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后,青云察觉到空间通道符的震动,缓缓地睁开一双清澈澄明的眼睛。
此时,半圆飞跳出空间通道,落在钧天域君州城的云飞楼广场。
青云踏出飞楼,转身之际收起半圆飞,漫步入云飞楼的大堂。
此地,照例要登记往来者的身份。不成想,青云的仙符灵话上属于云飞楼的界面,跳转一则半圆飞到达目的地的提示。她连手续都没办就有登记入君州城的信息。
【仙符灵话跑得竟然比我快?】
青云呆了下,在陇海闭关近百年,替五蕴仙符楼出公差的任务还没完成,已被别的高阶仙人捷足先登?
青云感叹了句后踏出云飞楼,一个晃眼盯在街对面长身玉立的仙人身上。
那人一身紫衣,背手踱步而来,气度娴雅,端方如名士。
他走得每一步都似踏在青云的记忆。尤其那双灼人的凤目,里面除睿智,还有不羁与顽劣。
“师父。”青云的目光含笑,一步奔去,却差点跌了跤。
街对面的师父翘起唇角,露出一脸打趣的笑意。
青云瞧着他一如既往的神态,委屈道:“这里怎么禁空间瞬移?”
渊明淡定地近前,瞧向唯一的弟子。他望着一脸委屈的小徒弟,取笑道:“若所有地仙境仙人都像你这么莽撞,这里的空间得被穿成筛子。”
青云瞧向四周,与澄明域的人仙占多数不同,这里比比皆是地仙境修为的仙人。
这下子,她又沦落到社会的底层。
“钧天域的实力怎么这么强?”她诧异道。
渊明仙人没有立时给她解答,抬手做请,与徒儿一起漫步在街道。
两人似从未分开过般,又似刚见面的老熟人,闲散地随意走着,轻松地聊着。
渊明仙人随意道:“前任天帝出自君州界,飞升到钧天域。这里曾在他的管辖下历经上万年,情况自然与它域不同。则钧天帝失踪也近万年,而现任的天君又是则钧天帝唯一的弟子……呵呵,上有余荫,下有人心。钧天域能够成为五域战力至强的仙域,就是这个道理。”
青云恍然道:“我还以为到了钧天域不用讲关系,纯看实力。不成想,整个仙域都是仰仗前任天帝的荫庇。哎,处处是社会,社会处处在。师父,如今是什么修为?”
【这徒弟倒还是尊师重道,没有上来就探为师的修为。】
渊明仙人扯嘴角,似笑非笑道:“半步天仙境吧。”
“噗嗤,”青云没压住翘起的嘴角,得了渊明仙人揉头的待遇。
她由着他揉了一把,一点都不恼,侃侃道:“当年师父曾说过:‘修道之路,何其漫漫。古语有云,圣人无常师。微末之际,我尚能做你师长。来日你修为增长,甚至有一天超越为师,岂不知,你亦可为我师。再者,为师收你为徒,你承为师的师承。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因缘果果,如是以矣。师父可还记得这些话?’”
渊明听她背出当年解道时的话,颔首道:“自然记得。徒儿也一直谨记为师昔日的教诲,为师深感欣慰。好了,先吃喝还是先回山门,亦或者在大街上走走看看?”
青云如稚儿般裂大了嘴。
【师父这劲儿啊,不许弟子调侃修为和他一样呢。】
她侧身而站,正面渊明,向他屈身长揖、行师礼:“师父曾说:‘修道之路,漫长险阻,更甚者,一路孤独。’青云一路走来,虽有孤独,但更有师者兄长的守护。吾心,不孤。”
渊明仙人亲手扶起她,凝望如今已至强者的徒儿。
他又想起某人的吩咐,叹惋般道:“路还长,青云。或许有一天,我们都不会在你的身边。但是,你要记得,曾经的你现在的你,从未心孤。”
青云重重地颔首,随渊明仙人行走在君州城的大街,听他讲解君州城的点点滴滴,千年来漂泊无定地心终于安定下来。
两人看过君州城的繁华,回到距离钧天仙境内、距离造化宗十万八千里外的天地峰。
青云入了山头,一激动就丢下渊明,直接上山寻想寻的人。
然而,她翻遍山头,遍寻不见清君,转奔向渊明。
“师父,清君师兄呢?”
渊明坐在天地峰上自家的院前,泡壶茶,摇着躺椅,慢悠悠道:“如今你把山头都找遍了,地形也熟悉了,自去寻处地儿安置吧。”
“……”
【搞半天,不来阻止我翻山就是为这事?】青云抿唇,忍不住又道:“清君呢,管君人呢?”
“在域外星空,千年未归,算不上失踪人口。”渊明仙人扬眉,指向茶壶,“倒一杯来。”
青云亲手倒杯茶递去,酝酿下才道:“千年未归都不算失踪啊,多久才算呢?”
“嗯,”渊明仙人抿了口后放下茶盏,淡定道,“当年你和他私定同心契约,没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
【又把陈年老黄历翻出来做什么?】
青云耐下性子,取了椅子坐下后慢慢道:“师父,他为什么千年还没回来,你不担心吗?”
渊明仙人长叹一声,哼笑道:“女大不中留,诚不欺吾。千年算什么啊?则钧天帝失踪万年,也没人说他死了呀。清君现在正是玄仙境晋级金仙境的重要关口,你觉得他千年能回来?”
“这么快……这都怎么做到呀?”青云震惊了。
【真算起来他比我才早飞升千年多。这是吃火箭吗?】
“天天挑衅人家仙剑宗的地仙、天仙、玄仙……你每战必胜,也一样可以。”渊明仙人挥手,取出一只玉镯,亲手递去,“拿去寻个山头好好参悟吧。你虽是修剑道,但是阵法才是你的强项,别误自己的仙途。对了……此前,云中仙君来过,我们一起合作算出你的方位。另外,他给我一枝你的悟道枝,被我种在天地峰中央的护山阵法里了。”
青云点头,难怪仙符灵话在这里也有作用。原来如此。
她想到云中仙君放出幽古仙君,必是拿到属于幽古仙君的悟道枝。
如今这枝悟道枝又回到天地峰上,兜兜转转回了自家的地盘。
青云接过绿玉镯的升级版,仙器级的仙囊。
她二话不说,直接更换绿玉镯:“多谢师父。”
渊明仙人挥了挥手,示意好滚蛋了。
青云飒爽一笑,自去寻个不远不近有山有水的山头住下。
这会,她又想起来:“我和清君已经是夫妻,为什么不到他的山头住?”
她直接用仙符灵话问渊明仙人。
渊明仙人嫌弃地回道:“清君根本
没有占山为家。他从飞升池出来后只在天地峰宿一天,留下句:‘等青云上来,她所选之地便是吾身安之处。’随后,他身怀君传双剑,踏云而去,过上了一种战遍四方的仙道生活。这才有晋级金仙境实力的历练之行。”
默默无言的青云回到自选的洞府山头,躺在玉榻扶额叹息,喃喃念叨:“漫漫寻夫路,道阻且长啊。”
“啊”得一声怒嚎,惊飞山林里一片鸟群。
渊明仙人虚立在自家山头,感叹了声,回殿修练。
【这个徒儿还认师父,挺好。但,徒儿的修为也不低了。我可别真被徒弟反超了修为,师尊的面子都要没了。】
青云在天地峰蜗居十年,将渊明给的《九天星演大阵》研究个透彻,又把仙阶封禁符演练娴熟。
在仙器级的绿玉镯里,青云还发现不少禁阵:摄魂炼魄阵,血海封天阵,四维固空禁阵,元神分裂复生阵……瞧得她两眼发直。
十年后,她出关寻渊明仙人。
“师父,你给我的阵法里是不是混入什么不明之物?”
【还是你有什么大仇未报,或者心上人要复生?】
渊明仙人撩了下眼皮,闲适道:“别看那些阵用之邪恶,但这些阵也是从大阵中推演出来。用之正则正,反推之,亦或有用?”
【懂了。这就是那句“是药三分毒,但该用还要用”是一个道理。】青云又回天地峰闭关参悟禁阵。
她是想等清君回来,可是,又一个百年过去,清君还是没有回来。
青云的心飘飘荡荡得难受,经常站在魂识海的紫府玉碑前,原本上面的并蒂双生莲已经消失许久了。
清君签订同心契时留下得一缕神魂也早被青云同化为一体。
她喃喃自语道:“你再不回来,我……”
【就真把你忘记了,我要斩执了。】青云狠狠地想。
数月后,青云提柄湛亮的昊天剑,一身青衣一把剑,径直离开天地峰。
渊明仙人遥望她远去,心头微叹:“这天上地下人间,哪里又是片乐土呢。”
“你这人,眼看着徒儿来,叹;现下看她走,还叹。”玄女九镯突兀地出现,悬立在渊明的身后。
她远眺青山,瞧向后山的封禁,微笑道,“怎么不防我了?”
渊明转眸望向她,与此女纠缠千年,似第一次看清她美妙的模样。
他极为认真道:“你相信仙人可以挣破天吗?”
第57章 九镯
天地峰的桃夭峰顶, 九镯慢慢地落在地面,浮在离地一掌的距离。她眨下羽毛般的长睫,抱起胸,伸直如玉般的光洁长颈, 直抵到渊明的颈项处。
她呵气如兰, 悠悠然朝他道:“你若想,我可以把天捅下来。”
“呵, 哈哈哈……”渊明不由大笑。【这还是头一次有女子为他做什么。】
九镯九镯, 九重天外星, 九九八一道连环状星阵, 以亿计数的星河组成, 乃是九星的精髓。此阵九环, 固守寰宇世界, 禁域封疆、无所不固。
诛仙剑阵主杀、困生灵万物,九镯的九天星阵主困、禁天地域外。
在高层道意的旨意下, 以诛仙和九镯禁锢世界万物生灵,又令内中生息循环往复。
九镯赤脚浮踏向前, 拉住渊明的衣袖, 一双美眸巴巴道:“你笑什么?这世上只有你能破我九天星阵。我不管旁事,总之, 你休想跑。”
“跑?天地之大,禁锢有你,我能跑哪里去?九重天还是神域?呵呵。”渊明拂开她纤长的手,缓缓道,“神魂生在此界, 烙印上此界天道印记,便属于此界。孩子长再大, 再能跑,又怎么能跑出母亲的怀抱?”
“切,”九镯明了他的心思,不以为意道,“当年则钧不也破碎虚空,看似不也逃了。祂又能如何?你这徒儿若真能走出这道门,大抵你们还是有希望。”
“你错了。”渊明虚虚轻叹,遥望远方,凝望天际虚空,散漫道:“天道圆融,道法纯然。则钧是被判为下落不明,而我这徒儿应该会有所不同。”
九镯接话道:“看着吧。这条道亿万年来,只走出个则钧,还落得你们口中的下落不明,但看你这徒儿有没有这本事了,可抗九重天,又抗神界,再抗祂。”
渊明屈起手指,旋眸看向身旁的女子。
九天星阵自这方寰宇世界成型就已存在,阵生灵,化为阵灵九镯……若这世上还有人可以帮到青云,非此阵灵莫属。他的凤眸微明,深邃而蕴情。伴随目色的变化,渊明闲适地笑了。
九镯被他的笑容晃得眼都花了,直接抬手挡住他的目光:“你你你别笑,你不知道我见不得你这么笑吗?”
“是吗?”渊明斜颈仰头,任山风携香拂起他肩背上的长发。
他笑得越发肆意,“哈哈哈……”直至把九镯迷得连心都为之悸动。
渊明瞧她玉脸浮红,前倾时,低声道:“此前,这山中还有我师父他们在,如今山中无人,不若进去坐坐?”
【啊……】九镯差点控制不住尖叫,气急败坏得大吼:“渊明,你不要勾引我。我……我可是会扑人的仙女。”
渊明转身踏入桃夭峰中的大殿。他的背影潇洒,只是那反背的双手掐出一把紧实的窄腰,背后的手指还朝九镯轻轻地勾了勾。
九镯的魂都被要被他勾走,心防尽卸,“嗷”得一声直扑上去。
自渊明初到上清灵界,修炼多年后,某一日以极尽的眼力窥破九星大阵,领悟到它禁域封疆般的存在作用……一刹那的心神震荡,几近摄取的他灵魂而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九星大阵的阵灵九镯自天而落,直直摔进神魂出窍的渊明怀中。她勾起渊明的下颚,瞧入那一双蕴含无尽星子的凤眸,幽幽笑道:“俏郎君,你再看,就要死了,美人在怀,你怎么还舍不得回来?”
渊明被她唤醒,才恍惚过来。
那一刻,他差点就成了九星大阵的养分。
自此,渊明和九镯结下了一段缘分。
渊明通过记忆,不断让九镯闯天地峰的护山阵法,进而从九天星阵里参悟出九天星演大阵。
自他与云中仙君合力演算过青云的方位后,又私下参悟青云的命轨以及对悟道枝的理解,才起了送青云一堆禁阵的意动。
自九镯入了桃夭峰的大殿后,一过就是十年。整座天地峰上山花灿烂、星光耀眼,两人双修时散溢的仙灵和仙力得意了山中一群开智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