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还挺早的嘛。”
迎接回到加斯塔尔宅邸的我们的,是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以及不知为何在的托马斯大人三人。
“我们正好也准备开始吃饭。一起吃吧。”
“嗯。”
泽拉尔德先生从施瓦茨大人手中接过熟食的包裹,重新装盘。餐桌上已经摆放好的盘子似乎也是商店街料理店的东西,他们大概也和我们一样,怀着同样的心情准备了晚餐。
“你们难得的约会,应该再悠闲一点嘛。去那种带住宿的地方……呀!”
施瓦茨大人用一只手抓住了多嘴的托马斯大人的脸。
“注意你的下流言辞,我会捏碎你的。”
“捏碎!?对、对不起,对不起!”
头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托马斯大人泪流满面地道歉……真是个不知悔改的人。
“米歇尔大人和施瓦茨大人快坐下!我饿死啦!”
手拿刀叉迫不及待等待用餐的亚历克斯看起来心情很好。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今天开一瓶好葡萄酒吧。作为两位第一次约会的纪念。”
泽拉尔德先生,说太多也会被捏碎哦?
“好了,吃饭吧。亚历克斯,把面包篮拿过来。”
“你别坐下。”
“我不要。我今天也为加斯塔尔家的餐桌出了资哦?我要拿回本钱。”
托马斯大人真是不屈不挠。
热闹却又令人安心的景象。
……正因为有一个让人安心的“家”,两人的时光才更加珍贵。
第一百零二章 特纳家的宅邸要被出售
“听说旧特纳尔子爵的宅邸近期要出售。”
某一天晚餐时,施瓦茨大人一边用勺子舀着土豆炖牛肉往嘴里送,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我原来的家作为惩罚被王国没收了……终于要被卖掉了啊。
现在的加斯塔尔宅邸也是如此。贵族的宅邸建造得都很坚固,所以很多时候不会被拆除,而是作为二手房产出售。
特别是名人居住过的房子,有时会比新建的房子价格更高。不过,我原来的家肯定是有瑕疵的房子。
“官员说,如果有想带走的东西,就趁现在。”
因为是与国家重臣施瓦茨大人有关的物件,负责人也很会察言观色,前来询问吧。
大概,值钱的东西和我的东西几乎都没剩下了吧……。
“那么明天我去宅邸收拾一下吧。”
毕竟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还是要做个了断啊。把不需要的东西处理掉,打扫房间,让新的住人能心情愉悦地入住。
虽然也有过痛苦的事情,但那个家也是充满了我和母亲、祖父幸福回忆的地方。
好像时间也不太充裕,明天白天我可以空出时间,所以我想一个人去,但是,
“那么,我也一起去吧。两个人比一个人收拾起来会更快。”
泽拉尔德立刻提出要和我一起去。
“我也想去,但是明天是园丁工会的聚会啊。这次就交给爷爷吧!”
工作的未成年亚历克斯嘴里叼着沙拉叉子,遗憾地看着天花板。他们两人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
“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施瓦茨大人淡淡地插嘴说,对于一直顾虑不想再因为私事麻烦他们的我来说,
“你就和泽拉尔德一起去吧。人手多一点比较好。”
“……是。”
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听从。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家里的人不太愿意让我单独外出。明明威胁已经解除了,他们也太过度保护了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跟着去……”
“不用了!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也没关系的!”
我急忙对皱着眉头的施瓦茨大人摇头。明天是工作日,他有正常的工作。
“应该不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剩下了,有的只是回忆而已。所以,稍微打扫一下,和房子打个招呼就回来,这样就足够了”
能得到最后告别的机会,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对我个人来说,这是一个满意的结局……。
将军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着我。
“那个房子,我买下来怎么样?”
……。
“请不要这样”
拜托您了,不要以买纪念品的感觉轻易买下房子!
踏入旧特纳尔宅邸的第一印象是“空虚”。
积着薄薄一层灰尘的地板上,只有最低限度的大型家具。敞开的衣橱里只有几件算不上优质的衣物。
正如预料的那样,能轻易带走的东西大概都被家人或政府处理掉了吧。这里剩下的,只有为了和房屋一起出售的家具和杂物。
同样是二手房产,加斯塔尔家前住户的家产给人的印象更充实。
熟悉的餐具柜里,既没有母亲的茶具套装,也没有祖父引以为傲的银餐具,心情变得有些难过。……不过,这些东西在我离开这座宅邸之前就已经陆续不见了。
“米歇尔大人。”
在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架子的我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
“您怎么了?如果您感觉不舒服,请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
“不,我没事。”
我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只是有点感慨而已。好了,我们快点打扫完回家吧。泽拉尔德,一楼就拜托你了,可以吗?我去看看二楼。”
对于我的话,今天的搭档、老管家恭敬地低下头说:
“遵命。”
然后,他又说:
“但是,米歇尔大人。我已经多次说过了,请您不要用敬称,直接叫我‘泽拉尔德’或‘老爷子’就好……”
“是,是!我知道了!”
他又开始唠叨,我反射性地挺直了背。我知道,但就是很难说出口啊。
我偷偷地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那么,就拜托你了。泽拉尔德。”
……大人。
泽拉尔德似乎对我在心里加上敬称的行为很满意,点了点头。
我虽然是贵族出身,但不擅长直呼其名和下达命令。
母亲虽然是平民,但能堂堂正正地指示佣人。她绝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而是优雅而果断,很会用人。
而且她的厨艺和缝纫手艺都超出常人,可以说……是一个无论在哪里都能独自生存下去的人。
正因为我是那位母亲的孩子,所以在父亲再婚后才能存活下来。
和泽拉尔德分开后,我上了二楼,从一端开始打开房间的门和窗户,让空气流通。和许多贵族宅邸一样,这座房子的二楼是家族的居住空间。有夫妇的主卧室、家长的私人房间、夫人的私人房间、孩子的房间、服装间和客房。
安娜贝尔使用的房间原本是我的房间。我最喜欢的带天篷的床被夺走已经很多年了,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
但是,继母伊莱扎的房间……。
“居然还留着。”
看到窗边明亮角落里放着的带三面镜子的梳妆台,我不禁叹了口气。经年累月,颜色愈发深沉的胡桃木梳妆台由四根细长的猫脚支撑着,桌面宽敞,抽屉众多。
还配有同样是猫脚的凳子,无论是化妆还是读书,都恰到好处。
而最值得关注的是带门的三面镜。两扇设计复杂的门内侧镶着镜子,可以从三个方向映出自己的身影。
祖父说,在王都,三面镜的梳妆台很罕见,很难入手。
这是母亲心爱的物品,是祖父送给母亲的嫁妆。
我以为这么贵重的东西已经被卖掉了,但可能是因为使用方便,直到离家前,继母也一直在这里化妆吧。
我试着打开关闭着的门。镜子里映出的是穿着不起眼的栗色女仆服的我。虽然依旧很朴素,但我在自己的脸上发现了母亲的影子,心里很高兴。
我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
“哦,这是个好东西啊。”
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穿着燕尾服的绅士。他似乎已经打扫完一楼,来到了二楼。
“几乎没有损伤,状态也很好。设计也很精致,太棒了。”
“这是喜欢古董的祖父送给母亲的东西。”
“您祖父的品味真好啊。”
一边极力称赞着已故之人,泽拉尔一边仔细观察起梳妆台。
“我对梳妆台不太了解,但这种样式我以前见过。”
说着,他用手掌抚摸着台面,打开抽屉。
“您看。按这里的凸起……”
泽拉尔德按下装饰着的梳妆台侧面。于是,砰的一声,台面的一部分弹了起来。
“哇!?这是什么?”
“这是隐藏的收纳空间。”
管家得意地向惊讶的我解释道。
“这就是所谓的‘机关家具’。为了防盗和增添趣味,隐藏了贵重物品的保管场所。”
“哦。”
我以前都不知道。看着泽拉尔德一个接一个地发现抽屉的双层底和木板接缝处的细小收纳空间,我只能佩服。
因为母亲非常珍惜这个梳妆台,所以小时候我觉得不能碰它。虽然她说过有一天会给我……
“嗯?”
管家奇怪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这里好像还有一个抽屉,但打不开。”
那里是在一个大抽屉和另一个抽屉之间,乍一看只是一个隔断的空间。
“好像上了锁。”
他表情为难地看着我。
“这个梳妆台要带回去吗?这是米歇尔大人母亲的重要遗物。”
“太重了,不用了。”
面对我的推辞,泽拉尔德坚决地摇头。
“这样不行。在这座宅邸被卖掉之前,我明天会安排人来运输。”
……其实只是想打开那个打不开的抽屉吧……?
我没有问这么俗气的问题,只是回答道:“拜托您了。”
“话说回来,米歇尔大人的房间在哪里呢?”
一边用掸子拂去架子上的灰尘,一边询问的泽拉尔问道,我顿时无言以对。
……那里也必须去看看呢……。
我默默地像带路一样走向二楼走廊的深处。他也默默地跟在后面。爬上比梯子稍微好一点的简易楼梯,就来到了阁楼。
从采光窗透进来一缕光线的昏暗空间,曾经是我在这座宅邸的住处。
“这是……”
泽拉尔德看到潮湿的室内摆放着简陋的床和小书桌,不禁哑口无言。
“我住在这里的时候,还稍微干净一点。祖父还在世的时候有佣人,灯也很多,还有暖炉。”
我不知为何拼命地掩饰着。这里和现在我的房间简直天差地别。
“简直就像牢房……不,失礼了。”
泽拉尔德清了清嗓子,掩饰了差点说出口的话。……没关系,我自己也觉得,这里曾经就是监狱。
“这里什么都没剩下呢。”
我原本的东西就很少,衣服也和破布没什么两样,就算剩下了我也不想带回去。上次被带回来的时候我也在这里睡觉,但没有任何变化。
“您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泽拉尔德感慨地说道,我苦笑着回应。从一系列的骚动中,加斯塔尔家的人都知道了我在娘家受到了怎样的待遇。
“确实很辛苦,但是……但是,我还是有希望的。”
我想起了什么,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小盒子。
“母亲在去世前,给我留下了信托财产。说让我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领取。她把合同放在这个盒子里交给了我。”
泽拉尔德”哦”了一声,钦佩地挑了挑眉。
“那真是一位明智的母亲啊。”
“是的,真的。但是……”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却不明智。”
啪嗒一声打开的盒子是空的。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偷走了合同,财产也被夺走了。所以我……”
被当作佣人卖给了加斯塔尔家。那时我只感到绝望。但是,
“……人生,真不知道什么会带来幸福呢。”
这次我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被娘家赶出来,我却得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痛苦的回忆,只要想着是通往现在幸福的过程,就能克服。”
“米歇尔大人很坚强呢。”
泽拉尔德羡慕地看着我。
“我也想克服过去,全力珍惜现在的幸福,但总是做不到。心中总是涌起后悔。”
他比我活得久,经历也多。所以当然不能轻易释怀……施瓦茨大人,一定也是这样。
希望有一天泽拉尔的忧愁也能消散。
“那么,我们收拾打扫工具回去吧。”
“是啊。亚历克斯也差不多该从聚会回来了。”
我把小盒子放回书桌,泽拉尔点了点头,突然,
“这个盒子,不觉得太浅了吗?”
……啊?
在我疑惑地歪着头时,他拿起小盒子,打开、关上、翻过来检查起来。然后,他嘟囔着”果然底板太厚了”,双手的拇指按在盒子底部,用力一推。
干燥的木板啪的一声轻易地裂开了。小盒子的底板是双层的,从缝隙中出现的是——
“钥匙……!”
——一把金色的小钥匙。
我们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跑下阁楼的楼梯。
如同发现宝物般的兴奋感。这一定是……那个梳妆台的钥匙。
“米歇尔小姐,请。”
到达夫人的寝室后,泽拉尔德恭敬地将钥匙递给我。
因为是和信托财产一起留下的,所以这一定是母亲给我的礼物。
仔细一看,打不开的抽屉装饰之间有个洞。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插入钥匙。
伴随着微弱的手感,钥匙转动了。拔出钥匙,没有把手的抽屉开始移动。
在细长的抽屉里放着的是……。
“胸针,吧?”
是一个羽毛形状的饰品。
大小和我的手掌差不多。白金底座上镶嵌着无数宝石。非常重……看起来非常昂贵。
这个,不会比信托财产的金额还高吧?
但是,为什么这么随便地放在抽屉里呢?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东西呢?我从没见过母亲在派对上佩戴过它。
“泽拉尔德,这是真的吗……?”
我回头一看,不禁哑然。
因为他睁大了眼睛,几乎要掉出来,凝视着我手中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