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铁牛啊，你怎么样了啊，这人太狠了啊！”杜老太原先还只是干嚎，现在是真的挤出来两滴浑浊的眼泪了。
无他，实在是杜铁牛的脸上也开花了，这么瞧上去，跟江小桃的脸上都差不多了。
江兰兰冷笑：“你儿子被打成这样你就心疼了？我大姑被你儿子打成这样的时候，你不仅不心疼，还死命拱火呢？怎么样，这火好拱吗？”
江茂竹更是指着杜铁牛的鼻子说道：“你打我姐，我打你，也别说其他的，公平得很。”
第55章 回娘家
杜铁牛这会儿是真的被打怕了, 想反驳，但看着江家人一色儿的冷笑，不敢说一点, 生怕再挨打，只朝着江小桃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将自己娘家人给弄出去。
江小桃脸上也是冷笑, 压根不理睬他，心里爽快极了。
早知道、她心想, 早知道在以前挨打的时候, 就不能忍着不说, 要是第一回 就跟大弟说了，说不定杜家根本就不敢欺负她, 哪至于后来陆陆续续地挨了这么多下。
“小桃, 你说句话啊，你弟把我们铁牛打成这样了！”
“就是, 哪有人这样的啊，当我们杜家好欺负啊？”
杜家的妯娌、兄弟这会儿都挤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伐江家人。
江茂竹才不跟他们啰嗦, 论说话，他是说不过这些人, 但是论拳头, 看杜家人现在都不敢继续动手只敢耍嘴皮子就知道了，他拳头硬得很。
“行了行了, 打也打过了，是我们铁牛先打的小桃, 现在你们也打回来了。你们走吧，我们杜家不欢迎你们。”
杜老爷子已经是拄拐杖的年纪了, 刚才那场混战他当然美誉参与，这会儿就冷着脸说道。
“成，我们今天本来是想给咱家大姐提前过个生的，没想到咱大姐被你们杜家欺负成这样。”何秀英说道，“你们杜家不想讲道理，我们也不想跟你们讲，没意思。”
说着，拉着大姑子，领着自家男人跟闺女就往外走。
这老爷子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他以前就讲道理、将公正，能出现江小桃莫名其妙经常被打的事儿？
江兰兰走了几步，想起来进屋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带过来的猪肉和礼品，赶紧转身去把它们给拎走了。
哼，一家子不要脸的人，这些东西可不能进他家的嘴！
“等一下——”杜老爷子喊道。
江兰兰扭头，疑惑，心道杜家人不会这么无耻吧，都打成这样了，还盯着她家带来的礼品呢？
“小桃，你也要跟着走？”杜老爷子倒还真不是想要那猪肉跟白糖，虽然杜老太确实盯着江兰兰手里的东西舍不得。
江小桃沉默了一瞬，说道：“我不回娘家，今晚就要被你们打死了吧。”
她跟这家子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德行，没准都不用等到晚上，只要江茂竹一家人走了，她马上就要挨打了。
杜铁牛见江小桃真要走，这会儿缓过来一点了，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江小桃道：“对，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只要你回来，我还打，每天打！顿顿打！”
他看了眼江茂竹，做好随时往屋子里躲的准备，继续说道：“我打我媳妇，天经地义！你们就是说到哪里去我都不怕！我就不信你们江家人能天天守在这里，哼，等着吧！”
江茂竹果然气得就要上前去揍杜铁牛，他真是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个姐夫竟然是这么个混球。
以前来江家的时候嘴里说得多好听啊，呵呵，原来都是装的，一到自己家就现原形。
江兰兰扯住了她爹：“爹，算了，没必要跟这种人再动手了，恶心死了。”
她将自家大姑扯到一边，小声说道：“大姑，我就问您一句话，您还想跟杜铁牛过下去不？您要是要跟着人过下去，以后还会挨打，我爹确实没有办法天天守在这里管着。”
她盯着大姑，见她脸上显露出无措来，又赶紧说道：“但是您要是不准备跟他过了，咱干脆就离婚。”
“兰兰呐，离婚哪里是那么好离的，咱村里有一对夫妻离了婚，到现在还遭人笑呢。”江小桃目露茫然。
她现在非常为难，一来，她是真不想跟杜铁牛再过下去，儿子现在也大了，她也早就对杜铁牛没了感情，只有憎恨跟恐惧。
但二来，这年头女人嫁出去了就真像泼出去的水，要想重新回娘家生活，没有她的住处，时间长了也不会有人欢迎她。
女人离了婚，就要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没有地方可以长久地待下去了。
江兰兰也明白她大姑的想法，说道：“大姑，以前是以前，现在啊，时代可不同了，城里好多人过不下去就干脆的离婚呢，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您别怕，您只要告诉我想不想离，我就有办法。”
“什么办法？”她话音还没落，江小桃就问道。
江兰兰明白了，她大姑想离。
“我跟我爹娘在县城里摆摊做吃食呢，这您应该知道吧，说实话，干这行能赚钱，我们现在也刚好缺人手，您不用回老江家住，就跟我们一起去县城，先跟我住着。等将来手里的钱赚得多了，你自己都能买个房子。”
江小桃眼睛亮了亮，但很快那光芒就熄灭了：“哪里那么容易啊，买房子，那可贵着哩！”
江兰兰挽着她大姑的胳膊：“哎呀，咱们慢慢挣嘛，你怕啥，而且还有远哥呢不是，他不也在赚钱？而且我相信他是很支持你的决定的。”
江小桃沉默了，兰兰说得没错，儿子很早就说过想要他爹娘离了，但她就是怕，各种怕。
江兰兰也没有催，她当然知道，离婚这种事情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决定好的。
“大姑，您也不急着现在就考虑清楚，反正先跟咱们回去，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也行。”她说道。
不过在领略了自己赚钱自己花、一个人生活逍遥自在的滋味之后，她觉得，她大姑应该根本就不会再想离不离了，必然是要离的！
江小桃咬咬牙，重重点了下头：“好！”
她看着江兰兰：“兰兰，你们肯要我跟着一起做事，我很高兴，你们也放心，我不是个懒人，我什么都会做，就是不会的，我也能学！”
她现在还不算老，也并不愚笨，相信只要肯下功夫，必定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的！
江兰兰笑：“大姑，您是什么人我当然知道啦！这下我们可终于要轻松点了，您都不知道，我们三个人每天干活，累死了！”
而且，她大姑做饭是江家除了她以外，最好吃的！只要舍得放油，肯定还能更好吃，平时帮着炒点小菜之类的，她再多教一教，并不会让顾客失望。
江小桃脸上有了点笑模样。她拉着江兰兰的手，看也不看屋里头的杜家人和院子里看热闹的熟人们：“茂竹、秀英，咱们走。”
在众目睽睽和纷纷议论之下，江小桃跟着她娘家人出了杜家的门。
站在十方村外的大路上，天色已经很暗了。
“咱们今天回乡下住一晚，明天早上再来杜家一趟把大姐的行李给收拾出来，直接就去县城。”何秀英看了看天色，决定道。
众人都没有意见。
说起来也是好笑，等出了杜家的门，几个人才陆续想起没有收拾东西，江小桃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带出来呢。
反正明天是还要去杜家拿行李的，今晚就干脆回老江家了。
何秀英跟江茂竹一路上也都在跟大姐聊天，让她放宽心，说摆摊虽然累，但美满食铺生意好，每天都有入账。
何秀英想了想，跟江兰兰商量了一下，给大姐定好了分成。
她们把江小桃视作入伙，而不是来帮工，又因为前期的一应物件都是已经办好了的，就分给江小桃两成。
江小桃听到这个分成比例都惊呆了，她连忙摆手，慌乱地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这么多，你们给我点工资就行了，毕竟我出来了还是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呢！你们还是三个人上阵呢！在城里干啥不要钱，这
已经给我省钱了！再说了，这摆摊肯定要置办各种东西，我手里也没啥钱，填补不了，哪能要这么多！”
何秀英说道：“哪里是吃我们的，给你分成，相当于吃咱们自己的了，再说了，你是我家茂竹的大姐，还是兰兰的亲大姑，不至于分得这么清楚。”
江小桃还是说不行，她是真觉得不行，前头在屋里的时候，她跟弟媳妇聊天就已经知道了这摊子一个月纯利润大好几百呢！分两成的钱，岂不是比隔壁孙家的爱国都要高上好多了！人家可是厂里的正式职工！
两方人推来推去，最终定下了一成半。
饶是这样，江小桃还是觉得太多了，但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她只好想着，一成半就一成半吧，等以后兰兰处对象结婚了，大不了她多给置办点嫁妆。
事情这么定了，几个人都轻松上路，不多一会儿总算到了小岭村。
江家人这会儿还各自在村里四处纳凉呢，就听着有人喊：“江老叔！江婶子！你们家茂竹跟小桃都回来啦！赶紧回家去，等着开门呢！”
江家人这阵子再没有什么进项了，刘桂花和赵爱金每天都不由自主地想江茂竹一家去县城里谋生活，到底赚没赚钱、赚了多少钱呢。
这会儿听着人喊，一个个的赶紧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往家赶，至于听见江小桃的名字，这会儿也跟没听见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赚了多少钱的问题。
结果回家后没能问到江茂竹两口子的情况，反而先听了一耳朵江小桃在杜家的事情。
江家人沉默了。
江良山沉闷地抽着烟，将这个大女儿看了一眼又一眼，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感到愤怒，觉得杜家打江小桃，就是看不起江家这个亲家，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吵了架就回娘家这事儿不好，丢人。
再一个，江小桃毕竟是他头一个女儿，这些年四时八节的也没有少过礼数，一直都有来往，女儿被欺负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不好受。
“闹点矛盾就往娘家跑，不过日子了？”他半是责问地说道。
江小桃回看了她爹一眼，没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怆然，果然，要是没有跟茂竹一家去城里这个选项，她是不可能离婚，甚至今天也不可能回娘家来的。
她脸上的淤青现在还没消，这在娘家人眼里，竟然就只用一句“夫妻之间闹矛盾”就概括了。
回来做啥呢？回来也不过是被家里再塞回杜家，让她继续忍着罢了。
果然，下一刻刘桂花马上就说道：“今晚住一晚，明天就给我回去，回娘屋里有啥用，你是杜家的人。”
江小桃不想说话，回来路上的轻快这会儿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倒是赵爱金还问了一句：“大姐，你这脸上的伤都是大姐夫打的啊？”
等江小桃点了头，她又说道：“既然大哥已经出面给你出头了，那咱家茂松就不再去了。我那里还有点上回富平用剩的药膏子呢，待会儿拿给你涂涂。”
江兰兰眨眨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这婶子了。
说她心好吧，她问这个并不是真的关心大姑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想说既然江茂松已经去打了一架了，她男人就能避免这事儿了。
但说她心不好吧，她偏偏还是整个老江家唯一一个提起江小桃脸上的伤的人，也还想着自己屋里有药膏，愿意拿出来给人涂一涂。
只能说，人的好坏，有时候还真真是通过比较出来的。
第56章
江小桃其实在过去的几天里, 就无数次预想过这样的场景，今晚真的发生了，她反而没有了意外的情绪。
没有失望, 也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有的, 只是平静的麻木，与“早在意料之中”的笃定。
“放心, 我不会住在家里的, 明天就会自己走, 你们不用赶我。”她冷淡地说着，起身问江兰兰, “兰兰, 我今晚跟你睡。”
江兰兰看也不看江家众人，起身笑着说道：“大姑好好休息, 我带你去睡觉。”
屋里被子、被褥啥的都带到县城里去了，好在垫的稻草都还干净，江兰兰找了两床破凉席擦干净, 一床给她爹娘铺上了，一床给自己屋里铺上。
这个时节正热得不行, 这样睡刚刚好, 要是在冬天，可就不能回来睡了, 非得冻死不可。
等姑侄两人走后，众人就将目光投向江茂竹跟何秀英。
“大哥、大嫂, 听说你们在县城里也摆摊子？卖的啥啊？”赵爱金咳了咳，明知故问道。
乡下人一般不进城, 但只要有一个人进城了，但相关的人和事不出一个晚上就能传得到处都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