不出半分异样。
但在孟佳听来这是嘲她。
周围的粉丝手里还是举着手机拍摄，本来想从另一扇门溜走的孟佳就这样被架起来了。
孟佳清了清嗓子也不说话，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闻锦低低笑了笑：“都是同学我送你，刚好我收工了。”
“不用，我有司机。”
“你别跟我客气。”闻锦直接挽上了孟佳的胳膊，对粉丝说，“我们以前大学的时候关系很好的，是吧？佳佳。”
孟佳愣了愣，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但介于这个情况下，她又不得不点头，也跟着一样挤出假笑。
“你忘啦？”闻锦抬起眼皮看她，笑意还隐在嘴角，“我还帮你收过掉下楼的袜子。”
孟佳咬着后牙槽仍旧是不说话，只是礼貌地笑着。
闻锦倒是放得开，带着孟佳往自己车上拉。
孟佳怕啊，上次跟闻锦起冲突，要是一个人跟着她打起来了，还不一定打得过。
“我有车。”
“你看，又跟我客气。”
两个人推搡着，在闻锦粉丝的手机拍摄下，用了一分钟才彻底把孟佳拉上车，夏媛则是被小挽拉着。
车门一关，闻锦脸色顿时恢复往常，抬了抬下巴：“车钥匙给我，我开。”
司机把钥匙给了闻锦，闻锦钻进主驾驶。
“闻锦，你哪根筋不对？在前面放我下去。”
孟佳摘了脸上的口罩，渔夫帽遮住了眉梢，整个人藏着股愠气。
闻锦倒是不紧不慢地往后一靠，一点也不失风度和态度。
“听说你生病了，这三天都拍不了戏？”
“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闻锦很平静，启动车，“这三天全是我跟你戏，我要是对着替身，酝酿不出来情绪，演不好的。”
“那是你的问题。”
“那怎么能是我的问题，我们都是为了这部戏好，共同完成这个作品才是首要，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团队精神？”
闻锦三言两语险些给孟佳绕进去了。
孟佳指甲扣进了肉里，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往下接话。
“你少道德绑架我。”
“这话就严重了。”
闻锦回她还是不紧不慢，认真地开着车，放在边上的手机忽地一亮。
孟佳脸色变了变，闻锦这故意的味道实在太重，也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梗死让人来气。
孟佳伸手掠过闻锦手机，左手开着窗户，手腕一甩落在窗户边。
闻锦目光宛如一道冷厉的长剑朝她看去，最后落在孟佳窗户沿的手腕上，视线往下一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