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博凯明里暗里的意思,居然是要把女儿介绍给那男人。
那人已经年逾五十,离婚两次,还有一儿一女。
那人听说甘博凯女儿还在上大学,感兴趣地表示要看看照片。甘博凯当然是一万个同意,立即掏出手机。
天谕气怒攻心,浑身犹如被烈火烧灼。他捏碎了酒杯,碎片划伤掌心,血线坠落。周围人听到动静,齐刷刷看过来。
天谕立刻离开了这里。从那时起,他便暗中派人跟踪甘博凯,密切关注他每一个举动,若有任何异样,必须马上向他报告。
在学校里又看见她了。
小河前,长椅上,两人相依着,程放南圈着她,头靠着头,不知在讲什么悄悄话。天谕在阴暗的角落,看了很久很久。
看见程放南紧抱着她,吻她的唇。
看着她红着脸颊,眼中似有星辰闪烁。
天谕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停滞了。四肢僵硬,每一寸肌肉都传来麻木与酸痛,他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起身。
程放南牵着甘澄,十指紧扣。天谕一路跟着。
程放南送她回宿舍,到了,两人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挥别。天谕静静地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切。
程放南走后,她欢快地蹦上了台阶。
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天谕的视野中。
心里的阴暗面滋生了。
这一晚,天谕做了一个决定。
没过多久,关于甘博凯的消息来了,他果然暗中跟那男人做了交易,已经安排了时间,要将甘澄骗过去和那男人吃饭。
天谕当即采取行动,一系列操作,甘博凯的公司濒临破产。天谕以江家的名义给那男人传了消息,暗示他不要插手甘博凯的事。
甘博凯四处奔走求助,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见,他一时陷入绝境。天谕故意放出一些信息,引得甘博凯主动来求见自己。
会面时,天谕几度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甘博凯再次提出要用女儿作为交换条件,天谕表面淡然,内心早已怒火冲天,他强忍着愤怒跟他谈话。
一切都按照天谕计划的那样推进。
甘博凯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他急切地想要攀上江家这架通天梯。果不其然,没几天,他便打电话过来,语气满是迫不及待,说可以即刻举办订婚仪式。
天谕自然求之不得,越快越好。
虽然清楚她不愿,但天谕还是无法抑制地从内心深处涌出狂喜。
订婚那天,他单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眼中不自觉对未来产生了美好的期许。他想,如果能与她共度一生,人生再无憾了。
甘澄还在念书,订婚后,两人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天谕偶尔会约她出来吃饭,独处时,她几乎不笑,对他客气而疏离。
她毕业后,总算搬进他住的地方。
天谕问要不要他去接,她说不用。
他在屋里等她,她进来,拉着行李箱站在客厅,扶着沙发,怯怯的,局促不安,眼中有惧。
天谕的心撕扯起来,他做错了吗?
为什么她的笑容消失了?
一开始觉得,只要她在身边就够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不知足,想要更多。
深渊般的渴望难以被填平,日复一日,他在煎熬中苦苦挣扎。
那天,是她的生日,天谕准备了蛋糕,还发了信息问她,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他在餐桌前等,宛如一座雕塑。
当他看见侦探传来的照片,程放南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而她眼中,隐有动容。
他终于崩溃,失去理智。
那晚,他急切地吻着她,索取,心潮剧烈起伏。
他紧紧拥着她,感受她的体温,温热的触感顺着相贴的肌肤传入心底,躁动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沉沉睡去前,他想。
就算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她的心,也没关系。
只要能这样一直抱着她,就够了。
第89章 终章
天谕告诉甘澄,他七岁的时候见过她,在医院。
甘澄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发饰,他都记得。
“是吗……”甘澄仔细地回想。
江天谕说:“那会你很小,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我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其实甘澄一点都不记得了。但看得出,天谕很珍视那段记忆,清楚记得所有细节。
甘澄打电话去问妈妈了。
这边的事告一段落,甘挽白再度踏上了旅程。视频电话接通,那端,甘挽白正在游艇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海风将她长发吹得四处飞舞。
闲聊几句后,甘澄切入正题,问母亲,在她五岁的时候,有没有带她去过某医院。
甘挽白一听便懂了:“哦,那次啊,天谕跟你说了啊?”
甘澄更懵了,一脸疑惑。
甘挽白:“你订婚前,我去找过天谕。”
甘澄:“……啊?”
甘挽白:“那时天谕跟我说,他早就喜欢你,小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对你有好感,心里一直记着你……”
甘澄听得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是吗?”
甘挽白笑了笑,继续说:“他对你是一片真心,还跟我保证,会照顾好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甘澄:“……我都不知道。”
甘挽白:“你五岁那年,我去探望你舅奶奶,那天我印象还蛮深刻,大老远就见你抱着一小男生。”
甘澄啊了一声:“是天谕吗?”
甘挽白点头。
甘澄心想,她小时候这么主动的吗?第一次见面就抱人家?
甘挽白:“天谕哭了,你安慰他呢。”
“哭了?”
天谕只跟她说,她小时候陪他玩了一下午,可没说哭了这回事。
甘挽白:“衣服都湿了一大片……回家路上,你还跟我说,你跟那个小男生约好了,第二天要我带你去找他玩。”
甘澄心头有些沉重,她认识天谕到现在,从没见他哭过。
“那我去了吗?”甘澄问。甘挽白:“第二天你发烧了,在床上躺了三天,等好了,我也没听你提过了。”
原来是这样。
甘澄胸口发闷,忍不住想。
如果去了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和他在那个时候相识了。
母亲身边有人影经过,甘澄猜测是母亲的年轻男友,她抿出一个笑容,跟母亲说再见,约下次再聊。
甘博凯遭了报应。由于他经营不善,公司财务状况每况愈下,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这次没人帮他,最后公司陷入绝境,宣布破产。甘澄看到他落得如此下场,有一种为母亲出了口恶气的畅快。
江旭执行死刑那天。
天谕带甘澄去了郊区的墓地。他蹲下来,将母亲的墓碑清理干净,放上花,抚着照片,静静看了许久,随后起身,牵起甘澄的手。
天谕把关于江家的资产都清理了,如今算是真正的身无分文了。
他们还要从望江宜和园搬出去,找新的住处。
甘澄算了算她的存款,买不起地段好点儿的别墅,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住宅了。
还是说……向妈借点钱?
甘澄上网看房子,天谕在一旁,喂她水果:“理财和投资规划我还算有经验,交给我打理,怎么样?”
甘澄就把自己的全部资产都交给天谕管理。
没想到,两个月后。
甘澄账户里的钱直接翻了三倍。
甘澄震惊看向天谕:“天谕,你也太厉害了吧!”
天谕一脸这不算什么,淡然道:“现在不用挑了,就买最好的。”
甘澄把这事儿告诉了江从霜。
江从霜笑她:“我哥虽然钱没了,脑子还在,你真当他小白脸,靠你养啊?”
甘澄感慨:“……真的没有他不会的。”
江从霜:“那可不,连生孩子都给你包了!哈哈!”
几天后,一家人入住地段更好更豪华的新别墅。
天谕也改回了原本的名字——
陈天谕。
关于名字,宝宝也有一点点小意见。
甘澄陪宝宝在婴儿房玩积木。
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宝宝倚在甘澄怀中,搭城堡,手动作很快,小脸却心事重重,憋着一肚子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小手攥着一块积木,转过小身子,跟甘澄面对面,严肃认真地对甘澄说:“妈妈,我不要叫昭昭,我要改名字。”
自从知道宝宝脑海中也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后,甘澄时不时就会跟宝宝聊。
也明白了,为什么宝宝会两次表现出对她的排斥。
是因为——宝宝将她误认成天谕。
宝宝的情况跟她不一样。
她脑海中只有碎片般的记忆。
而宝宝呢,他是切切实实地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十年。
三岁检查出腿部罕见病,便一直呆在轮椅上,小小年纪,接受过一次又一次大大小小的手术,他从来没有像其他健康孩子那样,自由自在地奔跑、玩耍。最终,他在病床上永远闭上了眼睛。
甘澄每每想到这些,心就疼得厉害,宝宝真的受了好多苦。
在他人生中,爸爸这一角色,一直是缺失的。
宝宝一直没在天谕面前说话,也从不叫他“爸爸”。
甘澄捏捏宝宝气呼呼的脸颊:“好的,给你改。”
晚上甘澄正要提呢,天谕先说了,提议把宝宝的户口迁到甘澄名下。
甘澄便顺势说:“正式名,我有一个想法,叫‘逢生’怎么样?”
天谕:“哪两个字?”
甘澄:“重逢的逢,生命的生。”
天谕缓缓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甘澄想了想,不打算继续瞒下去:“天谕,其实……宝宝已经会说话了。”
天谕转过头,注视她。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
听完之后,天谕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久久地沉默着,身侧的拳头握紧了,手臂青筋凸起。甘澄看他这副模样,开始后悔告诉他了,环住他的腰:“天谕,我有想过,如果是我的话,在宝宝生病的情况下,肯定会回来找你的,还能让宝宝得到更好的治疗……也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我是怎么了,一定要躲着你,最后还……算了,不说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天谕你不要放心上,听一听就过去了。”
天谕圈住她,嗓音喑哑,嗯了一声。
“还有啊,宝宝那边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承认你的!”
天谕做了梦。
那个世界,他多花了十年时间,才找齐江旭的所有罪证,复仇后,他夺取了江盛的继承权,一切尘埃落定,他开始派出大量人手,寻找甘澄,之后得知甘澄怀了他的孩子,但孩子因为罕见病而离世。
最后,他眼睁睁看着甘澄跃入大海,海浪瞬间将她瘦弱的身躯吞噬。
……
“天谕,天谕……”甘澄轻轻拍打他的身体,唤他。
天谕猛地睁开眼,眼中残留着惊恐、绝望和无助,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急促地喘息着。
甘澄担忧地看着他:“天谕,你做噩梦了吗?”
下一秒,天谕将她卷入怀中,双臂死死地箍住,喉中溢出粗重的呼吸。他抱得那样紧,恨不得将她融进骨血里。
甘澄环着他,慢慢顺他的背。
冰凉的液体浸湿了单薄的衣衫,触及皮肤,甘澄颤了颤。
他埋入她颈肩,强忍着情绪,没有声音。
肩上的衣衫湿了大片。
他沉浸在梦中,被无边的悲痛淹没了。
甘澄轻抚着,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许久,他稍稍平复,音调微微颤抖着:“永远……不要……离开我。”
甘澄:“好,我答应你,天谕,永远不会离开你。”
过了几日。
甘澄第一时间把换好的户口本拿给宝宝看。
宝宝正玩着积木,面前递过来一个红色小本本,他并膝坐正,翻开红色小本本,写着他名字的那一页。
看到“甘逢生”三个字,他像是满意了,嘟了嘟唇,抱在怀里,眉眼溢出笑。
“怎么样,妈妈没骗你吧。”
“嗯!”宝宝重重点头。
“但是你小名还是叫昭昭哦。”甘澄提醒道。
宝宝的嘴角耷拉下来了。
甘澄捏捏他的小手臂:“你就那么不喜欢这个名字啊?我可是觉得很好听呢。”
宝宝立刻道:“不喜欢。”
甘澄心里叹气,盘腿坐下,弯腰跟宝宝平视:“其实,天谕他很喜欢你,他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还是他生你的。”
宝宝举起小手,把耳朵捂住了,两只大眼睛写着“我不听”“我不听”。
甘澄拉拉他的小手臂。现在回想起来,甘澄仍心有余悸:“他生你的时候,很辛苦,流了好多血,受了很大的罪。”
宝宝:“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没来找我们,妈妈一个人带我,更辛苦。”
甘澄瞅着宝宝,突然想到一个说法。
“宝宝,其实呢,你两个爸爸不一样,上一个,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我们就不要管他了。那个是坏爸爸,这个是好爸爸……宝宝,你仔细想想,这个爸爸,他是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呀?”
宝宝不上这个当:“妈妈是觉得我笨吗?”
甘澄哎呀一声:“宝宝,昭昭,你就原谅天谕吧,好不好?”
她启用撒娇大法,晃着宝宝的小手臂,再抱起来,亲一亲。
宝宝很吃她这一套,抿抿唇,脸粉粉的:“那好吧,我原谅他可以,但是……”
甘澄目光炯炯盯着他。
宝宝看她一眼,说:“我现在还不能承认他是我爸爸。”
甘澄啊一声:“那跟没原谅他有什么区别?”
宝宝拨着面前的积木,眼神闪烁着:“还是要看他表现的……”
“好吧,好吧……”甘澄把宝宝抱起来,“那不能让天谕等太久哦。”
宝宝犹豫了一会儿,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宝宝两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小跑了。甘澄有定期带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结果一直显示非常健康。
唯一缺憾是,宝宝仍是不愿叫“爸爸”。
天谕看上去倒是不在乎,还反过来安慰甘澄:“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愿意的。”
一日,宝宝在别墅到处跑,小小身影穿梭在各个角落,这儿翻翻,那儿看看,突然,在拉开一个抽屉时,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往后一仰,不小心撞到旁边一个高大橱柜,门被撞开,哗啦啦,里面的照片倾泻而下,瞬间就把宝宝的小身躯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