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吵下去都不用过关了。
泠轻雨无语又无奈，只好站出来，大声宣布：“都别吵了，我上。”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先去过桥的准备，但完全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众人推着去。
“轻雨，别听他们的，鬼知道那破桥上还会有什么，咱不当试验品。”白绮绮忙拉住泠轻雨，怕她耳根子软一时冲动就上桥了。
“没事，我去探个路。”泠轻雨心中感动，搂了搂白绮绮的肩膀，向她绽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放心吧，我有分寸。”
泠轻雨走到断桥前，扭扭脖子和手脚关节，简单地松筋活骨后，看了看桥下大火，深呼吸一口气，便纵身跳向第一块木板。
刚踏上木板，身子还未站稳，两侧就射来夺命暗箭。她眼疾手快地弯腰躲闪，与此同时，骤然感觉脚下一空。
原本踩着的木板变得形同虚设，只看得见而踩不着。身体因为踏空而失去平衡，她直直朝木板之间的大缝隙摔去。
“轻雨！”眼见泠轻雨就要掉进火海，白绮绮惊叫出声，急匆匆跑向断桥。
桥下火焰狰狞，浓烟翻滚。
远远站着的叶肆目光一沉，温纯的黑眸倏地变得犀利，紧紧盯着泠轻雨下坠的身影。
见此变故，众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可下一刻，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哎呀～”
伴随着一声做作的大喊，泠轻雨在空中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整个人悬浮在断桥上。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泠轻雨爬起来，坐在半空中，伸手敲了敲身下的虚空，又敲了敲离得最近的木板，换上惊讶的口气，向众人传递自己摸索得来的真相。
“这些看得见的木板是陷阱，犹如镜花水月，一踩上就会消失。而没有铺木板的缝隙虽然看着吓人，反倒是隐形的、真正的路。”
“原来如此！这断桥可谓是无形胜有形。”张升之率先打破沉默，恍然一笑，“玄甲城的机关真是名不虚传，每道关卡皆如此别出心裁，难以捉摸。”
泠轻雨擦了擦汗，长舒了一口气，既佩服又抵触这机关设计者的脑回路。
无路之处，才现生机。
要不是看过原文，谁敢这么走！
也万幸她不恐高，不然还演不了这一出。
再次误打误撞破了关，泠轻雨在前面带路，众人有样学样，跟着她的脚步过桥。
抵达桥尾后，泠轻雨回首，俯视着下面汹涌燃烧的赤焰，想起方才摔倒的时候，火势好像顷刻间变弱了。
少焉，她摇摇头，心道一定是自己紧张看错了。
叶肆过完桥，经过泠轻雨身旁时，瞧见这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少女脸颊被熏得绯红，两鬓头发松散，形容蓬乱，却神情自若，明媚如初，杏瞳明亮得仿佛无惧一切危险。
他不由慢慢停下脚步，闷声道：“泠姑娘可真是好本事。”
泠轻雨一愣，对上叶肆不咸不淡的目光。
先前其他人也这么说过她，但这话若出自叶肆的口，就顿然感觉变了味。
这人肯定不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自己。
难道是他看出了自己方才在演戏，影帝的DNA控制不住了，于是暗讽自己的演技。
泠轻雨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边，谦虚一笑。
“谬赞谬赞。”
“我这本事，不及叶少主的万分之一呢。”
第19章 幻象
叶肆沉着脸走开。
泠轻雨和众人进入第三关。
与前两关的肃穆可怖截然不同，这一道关卡扑面而来是清新秀丽的山水风光。
山泉流涧，瀑布高悬，繁花铺地，隐约还有日光照耀，缭绕的霭霭云雾像一层层白色轻纱，笼罩之下如同登临空灵仙境，令人如梦似幻，飘然欲仙。
而正中央，有一面极其宽大的镜子，明净如洗，通透如玉，折射着晶莹的精光。
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众人不知不觉便朝镜子越走越近，甚至还莫名生出一种想要打破次元限制穿入镜中的冲动。
泠轻雨的注意力也被镜子牢牢吸引。
雾气愈发浓重，愈发朦胧迷离。
渐渐地，她的视线中只看到自己。
渐渐地，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最后，意识好像坠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泠轻雨发现自己站在了街道边上，隔壁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对面是高楼林立的商场大厦。
身边来往的路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三两成群，一边逛街一边谈论着最新的明星八卦，身后的步行街店铺琳琅满目，同时放着好几首流行音乐，热火朝天。
泠轻雨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穿的是她平时最爱穿的衬衫和牛仔裤，背着最喜欢的黑色斜挎包包，包上挂着她从娃娃机里夹到的小兔子钥匙扣，手里还拿着一杯在冒冷气的黑糖珍珠奶茶。
她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奶茶，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喉咙，甜腻得无比真实。
看着面前久违的现代社会，呆愣数秒，她顿时感到大梦方醒，恍若重生，眼眶忍不住泛起热泪。
这是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城市。
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她穿回来了！
泠轻雨在热闹的街上穿梭，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口空气都浸染着眷恋与怀念，完全不想再思考为什么突然就穿回来了，当下满心满眼只有激动和欣喜。
直至日落时分，漫天霞光辉映，她才一路悠哉游哉地走回学校。去到最常光顾的饭堂，排队打了一份咖喱猪排饭，美滋滋吃完，最后伴着点点星光回到宿舍。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呀？”舍友关切地问。
泠轻雨登时被问懵了。
她想回答，可是记忆却像被封印了一样，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一点也想不起来之前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
见泠轻雨一脸茫然，舍友揽过她的肩，欣慰地笑着说：“没事，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回来了就好。”
泠轻雨点点头，也笑起来。
是啊，只要回来了就好。
接下来，泠轻雨过回最寻常普通的大四学生生活，每天宿舍、饭堂、教室、图书馆，四点一线。
她就像一朵不小心被风雨颠簸出水面的小浪花，如今重新回归到原本的生命轨迹，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随着时间长河往前流逝。
数日后，泠轻雨在校道上走着，一个穿着汉服在玩Cosplay的小哥哥从旁边擦身而过。
黑衣，高马尾。
一刹那，她心脏一紧，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背对明月，站在月光之中，身姿挺拔俊逸，眉目秀绝如画，一双黑眸澄亮动人，气质灵雅干净得好似刚出水的清莲。
他是谁？
我在哪里见过？
少年的身影在脑海里昙花一现，但泠轻雨却直觉这很重要，她紧紧捕捉思绪，捂着心房极力回想。
尘封的记忆霎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即越来越多的陌生画面闯入脑中――
那少年将她护在身后，手握匕首斩杀妖魔。
那少年在森林篝火前，对她笑得像个孩子。
还有那少年溺水神志不清，为了救他迫不得已的初吻。
……他究竟是谁！
泠轻雨迈腿奋力往前跑，隔壁的操场和林道传来喧闹的人声，但她此刻却心无旁骛，只想追上那道黑色身影。
她一路追到了湖边，可惜眼前只有盛开的一池子莲花，只有扑鼻的一池子清香，全然没有了方才那人的踪迹。
望着朵朵莲花，忽而，泠轻雨失落的瞳孔凝住，嘴里莫名轻喃出声。
“莲……”
“叶泊莲……”
“……叶肆！”
一瞬间，记忆如洪水决堤。
她都想起来了――
她穿书了，穿成了《追仙》里的灭世反派泠轻雨，还成了《斩魔》里病娇反派的炮灰原配。
为了不走上黑化以及被炮灰的毁灭之路，她借机抱住《追仙》男主沈云天的大腿，成功摆脱联姻到了扶尘山。后来又为了得到认可加入扶尘派，而参加了试炼大会，甚至走上了《斩魔》男主单潇然的剧情。
所以，她现在是在玄甲城里闯着关。
恢复记忆后，泠轻雨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第三道幻境关卡，会在幻境里实现内心深处最渴盼的愿望，得到渴求的一切。
虽然对现世很想念，但这只是虚假的梦。
她不能就此沉沦，她得继续往前走。
泠轻雨不舍地摸了摸小兔子钥匙扣，再抬眸时，眼中一片坚定凛然。她脱下外套绑住眼睛，又抬手捂住耳朵，让自己的五感不再受幻境支配影响。
感觉到这个世界在逐渐脱离，蛊惑的声音在慢慢消失，等到完全安静下来后，泠轻雨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回到了镜子前。
她看向周围，发现所有人皆闭着眼睛，身体呈现半透明状态，似乎快要与身前的镜子融为一体。
只有自己清醒了过来吗？
“绮绮，醒醒！”泠轻雨连忙摇身旁的白绮绮。
“师傅……”白绮绮闭眼低喃。
“这是梦境，不是真实的，快醒醒！”泠轻雨急道：“不然就会被困在幻境里，再也出不来！！”
她还在焦灼地喊着白绮绮，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抬头望去，见叶肆双目紧闭，长眉拧起，神色难掩不耐，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握拳砸在了镜子上。
而他身前的镜子里，映出一个女子秀挺的身影，白衣翩跹，墨发如瀑，寥寥几笔轮廓，就有道不尽的清婉和出尘。
由于镜子碎裂，那女子原本就朦胧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泠轻雨也没能看个真切。
感觉倒是极像宁霜。
叶肆那位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师姐。
“你不是……”叶肆依旧闭目，声音低沉得压抑。
泠轻雨不知叶肆是否完全从幻境里清醒了过来，但他方才那拳，通过镜子也影响到了其他人，白绮绮等人神情都有了反应。
于是她灵光一闪，又捏爆了一颗血丹，然后徒手将这面玩弄人心的镜子给砸得稀巴烂。
“砰砰砰！”
镜子破开无数道裂缝，最终碎片散落一地，咒术失效。
被困在幻境中的众人捂着脑袋渐渐清醒。
“原来都是假的啊……”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幸福的美梦，又好像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梦了很久很久，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当下。”
“方才我在幻境中见到了日思夜念的故人，差点就沉沦幻象回不来了。”
众人揉着因强行脱离幻境而头疼晕眩的脑袋，神情恍惚地感叹。
却瞧见只有泠轻雨悠然自得，神色轻松，站在一旁好似没受到任何影响。
张升之眼底眸色一暗，怎么又是她……
少顷，他收回审视的目光，勾起温文尔雅的笑容，对泠轻雨恭敬抱拳。
“我等不慎被幻象迷惑，幸有泠小姐清醒自持，勘破迷局，妙智毁镜，让我等脱离幻境。”
这么一提，众人回忆起当时听到了镜子破裂的声音，才如梦初醒，恢复了神志。现在看来，俨然是泠轻雨砸镜破局救了他们，也纷纷向泠轻雨道谢。
就连原本只是假意恭维的刀疤男之流，如今也不得不佩服泠轻雨确实有点本事。
“谢泠小姐救命之恩。”
“接下来也有劳泠小姐率领我们闯关了。”
“泠小姐就是我们组的头领，尽管带头开路，我们都跟随你！”
泠轻雨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她算是看清了这帮人的嘴脸。
如果不是小组赛，她真不想管他们。
“轻雨轻雨，我刚才终于成功拜上师了，可一醒来却发现是假的，明明那么真实啊……”白绮绮垮着娃娃脸，语气惨兮兮的。
“你以后也有机会拜师的。”
“话说你见到了什么？又是如何识破是幻象的？”
泠轻雨不由瞥了一眼匿在角落里的叶肆。
叶肆似乎还没从幻境里缓过来，低头垂眸，清隽的眉眼间戾气逡巡，一只手死死按着太阳穴。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道身影而想起了叶肆，最终触发记忆，从幻境中醒悟过来。
但很快她就又在心里摇头。
不，不是因为叶肆。
……是那个黑衣少年。
自从知道叶泊莲的真实身份，泠轻雨就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回忆。
因为曾经的叶泊莲越好，她就越难过。
因为都只是虚假的，故意伪装的。
她紧紧抿着唇，脸上常绽放的甜美笑意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黯然神伤。
“记不清了，但我知道那是假的。”
第20章 死门
如果说第一道铜像关卡是考验智慧，第二道断桥关卡是考验胆魄，第三道幻境关卡是考验意志，那么接下来的第四道关卡，就是考验学识。
四面高耸的墙壁上刻满古老的浮雕和文字，宛如一张张翻开的立体书卷，字里行间荟萃着浓浓历史沧桑。
虽然眼前关卡看着没有什么危险，但众人此时极为仰仗泠轻雨，纷纷看向她，“这一关，不知泠小姐有何高见？”
泠轻雨抬起脑袋，一目十行地扫视墙上镌刻的文字，“这些墙上所记录的，都是玄甲门开宗立派以来的历史，但细看，其中有部分内容存在谬误。我猜，如果把错的地方找出来并将其纠正，兴许就可以过关了。”
“比如这里刻着玄甲门的祖师爷为玄机子，但我记得玄机子是后来将玄甲门发扬光大的巅峰掌门，而并非最初的创立者。”
看着泠轻雨手指的方向，有人握拳击打掌心，声音洪亮，“张……妙之！玄甲门的祖师爷叫张妙之！”
于是，泠轻雨尝试着把手覆在“玄机子”三个字上，用力按下，紧接着墙上的浮雕挪动了起来，一个衔着狼毫的彩雕龙头移动到她面前。
她拿起狼毫，轻轻拂袖，笔走龙蛇地写上了“张妙之”。随即，“张妙之”立刻覆盖了原来的“玄机子”，石龙嘴里的龙珠点亮了起来，向空中喷射出一束幽蓝的光。
“答对了，妙哉妙哉！”
掌握了通关诀窍，众人大喜。
接下来，三十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墙上文字找茬。幸好有人得知要来玄甲城闯关，提前做了功课，了解过玄甲城的历史。
不然泠轻雨觉得仅靠自己那日渐退化的记忆力，还有看书只重点看剧情的阅读方式，即使三天三夜都答不完这些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