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那书童还在王家?”
萧明渊回应道:“是,那书童其实被王夫人亲自发现在王尚书死亡的当场,于是当下便被扣了下来,可昨日大理寺说发生了命案要去调查,王家只说王尚书是突然暴毙,并无外伤,更不让大理寺的人进房屋详查。
没有想到后来陛下重视此事,说要派身边最得力的李公公来王家探望,更会赐予一顶玉冠给王尚书以示悲痛。
王家才火急火燎告到大理寺,更有王家在宫中得力的人告到陛下面前,说王尚书是被杀的,王夫人受惊过度,才醒了过来,众人才知晓,凶手正是那书童。
也是这一闹,陛下更确定了心中的怀疑,昨日才在那个时辰召我进宫。”
萧明渊说完,才意识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竟然对身边的人放下了以前那般戒备,将实情都与梁浅说了,或许是从她的话语和语气中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又或许是内心中对她的信任远比自己想象的还多。
梁浅听完,沉思许久,半响抬起头,见萧家两兄妹虽然还是在吃饭夹菜,可眼神时不时往自己这里看来,仿佛在等自己的答案。
梁浅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伪装,说自己要好好伪装大家闺秀的柳烟晴,竟然在听到案情之后情不自禁的透露了这么多,这两人不会看出来什么的吧,话说这个时代的女子应该是不敢谈论这些刑事案件的吧,不仅是因为这种事并不常见,更是这些事情往往只是男人的工作,若是女人谈论,男人或许会觉得多管闲事。
于是梁浅便又装了起来,“哈哈,我也就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中看过一些故事,所以刚刚有感而发,夫君不会见怪的吧。”
萧明渊抬起眼与梁浅对视,说道:“娘子聪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娘子不必藏拙,有什么只管大胆的与为夫说,况且娘子的许多想法倒是比我想得全面长远。”
梁浅被这样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自己这些东西不过是自己在现代学的法律知识加上自己喜欢看各种真实案件解说得出的经验,要感谢还是感谢案例解析的老师吧。
梁浅也是这时候才真的感觉自己穿越过来后终于还是活着的感觉,用到以前的知识的时候,自己才有曾今活在现代的梁浅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一场梦的实感。
几人吃完饭,便又讨论了起来,萧明渊问道:“娘子听了我刚刚的描述,可有什么想法?”
梁浅看着手中的茶,几片茶叶起起伏伏,被滚烫的茶水泡的在杯中变得柔软,梁浅说道:“如此听来,这王家想必知道许多内情,侯爷若想更多的人证物证,可等不得明日了,或许得了旨意,侯爷便得尽快去大理寺调卷宗了。”
萧明渊原本还不紧不慢的喝茶,听到梁浅的话,便将茶水放下,身体前倾,认真的看着梁浅问道:“娘子此话怎讲?”
梁浅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想到若那书童是被冤枉的,自己的袖手旁观不就直接将他推向深渊,更何况梁浅也是在这些事情上仿佛才又找到自己价值的感受,最后便是看着两兄妹可能对刑律了解不多,提点他们几句也没有关系。
梁浅回应道:“若王家知道内情,如今又不愿放人,那书童任由关在王家,若意外得了个伤痛病痛,到时候大理寺去晚了,便死无对证了。”
萧明渊自然懂了梁浅话中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看着茶水沉思着。
不一会儿圣旨便到了,众人都来听旨,梁浅也意识到,若之前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萧明渊得了圣旨想必会拿到祠堂去,到时候自己一同更着去便可以看看以前的圣旨在不在,找到密诏后,到时候再根据内容和形状做个假的换上去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果然萧明渊接旨后,先是客套的给来颁旨的公公寒暄,后来便是见万星拿出一个貌似不轻的布袋递到了公公手上,公公才又和萧明渊道喜才离开。
这一幕看下来,梁浅看着游刃有余的萧明渊,仿佛意识到,他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不通人情事故,反而是礼数非常周到,各个方面都有考虑到,那他的真实面孔还有多少呢。
梁浅跟着萧明渊一起来到了祠堂,果然在上次她没有注意到的一个房间,里面满满都放着圣旨。
萧明渊将这次的圣旨圣旨先拿到萧老将军和萧老夫人的灵前,萧明渊同梁浅一同跪拜,梁浅只听得萧明渊诉说着自己如今的官职,陛下交代的事情,最后只听得一句,“儿子必竭尽全力,如今孩儿一切安好。”
接下来就是梁浅看着这萧明渊将圣旨放到提前准备好的桌子上,然后看着这一个屋子的圣旨,梁浅实在是不知道从何找起。
梁浅向萧明渊问道:“这都是给萧老将军和你的圣旨吗?真是好多,我的意思是真是光宗耀祖。”
看着梁浅吃惊的表情,萧明渊骄傲地说道:“是啊,不过大多都是先帝给父亲的,父亲与先帝从小便相识,后来先帝起事,父亲也是一直跟着先帝征战,后来去镇守边关,所以这圣旨,光是有关战事战役的就有几十件,更别说赏赐了。”
梁浅收了收吃惊的下巴,然后飞速的想着对策,转头对萧明渊说道:“你说哪些是关于你的,我想看看。”
萧明渊大大方方的给梁浅指了指,梁浅只是敷衍的看了一眼内容,便恭恭敬敬的又放了回去,然后在最靠近这些旨意,且在一众圣旨中看着比较新的几个中走了过去。
梁浅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尽力的记住里面的每一个字,辨认着里面的具体内容,看到这张桌子摆放的最后一个时,梁浅注意到,圣旨上有几滴血迹。
萧明渊走了过来,接过梁浅拿着的圣旨的另外一边,看着血迹说道:“这是父亲去世前先帝下的最后一个旨意。
父亲当时身体已然是不行了,我回京述职将这封圣旨带回来时,这件事还被有心人告到当今陛下面前,说父亲不敬天子,但还好陛下说父亲为了边关战事废寝忘食,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这便是最好的证明,有了天子明示,众人才不敢议论。”
梁浅看着内容陷入沉思,经过萧明渊这样一补充,显得手中的这圣旨更加的与众不同了,梁浅也联想到,密诏或许就和这有关,不然怎么还有人专门关注到这封圣旨,还专门在这上面做文章。
梁浅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是恭敬的又将圣旨放了回去,还对着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
梁浅与萧明渊换好衣服便准备出发先到大理寺,本来梁浅到这里是不想再管的,想着提示也已经够多了,可是萧明渊却一直在和梁浅说,表面上是去王家吊唁,但是其实也要提人调查,梁浅和萧明渊是新婚夫妻,若是不一同去吊唁,或许引人猜忌。
于是梁浅便无奈的坐上了马车,萧明渊到了大理寺领了卷宗,带了大理寺的人,才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朝王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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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查案进行时
梁浅看着萧明渊都将卷宗拿到了车上,原本她想象这种命案卷宗应该会写很多,可是却只有很轻薄的一本。
萧明渊见梁浅盯着自己手中的卷宗,便先将卷宗递给了梁浅看,可由于之前王家人拦着不让大理寺的人进去,加之王府一众人都说王尚书并非他人所杀,本来大理寺就打算如此结案,所以卷宗记载的和梁浅在萧明渊那里听到的相比没有什么多的信息。
梁浅将看完的卷宗递给萧明渊,然后说道:“你进到大理寺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梁浅心想,王家人这么放肆,如果不是圣上下旨要查这件案件,想必这会儿大理寺已经结案了,所以很可能大理寺中也有和王家有关的人。
萧明渊边翻着手中的卷宗边回应道:“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我这的上一任前辈在今年告老还乡了,这个职位空缺也不算很久,倒也没有引起他人的太多猜疑。”
两人都陷入沉思,梁浅突然想到,那如今自己和萧明渊两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到王尚书的灵堂的,于是梁浅开口问道:“夫君,那一会儿我们到了王家附近可是要先让他们在远处等候,我们两人进去征求王家人同意后再叫仵作进来验尸?”
萧明渊看向手中的卷宗回答道:“我们可是奉旨行事,若是一去就客客气气的,怕是王家人还觉得我这新上任的大理寺丞是个好欺负的,哪怕谈不拢我再将陛下搬出来他们也有得闹,不如直接去就亮明身份,该查的查,该办的办,王家若是看得清的,自然也不敢阻拦,这种事情少些客套好。”
梁浅心想这人不愧是沙场征战出来的,倒是一点不拖沓,确也很有点杀伐果断的气质。
梁浅也小声吐槽道:“那既然大人已经想好对策,其实不止是要我来掩护这么简单吧?”
萧明渊轻笑一声,说道:“这不是见你看事情眼光独特,想请你来帮忙的,况且,此案的重要证人正是王家的王夫人,大理寺的人都是男子,怕是在王家女眷中探问多有不便,一会儿还得请娘子多帮忙探问才是。”
梁浅抱着手向后靠了靠,然后一脸傲娇地说道:“哦,这样看来是有求于我,要我帮忙简单,我甚至可以帮你一起办这个案子,不过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明渊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那得看你的本事能不能办成了。”
梁浅哼了一声,“说道做到,不能反悔。”萧明渊点了点,梁浅计谋已然得逞,心想到时候问他要个上百上千两的银子,自己就算有赚头了,梁浅边想边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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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队人就来到了王家,这会儿没有什么人来王家,原本在灵堂的一些来客,也是见到萧明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便赶紧行礼离开了。
此刻堂上就只有萧明渊和梁浅,披麻戴孝的一位妇人和一少年,当然,还有躺在棺材里面的王大人,而大理寺的人和万星月银都站在院子中待命。
梁浅刚刚在车上听萧明渊的描述,还以为他会扮演一个凶神恶煞,不留情面的阎王形象,结果没有想到,一进到灵堂,萧明渊是先礼数周到的向死者行礼敬香,然后走到一旁那妇人和男子的面前回礼。
梁浅也学着萧明渊的样子行礼敬香,走到萧明渊身边时,才听到几人的对话。
“夫人公子节哀。”萧明渊朝王夫人行礼道。
王夫人这几日仿佛受了许多打击,面容憔悴,语气虚弱的回道:“谢大人关切,大人今日来不是只来吊唁这么简单吧。”
王夫人抬眼看着萧明渊,梁浅此时注意到她的眼神还是很有力,她一直盯着萧明渊的眼睛,好像要把什么看穿一般。
萧明渊避开王夫人的眼神点头肯定的道,“是,陛下下令要彻查此案,如今晚辈携大理寺众人来是想向夫人了解这其中内情,为王尚书讨回公道,无论凶手是谁,晚辈都会将其绳之以法,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王夫人听到这才无奈的转头将叫他儿子到一旁,并未做阻拦,萧明渊则叫了仵作上前开馆验尸。
梁浅让众人用白布将仵作验尸的现场围住,拉着一旁全神贯注盯着棺材的萧明渊朝王夫人走去。
梁浅刚刚注意到王夫人的神情,所以赶紧过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这场面太过吓人,夫人不要吓到才好,敢问夫人,可还记得王尚书遇刺时的情形?”
萧明渊看出了梁浅的用意,听梁浅边说着边伸手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到王夫人的手中。
王夫人喝了口茶,才回忆道:“昨日原是休沐,不用上朝,可天都还没有大亮,夫君便起来说要到书房去写一份折子,我想他定是想了一夜,才下了决定,也就没有过问。
我起来后便去厨房做了吃食,想给夫君拿过去,可是才走到门口,便发现大门敞开着,门口也没人候着,我寻思平日夫君处理公事都不许旁人打扰,今日为何如此异常,心中就已经有些不安了。
结果我一进门,便见到夫君书房中的书童墨白手里正拿着刀,而老爷身上流着血,我当时便大叫着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便只听众人说,夫君已然去了,那墨白也当场被抓到柴房中关着了。”
王夫人说完便又拿出手帕来拭泪,梁浅再一下车便带了一个小册子和笔,边听边记录,写得其实很潦草,旁边一同记录的文书先生也看不懂,梁浅其实写得简明扼要,自己看得懂就行,谁让遇到这些事都有肌肉记忆了,要写笔记好像才能理好思路。
听完王夫人所说,梁浅和萧明渊转头对视,萧明渊轻轻抬头示意梁浅先问,梁浅便拿起笔记向王夫人问道:“夫人,这书童可还在书房关着?”
这书童可是关键证人,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所以梁浅最先关心的便是这书童,王夫人点头说道:“在,还关在书房,小翠,领大人去。”
梁浅和萧明渊一对视,萧明渊便派了大理寺的人跟着那侍女去提人。
梁浅还没有问下一个问题,这王夫人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昨日我还未醒,所以家里人并不确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理寺的人来了都拦在的外面,还望大人恕罪。”
梁浅本来低头写的笔停了一下,然后抬眼疑惑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不敢与梁浅对视,只是有假装掩面哭泣。
梁浅疑惑在于,王夫人的描述最开始听着倒是感觉像是实情,但是后面自顾自说的这所谓恕罪的话倒是显得非常奇怪了,不仅像是刻意解释,还像是提前学会的套话一般。
且梁浅听到这番话时,不由觉得王夫人的话前后矛盾,王夫人先是说她看到王尚书身上都是血,而后又说他人不能确定案件的真相,而且既然都将凶手扣了下来,又怎么会觉得这只是自然死亡这么简单。
正当梁浅想开口问的时候,萧明渊先问出了梁浅想问的,“夫人说的众人究竟是谁?我见公子年龄尚小,还未到主事的年龄,这几日府中慌乱,究竟是谁在主事呢?”
梁浅其实也是想问这王夫人晕了之后,这些消息,还有各种事物到底是谁在处理,梁浅原本第一感只是想到说这府中上下这么多人,想必是管家或者侍卫侍女们一直照顾着,而且这么大的府邸,肯定对于这些突发事件也是有培训的吧。
可是当萧明渊开口的时候,梁浅意识到,自己眼中的众人是不分奴婢主仆的众人,而王夫人和萧明渊口中的人却不是。
王夫人还在抹着眼泪,王尚书的儿子回答道:“是我的舅舅们,舅舅们正好前些日子进京来看望母亲,所以听说此事,府中的人便朝舅舅们报了去,舅舅们见到这些事也是慌了神,所以处理事情处理得不够妥当,这会儿说是家里的田庄上出了些事,舅舅们都赶了过去,还望大人见谅。”
梁浅还是对这少年有些惊讶,原想他半晌不说话是个怕事的人,结果没有想到说起话来倒是有几份成熟,而且滴水不漏。
梁浅感觉此时的问话有些停滞,便给了萧明渊一个眼神,萧明渊心领神会,随即朝王夫人问道:“夫人可否带我们去王大人的书房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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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去书房的路上,梁浅和萧明渊并排走在一起,梁浅悄悄问萧明渊他带来的仵作是否靠谱,萧明渊点了点头,然后轻轻俯身在梁浅的耳边说:“放心,我叫了万星在看着,月银也悄悄带人在府中四处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