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那虚伪的微笑顷刻便消失不见了。
宋家书房
一身湿气的宋鹤城，站在冰裂纹铺就的木窗前
抱臂望着窗外
那深邃的眼眸，此刻越发幽深
他在思考今天自己的反常行径
一到达北城就去办公楼取那份文件，真的有必要么
还是某种隐匿的情绪促使他上去
去碰碰运气？
宋鹤城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微睐
只是听说她的手受伤后，席间他便频繁地注意到她的手
到底是因为二人不算熟悉，他只是到了最后才作不经意地询问
一切一切，提醒着宋鹤城
他对待她和别人不一样
可想起某人总是刻意伪装平静的眼眸
以及那眼眸深处总是隐含的戏谑
宋鹤城不禁摇头失笑
无论如何，这夜变得不再平静。
原来，宋鹤城早就察觉到了某人的伪装和刻意接近了呢……
小宅子陶鱼房间
陶鱼扭着酸疼的颈椎，凉笑
她三番两次向宋鹤城抛出勾子，宋鹤城不可能不察觉到
无非是他装着不知道，不接她的招罢了
那便让他察觉吧
接下来
不管她做了什么，宋鹤城要一直这么能装才好
这么有趣的猎物
可别让她失望……
第31章 多加糖，谢谢
自从毛婆子被抓后，当天李娟、陶鱼配合派出所做了笔录
至今毛婆子也未被放回来。
据李娟所说，有一次，李娟在街上碰见毛婆子的儿子儿媳妇
俩人见着李娟竟然绕着走，什么也不敢说就跑了
更别说会为了毛婆子来小宅子闹事了。
不久后，由于特殊时期，毛婆子还被带上了公捕公判大会
那大会，常婶去看了，一回来就把审判结果告诉了李娟
“毛婆子这回可算是栽了，这案子说是要被那啥......咋说来着......哦！从重、从快处理！”
毛婆子虽然运气不好，但却是真活该
因为眼红李娟和陶鱼越过越好的日子
上人家里又是撒泼打人，又是想砸人家里家伙什的
按以前，抓了毛婆子这种年纪大的，判得轻的话，估摸关上一个月也就放出来了
毛婆子本来也觉着自个儿仗着年纪大，真有事儿了，往地上一躺，闹一闹没准就能无法无天了
可哪儿成想，时势可管不着她那年纪
现在估摸着，毛婆子一年后能不能出来都不好说。
难怪毛婆子的儿子儿媳妇见着李娟要赶紧绕道走了
他们这是看见毛婆子的下场害怕了，哪儿还顾得上毛婆子，都想着先顾自己个儿呐！
按这么说
陶立军是不是也能按这么个法子给他抓起来？
不好说，说到底人会说这是家务事，毕竟陶立军没动手
陶立军又躲了起来，李娟至今没领到离婚证。
说回陶鱼
宋鹤城回来后，陶鱼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
因为李主任不同意她再将工作带回家继续加班
即使陶鱼提出还有许多关键内容还未完成，她的工作强度尚可
李主任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她的加班提议。
不仅如此，连每天的中午休息时间，下班时间，李主任都亲自盯着她
李主任突然的态度转变，陶鱼自然知道是谁的意思
但她未点破，恢复成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陶鱼也并非天生就是工作狂
只是闲暇时间过多，她并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
她好像没有什么爱好，更没有朋友
这些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
把时间全用来工作，尽快达成自己的“计划”，不是更好么。
这天，陶鱼休息在家
李娟见闺女终于能休息休息，也和常花商量了，停了缝纫机，她们也跟着休息。
李娟一大早就上菜站买了菜，陶鱼起来时
就在后头院子里，李娟搬来的圆桌上已经摆上热气腾腾的早点。
见陶鱼乖巧地吃着她蒸的包子，李娟又给陶鱼倒了一碗温凉的豆腐脑
按闺女儿这几天的口儿，她给拌上三大勺白糖
虽然她爱吃卤汁咸口儿，也没见过人吃甜口的豆腐脑
但她看见闺女儿几次都是撇了那咸口儿，往白豆腐脑里加糖，李娟就记住了
立马上供销社买了一斤白糖，换了前头给闺女吃的粗红糖
反正只要闺女爱吃，她都惯着。
只是这糖也着实加多了点吧？
陶鱼不觉多，她一直钟意这种吃法
别人尝了一口便觉得甜到发齁的甜食，她却能一个人安静地全部吃完呢……
然后李娟笑呵呵地和闺女商量
“鱼儿，之前妈见你忙也不好吵着你，现在你休息，妈有个事儿和你商量，成不？”
陶鱼捧着手心里的白面大包子，她点着头开口
“好”
李娟只让陶鱼赶紧吃，边吃边听
“上次你厂里的厂长把房子租给咱们，小张又帮着抓了毛婆子”
“说来说去，咱都要好好感谢感谢人家，这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妈想着是不是要给人送点儿礼儿去？”
但是李娟又知道能送啥，毕竟人是大厂长，啥好东西没见过
她怕她准备的礼儿太磕碜，给闺女儿丢人哩。
陶鱼轻轻拌着碗里的豆花，一块一块的豆花渐渐变得细碎又好入口
豆花里散落的糖，一颗一颗，晶莹极了。
陶鱼认真听完了李娟的提议
目光触及桌面上的一碗凉食，她眼里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坏笑
她告诉李娟
“送拔鱼儿”
李娟听了有些没转过脑子，不确定地指着桌上的那盘拔鱼儿
“啥，送拔鱼儿？是咱桌子上这个拔鱼儿？”
陶鱼确定地点头
拔鱼儿，北方的一种面食
形似滑溜溜鱼儿的一种凉粉，吃的时候可以拌上黄瓜丝、香醋、酱油、香油等
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再加些别的，一种分外适合夏天的美食。
陶鱼之前从未吃过这种北方面食
直到李娟做过后，她觉得味道很好
至于为什么要送拔鱼儿？
那肯定是没安好心的人要使坏了。
李娟觉着不太妥当，再问
“鱼儿，要不要再送点别的，妈手上攒了些钱，也有些票嘞……”
陶鱼摇头
“就送拔鱼儿，宋厂长什么也不缺，'心意'比较重要”
你看，上次那一车厢价格不菲的海产山珍，陶鱼随眼一扫
就拿车里一份小臂长的鳘鱼白花胶来说
琥珀色泽，淡黄透亮，一看便是上佳的品质
这年头还没有造假工艺，自然是野生鱼胶
对于普通人来说，拿着钱和票都买不到东西，宋鹤城还不是说送她就送她了么
宋厂长自然什么也不缺......
既然这样，李娟决定还是听闺女的，随后她看了一眼闺女后，小心又带着点八卦地问道
“鱼儿，那小张咱送啥？你有啥想送的不？”
陶鱼低下头，回答
“送别的，妈，你决定”
李娟听到这声“妈”，心情立马狠狠地好了起来
最后什么疑问也没有，打算啥都听闺女的。
......
李娟和陶鱼商量好这事，便去安排准备了
东西简单也一点不贵，可李娟琢磨明天闺女上班早
她先把材料备下，到时候现做也好吃。
可天擦黑的时候，外头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陶鱼听着那力道不小的敲门声，她眼眸暗了暗
“我去开”
第32章 他们在撒谎
陶鱼站在门口，李娟提了煤油灯也跟着过去，还没开口问是谁
门外就传来一道年轻女孩的声音
“婶儿，是我！红萍，快开门儿啊！”
说完，门外那人又丝毫不罢休地大力气拍起门板来。
红萍？
陶红萍？
查牙子公社又来人了？
陶鱼和李娟对视一眼，被人这么“砰砰砰”拍着门板也不是办法
这时天刚黑，正是附近的岗哨围着大院周边巡逻的时间段，自然会经过她们这小宅子门口
好像是从上次毛婆子的事后，大院附近的巡逻就频繁了起来
所以如果陶鱼开了门，查牙子公社来的人有什么不轨企图，她们大喊一声就能引起注意。
决定后，俩人各自拿了趁手的工具，陶鱼示意李娟靠后
随即她就打开门栓，一把打开了门后便灵巧侧身躲过
然后陶鱼和李娟就听到两声儿惊吓的“哎呦！”，伴随着两团黑影摔进了院子里。
只见那两人脸朝地，狠狠扑了个大马趴
遗憾的是，院子铺的青砖地面，李娟日常洗刷得很干净
地上那二人倒没机会啃上一嘴泥。
陶鱼抱着双臂，冷冷打量地上二人
哟
地上一个是她那“大伯母”何赛花
另一个身上背着蓝底白花包袱的，不是比她小了两个月的“堂妹”，陶红萍嘛。
李娟脸上不好看，还没等她说话呢
地上的何赛花就赶紧拉着陶红萍起来，然后语气谄媚地盯着李娟
“娟儿，是我们娘俩来看你来了，红萍麻溜儿的，叫人！”
陶红萍被何赛花用力一拍背，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儿
“婶儿”
李娟冷笑一声
“我和你们老陶家早断了，别乱攀亲戚！”
陶鱼回忆
何赛花这妯娌，以及查牙子公社那群人，对李娟可不算友好。
零星的回记里，据旁人所说，李娟带着女儿进城前更是在老陶家受了很多磋磨。
原主记忆里
每到过年，陶立军就会带着老婆女儿回查牙子
查牙子公社里的陶家老宅那些人
除了给在城里“混得出息”的陶立军好脸色，对李娟母女可没好脸。
明里暗里，老宅的人更是刻薄地骂原主有精神病、赔钱货之类
其中就属
何赛花和陶红萍这两个骂得最欢，所以不怪李娟会这么抗拒厌恶她们。
趁着陶鱼思考的空档
陶红萍也斜着眼打量陶鱼，她那双眼睛都快瞪红了
即使是在昏黄煤油灯下，陶鱼那白腻侧脸也美艳极了
陶红萍忍不住心中震惊
乖乖，这精神病现在变得恁好看了！
哪儿还有前几年盖着头帘儿阴森森的鬼样儿！
还有看看这小疯子身上穿的裙子，布料忒好！
真是咋看她咋不舒坦！
陶红萍确实心里嫉妒极了，以前李娟带着原主回公社
陶红萍本来对这个住城里的堂姐就嫉妒，后来见原主是任人欺负的性子，甚至陶立军这个当爹的都说原主精神有毛病
陶红萍原本有落差的心情就好多了，便开始明里暗里地欺负原主。
陶鱼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
是原主10来岁的时候回查牙子公社过年
陶红萍假模假样地说要带原主出去玩儿
而李娟又被老宅里的人使唤得两三天没睡好没吃饱，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没看住，原主就被陶红萍带走了。
之后陶红萍就带着原主满公社地转悠
因为陶红萍长相很一般
但是城里来的原主遮着脸，低着头，又一副阴郁懦弱的模样
陶红萍觉得自己被城里来的原主狠狠衬托了
所以她就是要带着原主到处转悠，显摆自己。
没转悠多久，在公社的水塘边上
公社里几个来看热闹的小姑娘见原主闷不吭声，问啥也不答
几个人就合起伙欺负原主，陶红萍自然不管
之后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
一月的天气，极度寒冷的冬天，原主被推进了冰窟窿里！
陶红萍一看惹祸了，就赶紧跑了
后来
原主命大，还是被附近的社员给救了上来
但是原主回来后大病了一场
自那以后，李娟就不愿再带陶鱼回查牙子公社。
每年，不管陶立军怎么骂骂咧咧地回查牙子
李娟都态度坚决地不去
所以好多年都是她们娘俩冷冷清清地自己过年。
现如今
陶鱼越发美艳好看，和原主相比，单气质上已大相径庭
陶红萍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落差感比以前更大了。
见陶红萍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陶鱼气场极强地冷冷一瞥
陶红萍不过和陶鱼对视几秒，就落了下风，很快心虚地转开了眼
乖乖，这小神经病现在咋这么唬人.……
而李娟已经不想和何赛花再掰扯，不等何赛花叨逼完
李娟直接动手，拉起何赛花往门外拖去。
何赛花一边往地上赖，一边妄图说服李娟
“娟儿，娟儿我还没说完，我们娘俩是来给你帮忙的！”
“你这成衣生意做的这大，我们也是好心嘞，孩子她奶也是这个意思嘞！”
听到“孩子他奶”，李娟眉头皱得更紧，把何赛花往外拖的力气更大了
而陶红萍显然被李娟的架势唬到
伸了伸手，硬是不敢坑声，也不敢上去帮忙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只敢畏畏缩缩跟在后面。
何赛花眼见掰扯不过李娟，李娟又一个字都不搭理她
她那小眼睛咕噜一转
快到门口时竟然自己挣开李娟的手往外跑！
边跑，何赛花还得意地喊
“李娟，你不识好歹，你不乐意我留着帮你，那就我们家萍儿留下！”
“这天黑，你可别给她一个女娃赶出门儿！要是出了啥事儿，我们老陶家可不会放过你！”
说完，似料定李娟心软会答应，黑天里何，赛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只留下陶红萍儿一脸呆滞地站在门口
连“妈等等我”都没机会出声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