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目光中的深意才彻底地暴露，喃喃自语道：“这一次，我比他快上一步，他还在星域外的星空，赶不回来了。”云中仙君想到这，呵笑了声，转身之际又将天星绿芽送回青云的发鬓。
青云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一醒来，她发现小恕都已经能凝聚实体，抱着颗仙果在啃，拥有了如人般的五蕴七识。
青云瞧她吃得兴起，惊讶道：“小恕小恕……你在干什么？”
“唔，好好吃。仙果摸起来冰冰凉凉，吃起来甜甜的，这就是甜甜的味道。银星给我一大袋哦。”小恕吧唧嘴，听到敲门的动静，想起昨夜被美色所迷，做了点背叛主人的事……她白嫩的小脸上泛起薄红，化作流光消失在青云的额心，直往锁星珏躲去。
云中仙君听到一声“进来”，适时推门。
他见青云已起身，笑道：“怎么，我刚好似听到小恕的声音？”
“她已经回锁星珏。对了，她是书灵，原没有修炼出实体，乃是灵体。怎么突然有实体和五识，你做了什么？”青云唯一能想到就是昨晚喝醉后，云中仙君一定对小恕做了什么？
她不由摸在鬓角，想要询问绿芽昨夜发生了什么。
天星绿芽趁机用枝蔓挠了挠青云的手心。
云中仙君忽视她刚才试探的动作，自去桌边坐下。
他倒了一杯仙酿，慢悠悠道：“其实没什么，我得了小恕这么大的便宜，满满一瓶的功德金液，自然要多加回赠已圆仙灵法意。你啊，不必较真，这是合乎道心无暇的法旨。”
青云听此，自不好再较真。何况，小恕一直以来就想修炼出人的五识，体验番七情五常。
她心中叹息了声，朝云中仙君道：“咱们现在要离开吗？”
云中仙君见她接纳了此事，反问道：“妹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青云走上前，坐在他的对面，接过云中仙君递来的仙盏，笑道：“嗯……我想去钧天域寻师父、师祖。”
“你啊你……”云中仙君把玩手中的空盏，压下心中浪起的心思，道，“和哥哥还打哑谜。放心吧，他们都在造化宗的天地峰上，好着呢。七弦子和雨萱云游在外，恐怕短期内你见不到……至于你师父么……”
曾经认识的长辈在君州飞升后，几千年来，青云第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不免有些激动。她眼巴巴道：“我师祖怎么还是被七老头给拐了去？咳……我师父呢？”
云中仙君莞尔。他从书灵那知道青云已入三尸悟道境界，斩去自身欲，却还留有“执”。
【那你可知，这些过往的人和事就是你的执。】
“渊明仙人一直在拒绝一位九天玄仙的追求。他整天把山上的封禁改了又改，阻止玄仙上门。只是，那位九天玄仙的实力不错，也是位破禁的好手。两人吧……势均力敌。”
“哈哈哈……”青云想象了下渊明被女仙追的样子，一时笑不可遏。
【师父单身这么久，被这样穷追猛打，一定很有趣，尤其碰上破禁高手，更有趣了。】
青云看到云中仙君微笑的深邃眼神，掏了心道：“你变了好多，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呵……”
【所以，你拿自己醉酒来试探我还是曾经的我吗？阿淑啊阿淑。】
云中仙君清清淡淡一笑，也掏心道，“这都飞升几千年，若一点不变怎么可能？以前，我叫你妹子，你打趣地喊我水哥。我们照旧，不就行了。”
【这不行，已婚人士还是要注意避嫌。若是被清君先生听见，还不得溺在醋缸里爬不起来。】
青云扯唇角，斜着脑袋摇了下。
第53章 五衰
“那我叫你仙君……”青云莞尔, 见云中仙君的明眸里跳着不赞成的神色，转而改口道，“……云中君？”
云中仙君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微顿了下, 如玉的脸上晃过追忆的遐思。他还记得清君当年说过这个名字是留给他和青云孩子的道号。
【哼, 云中君……自己和妹子若是……会更适合这个道号吧。不过，
若是被自己先一步占了去, 岂不更好？】
神思若电般闪过, 云中仙君便道：“妹子, 我怎么能抢你未来孩子的道号呢？”他见青云的脸色淡定, 笑意更浓, “你就喊我……阿水？可是, 这好像是你的神兽异种、灵宠负屃的名字啊。”
不由深吸口气, 他假作为难道：“这要怪七弦子给取的道号太难听。云中云中，听起来一点都不气派。不如, 你就喊我云中君吧。”
这一刹那，青云好似见到当年的水云又回来。
那个在冷沉中偏要强作坚韧, 在青涩稚嫩中却要昂首面对一切伤心痛苦的少年。只不过, 如今的云中已经是仙君，已有实力面对一切的风浪。
曾经的他同样有这个实力, 但是更让人觉得年少可亲而惺惺相惜。
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儿时交的好友，在步入社会后重逢……好友既有儿时的影子，实则又有些不同。
青云欣然想：【曾经那个脸嫩却老沉的同道人水云，终于在这天地间屹立不倒。这才是水云该有的前程。当年在下界君州, 自己没有选错，好友如水云, 值得这样的道途。】
青云抚平心中的过往点滴，淡然道：“水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这样吧，若你不嫌我的修为低，我还是叫你水哥。”
【如今两人间修为高低有别，算是讨个便宜吧，同时提醒两人间拥有得是如下界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行。除修为实力，我又能变到哪里去。”云中仙君隐晦的眸光微垂，再撩时转手一抬，指尖弹在青云的脑门。
【阿云妹子这心思啊，永远是“瞻前顾后”的。】
青云没能躲过去，额间缠枝簪红莲的法印若流光闪现，而后又快速隐匿。
云中仙君没有错过眼，心道：【果然。红莲业火、菩提法身、魔神法器月镰也在，昊天剑的剑灵生魔……幽冥之力、魔族之气、仙道法体，三力于一身，她才会在飞升时被上清天道送往千途川附近。
若是这样，她很有可能去过魔域。那当年与她一起失踪的瞳镜珠，是否还在她的身上，亦或是已经到了魔王珐天的手中。】
青云不由展笑，眯了眯眸，轻“嗯”了声。
随即，她压下这股突然升起的小女儿心态，假咳一声：“等我金仙境了，定要弹回来。”
“哈哈，我等着。”云中仙君被她这倔样逗笑，再见她眉间隐去菩提红莲法印后仍有些凝滞不散，主动提起，“你想知道清君的消息吧？”
青云的眸光轻若流云。她的心境平和，脑海里的思绪却如浪起。
她轻悠悠地笑道：“他……也在造化宗吗？”
“嗯。在。”云中仙君敛着眸里的幽光，瞧着她目中流出的丝缕般的期待，膝头袖下的手微微曲起，又强自舒张开。
自上清灵界以来，青云终于得到一点清君的确切消息，颇是松口气。
如今，人确定在钧天域，那就一如计划，尽快前往钧天域，寻去造化宗，同他们汇合。
云中仙君一直默默地关注她的神色，见她目光清然，暗猜是有了主意。
青云定下大方向，就不再纠结。
旋即，她假作生气，目光睨向这位一瞬不瞬盯来的云中仙君：“从刚才到现在，我额间法印被你用仙力勾出，你就一直看着我。怎么？没见过我三力同修？”
“是，不是……”云中仙君少有这般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笑，就真得笑了。
他想起当年斩天隙后得一系列事情，感叹道：“妹子，当年那事理应由我来做，不该让你为我牺牲。”
【这话题转的……】
青云倒是没有较真。刚才，她已经过了一遍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且毫不犹豫道：“水哥，一切是我自愿为之。何况，那本就不是个人私事，亦有广大君州修士的共同行动。牺牲是预料之中的事，究其根本，我也仅是其中一环。
再者，你是我的水哥，你我一起战斗、历练，相处数百年。你在我眼中确是值得更好的前景。
你理应同现在般一飞冲天，成为堂堂的仙君。”
云中仙君露出丝苦笑。
以青云现在的修为，有些事很难同她说清楚。过早接触九重天，未必是善。但是，以她的脾性，若是直接瞒，估计会被她记上一笔。
当年，青云的师尊为她指定进阶计划，就被青云记过好几笔小账……
话题谈到这，有些事就可以直接说明。
青云自然又随意般道：“对了。龙筠说九重天有人要保我，是你吗？”
云中仙君心生了然，垂敛目光，颔首道：“我虽司小职，到底是个九重天的仙君阶位，对上清灵界有些许权责。
澄明域幽古仙君身为镇域仙君，无故追杀地仙境仙人，触犯了天官律条……若我早前知道，绝对不会让它发生。来寻你前，我从龙筠那知道，她一直被关押在龙城，属于你的菩提枝内。
我把她放出来后已经惩罚她。只是，留了她一命。抱歉，妹子……”
【呵，幽古仙君有没有入魔还不清楚，但是以前的水云对于有恶的人或魔必定是除之卫道。】
青云想起他出手对付儋隐的实力，以及司职蟠桃园的工作……了然道：“我不是没事嘛。她有心杀我，被我巧算，这次就算了。若下次遇上，我打得过她的话，必不会放过她。”
云中仙君听了不免好笑。【青云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
“其实，她杀我除了你的‘对手’的原因，应该还和我体内的菩提枝有些牵连。”青云取出一截新的散溢道蕴气息的古朴菩提枝。
云中仙君旋手接过来后感应一翻，诧异道：“这是鸿蒙气息。你……”
他想起从小恕那得来有关青云的经历，沉淀间，心道：小恕对我还是有所隐瞒。
他了然道，“这是成圣阶必备的宝物。仙界但凡修为碰触到天道法则的境界，或多或少可以感知此中的气息，俗称祂为悟道枝。”
云中仙君转动手中的菩提枝，打趣道，“妹子，你可知它有多珍贵？”
【你却把悟道枝布满整个澄明域。】
云中仙君的脑海里晃过青云的菩提枝在澄明域的范围，以他对青云的了解，基本不会做无谓的事情。
他若有所感道：“妹子，你知道自己在走一条什么样的仙道吗？”语气里不无压抑地激动。
青云当然明白自己要走的仙途神道。
她颔首道：“创世之道。”
“你果然清楚。”云中仙君用深邃的双目凝望她，颇是感叹。【这才是我心目中那个一往无前的女子。】
他慎重地问：“你可知道这条道上将会遇到什么？”
青云不是很了解，却有几分明悟：“除修练的磨难，还有什么？”
“天道的阻拦。”云中仙君转动手中的菩提枝，直接以仙力催生祂，令祂快速生根发芽，继而成为一株完整的菩提树。
此时，在他手中的菩提树已经莹莹闪光，甚至在催生的过程中，他感应到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天道召唤。
那是域外虚无的鸿蒙意志。
云中仙君体内的神魂一震，旋即被一道类同锁链般的力量禁锢在法体。
他轻嗤了声，转而望向青云：“你已经是地仙境，当能感知到自身与天地的交感。”
青云理所当然地颔首：“自然。这和当初引气入体一样。练武之道，突破先天，与天地交互，引气入体方为入道。
人仙境相当于在上清灵界的适应期，地仙境才是真正步入天道仙人之列。”
“对。”云中仙君肯定她的感悟，继续引导道，“你当知道一件事。君州天道之所以自封，是为自救，祂受到本土灵魔战斗的力量影响、以及上清仙魔战斗的波及，种种之下，君州天道以自封界域的方式，消耗祂下辖的高阶修士，以孕养自身，得以长存。”
青云一路走来，早已窥破了君州这盘棋局的真正含义。
但是，云中仙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茬……她的思绪延展开，灵光流动间，诧异道，“上层天道……祂也会如此？”
“会。”云中仙君肯定及坚定道，“不然，为何会有天人五衰？”
“……虽早前有所猜测，但是大多时候，我会以为是仙人自己渡不过世事情理，沦落为同凡人般，溺在七情五识之海，继而有了五衰。”青云以目前最深的理解，解释道。
云中仙君轻轻地摇头，长指点向殿外园中的桃夭花木：“花木从土中汲取营养以供自身，繁花盛开，视为一景。但花落成泥，反哺大地。天道喻地道。你应该能懂。”
青云仔细地参悟着他的话。
她不是不理解云中仙君的意思，而是对于此中的权重比的判断有些迷离……生与死是两个对立面，却又是统一的。
死，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这就是天道的意思。
凡人寿数短，而求仙道欲肉魂长生。
仙道命途有终，而求神道，得以保神魂不灭。
神道的最后……与天合道，如若不合，势必五衰，返归尘寰。
这就是神的生和死，不合道，必五衰。
如若合道，乃是天道/大道，再无个体/自我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