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地一个反手,瘦猴精瘦的身板就被迫转了个角度,上身与地面平齐起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的手疼得惊人,冷汗瞬间就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但他仍紧咬着牙,努力抗争。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碰别人吗?”顾嘉深又加了一成力道,冷冷说道。
“放手!姓顾的,给老子放手!”瘦猴实在忍不住疼,面目狰狞地喊道。
那边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几个人都快步走来,一下将顾嘉深围住了。
“顾嘉深,过分了吧?”付海斜着眼睛打量了下顾嘉深,沉声说道。
“还不把瘦猴放开,你觉得你打得赢我们几个?不放开待待会儿揍死你!”圆脑袋凶狠地吼道。
顾嘉深偏偏不放手,反而更加用力,瘦猴终于崩溃了,他不仅疼,还觉得十分丢人,但又忍不住面色通红地叫了起来。
“放手,听到没有。”
“凭什么?”顾嘉深直直看着付海,讽刺道,“他刚刚准备揍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叫他放手呢?怎么,只能你们欺负人,不准别人回击啊?”
付海一噎,边上的平头大声说道:“这不是废话么,瘦猴是我们兄弟,你是哪根葱?”
“嗯,但是你兄弟先招惹我的。”顾嘉深语气中带着些危险。
付海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丝危险,他到底还是理性的,心里知道瘦猴上去就惹人家,本来就是不对的,一时之间有些后悔刚刚没有拉住他,于是试图讲和。
“这事情是我们不对,瘦猴不该招惹你,你先放开他,我们放你走,并且保证绝不报复你。”他说着,上前准备“解救”自家兄弟。
“嗤,报复?脸真大。”顾嘉深轻嗤一声,倒也不磨叽,猛的一下松开了瘦猴的手腕。
瘦猴根本没想到顾嘉深突然放手,一头栽到了地上。
好在这里的地面都是泥土,没有摔伤人,但疼是免不了的。
瘦猴疼得嘶嘶抽冷气,挣扎着爬起来想揪顾嘉深的领子。这会儿他身边都是兄弟,他怕顾嘉深个鸟!
“瘦猴!”付海喝了
一声,叫人拦住了他。
他狠狠瞪了一眼瘦猴,不顾他牛一样的喘息,回头对着顾嘉深说道:“你走吧。”
顾嘉深点点头,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瘦猴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瘦猴被顾嘉深临走前那眼神一击,顿时就跟被打了一拳似的,简直要发狂了。
“给老子等着,老子非得卸了他那只手不可!”他恨急了,啥也顾不上,就想让顾嘉深扼住他的那只手见血。
“瘦猴!你能不能冷静了还?不能就给老子滚去冲冲你的脑子。”付海等人走了,冷声开始教训自家兄弟。
他不觉得惹上顾嘉深是个麻烦事,但是瘦猴今天的行为确实是违背了他的原则,不仅想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人,还试图借着自己哥几个的势继续报复人家。
瘦猴这个人,不能深交了。
这么想着,他深深地看了瘦猴一眼,让人将他放开,自顾自地走了。
其他人见海哥走了,为难地两边看了看,到底舍弃瘦猴,朝着付海追了上去。
瘦猴红着眼睛看着兄弟们都头也不回地走了,握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树干,咬着牙恨声说道:
“顾嘉深,给老子等着!”
第21章 竞争对手
顾嘉深没兴趣等着, 他挎着书包掏出粮票和钱,在镇上集体饭店里点了一个菜,几两饭, 把肚子填饱后,回小岭村了。
村里,赵爱金跟何秀英最近撸着袖子到处捞田螺, 不仅仅是自家池塘,连附近的水圳里、小河里, 都有两人汗涔涔捞田螺的身影。
不过赵爱金是个会偷懒的, 经常借口拉肚子、不舒服了之类的躲懒, 很多时候都只看到何秀英一个人在捞。
每五天赶两个集,江兰兰每次都能将田螺卖得差不离, 偶尔剩下一点点就带回家打牙祭。前不久因为江富平要钱做生意产生的阴霾, 随着不断有钱进账,也逐渐消散了。
当然, 各人心里有各人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消散了。
江兰兰在厨房剪螺尾,听到刘桂花喊有人找她的时候, 还有点不可置信。
顾嘉深?这个很少跟村里人打交道的高冷人士竟然跑到她家门口叫她?真是稀奇!
“顾嘉深!”江兰兰快步走到院门口,惊喜地喊。
刘桂花连门都没让人家进, 在她眼里, 这姓顾的后生,可是以前地主家的崽子, 跟她这种贫农家庭天然就不是一路的。
这会儿见着地主崽子找江兰兰,她拉着个脸, 十分不高兴,一边摇着压水井打水, 一边斜着眼睛看。
“嗯,有事跟你说。”顾嘉深望一眼江兰兰,不打算寒暄,直接说道。
“你这是刚从学校回来?进去说,喝口水。”江兰兰邀请。
从镇上走到村里,饶是顾嘉深这种身高腿长的人,估计也要走一个半小时以上,天上挂着这么大的日头,肯定渴了累了。
“不了,你出来,我说几句就走。”顾嘉深拒绝。
江兰兰她奶奶刚刚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他当然不会进人家的院子讨人嫌。
“那好吧。”江兰兰只得说道,她跟着顾嘉深走得远了点,问道,“什么事呀?”
刘桂花凑到篱笆墙边上侧着耳朵听,听不清楚,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把,转身回去的脚把地跺得震天响。
她之前是恨不得江兰兰快点嫁出去,免得在家里吃白饭。自从江兰兰炒螺、卖钱,她这心思也就变了,觉得要再晚几年嫁,最好是给家里赚出一栋房子的钱来。
另一个,嫁给地主崽子可不行,她虽然不喜欢江兰兰这个孙女,但是江兰兰长得好,肯定要找个家里条件好的人家处对象,到时候彩礼还能赚一笔。
嗯,这样看,还是早早找一个好人家下好定,再晚几年正式结婚,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刘桂花在院子里精打细算,另一边,江兰兰眼睛瞪得老大。
“掀我摊子?”她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付海没阻止他们这打算?”
顾嘉深摇摇头。他没有把那些人在背后骂她的那些话说出来,这种话对一个小姑娘来说,不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
【真是恶心,一群男的在背后整这种事,简直搞笑!】
【我以前是老跟着付海跑,但也没少给他们带吃的喝的,笑死,真是跟狗比都侮辱狗了,狗都知道得了好处要摇摇尾巴呢!】
【就付海这样,还是男主?以前我追着人跑的时候,也没见付海明着说拒绝啊?是男主会任由身边得兄弟筹划这种缺德的事情还不阻止?啧啧,我真是!都要怀疑这个书的作者,三观根本就是歪的了!】
顾嘉深心道:英雄所见略同。
“顾嘉深,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啊。”江兰兰真心感谢。
顾嘉深摇摇头:“没什么,你小心一点就是了,这一阵去摆摊,最好是带着你家里男性长辈一起。”
“嗯嗯,好。”江兰兰绽出一个灿烂的笑,仰着头看顾嘉深,突然就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还怪有人情味的嘞。
顾嘉深被她有如实质的眼神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他调整了下书包,跟江兰兰告别,迈着大步回家了。
看着顾嘉深离去的高大背影,江兰兰收了笑容。
自从觉醒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付海那群人打过什么照面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自己竟然还是他们的眼中钉,连她在镇上摆摊都不能容忍。
回想起以前自己小心翼翼地讨好那些人的场景,江兰兰抿紧了嘴唇。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要怎么掀她摊子。
不过顾嘉深并没有跟江兰兰说,在听到那些话之后,他就已经跟瘦猴动了手脚。因此江兰兰也就不知道,其实付海以及后来追着付海走的另外两个人,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瘦猴没有,瘦猴很快就发现自己跟海哥几个人有些远了,他明白,自己是被付海的圈子给抛弃了,这让他对顾嘉深更加怨恨,也更觉得罪魁祸首就是江兰兰。
要不是他想为付海出口气,何至于出了那么个主意,又何至于被顾嘉深听见。
瘦猴在阴暗的角落下定决心要给江兰兰与顾嘉深一个教训时,江兰兰正转身回了院子。
刘桂花靠在堂屋前面斑斑驳驳的木柱子上,问道:“那地主崽子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江兰兰往厨房里走。
“我可警告你啊,那伢子家里一穷二白的,成分还不好,不准跟那人说话了!”刘桂斜着眼睛盯江兰兰,试图从大孙女脸上瞧出点什么来。
“人家早就摘帽子了,成分论也消失好几年了,您还在这左一个地主右一个成分不好呢。”江兰兰转过身,看着她奶说道,“我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
刘桂花张嘴就想骂江兰兰赔钱货、不要脸,但闻着院子里淡淡的田螺腥味,她不得不消了声音,对着口型狠狠骂了句:“赔钱货!”
江兰兰见状,懒得跟她掰扯,回厨房剪螺尾了。
明天又要去镇上摆摊,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因为最近生意都很好,每次的嗦螺一下子就卖完了,她早上要炒两锅。
一切都是为了赚钱,为了在一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攒私房钱!
然而第二天,瘦猴没有叫人来掀摊子,江兰兰的摊子先被她婶子赵爱金的娘家人给掀了。
热闹的集市上,江兰兰跟赵爱金一起忙完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累得额头上都是汗珠子,连擦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候,一个老饕客边看着两婶侄装嗦螺,边唠嗑:“嚯哟,你们这生意确实是好啊,都弄上第二个摊儿了!”
“嗯?”江兰兰抬头,笑着说,“什么第二个呀,咱们只此一家!您可认准喽!”
在生意好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别人也会有样学样地摆起卖嗦螺的摊子来。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她的“分摊”。
“啊,不是吧,那两口子说是你家亲戚嘞,说他们的做法都是你手把手教的嘞!”老饕客诧异地说道。
江兰兰这下更是疑惑了,她刚想说没这回事儿,赵爱金就插进来催她:“哎哟快别打闲港了,忙不赢哩!”
江兰兰不管她,她朝着老饕客笑道:“我哪儿还有空手把手教什么亲戚啊,劳烦您给我指指,人在哪儿摆呢!”
赵爱金听着这话,脸都有些白了,她眼睛飘啊飘的,手上的动作都慢了起来。
“喏,不就是那边!”老饕客接过打包好的嗦螺,斜着身子指了指摊子的斜对面。
江兰兰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好家伙!
什么亲戚,不就是赵爱金她二哥赵建军两口子!
江兰兰猛然扭头看向赵爱金,却见她立马慌乱地移开脑袋,低着头装作在忙着包嗦螺。
江兰兰明白了。继而想起她这婶子这两天一直神不守舍,今天更是埋头干活,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样想着法子偷懒。
搞半天,是搁这儿心虚呢!
“婶子,您娘家也卖嗦螺?还说是我手把手教的?”江兰兰可不打算岁月静好,她盯着赵爱金,直白地问。
“我、我不知道啊……”赵爱金起先磕磕巴巴的,但越说越顺畅,“可能我哥嫂他们听说咱们赚了钱,正好村里田螺多得很,就也想捞来赚点零花钱了吧。大家都是亲戚,他们可能也就这么随便说说,都是开玩笑的。”
江兰兰擦了擦手:“那婶子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您哥嫂的嗦螺做得怎么样。”
“哎!别去别去!”赵爱金赶忙拦住她。
她哥嫂那炒唆螺的步骤、用料都是她偷学的江兰兰的,做出来的花样也是差不多的,江兰兰要是过去看了,岂不是马上就露馅了!
“怎么,婶子心虚啊?”江兰兰冷笑。
“哪能呢!”赵爱金强装镇定,又将早就打好了腹稿的话说了出来,“咱们在这里做生意,嗦螺人人都能见到,花点钱就买到、吃到,人家自然能根据看相和味道琢磨出差不多的做法,简单得很!你过去了也没有用啊,亲里亲戚的,多丢人!”
她拉住江兰兰:“这事儿说起来我也有错,上回我大嫂看见咱们卖嗦螺赚了钱,回头就跟家里说了,那我娘家人来问我,我还能啥都不说?他们知道了这么个事儿,心思也就活络了,这不,也折腾着出来卖这玩意儿了呗。”
“你啥也没教人家?”江兰兰冷眼瞧着她,摆明了不信。
“我啥也没教!”赵爱金拍胸脯保证,“再说了,兰兰你这一手厨艺,别人就是全都按照你的做法来,也做不出你这个味儿来啊!”
第22章 祸不单行
这倒是真的。
江兰兰在集市上卖了这么久的嗦螺了, 当然不是没有人按着她这味道回家就开始做,但最终也只有极少数能做出来个七八分的味道,吃来吃去, 竟都觉得还得是集市上那卖嗦螺的女娃做得好。
至于赵爱金娘家,哪怕赵爱金把炒制步骤、用料多少都说得明明白白,赵家试验了一次又一次, 味道也始终不及江兰兰。
这一点,赵爱金心里可清楚得很。
不过她也跟她哥嫂说了, 味道及不上, 那就在价格和数量上下功夫。
江兰兰卖五毛, 他们就卖四毛。江兰兰卖一斤左右一包,他们就卖一斤半一包。
这样, 总会有人愿意为了这点便宜而选择他们, 而贪便宜的人多了,钱不就赚到手了?
赵家的算盘打得好, 原本只要避开点江兰兰的摊位,也能安安稳稳地赚几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