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张一看向王老实:“这位就是大师?”
他心里一紧,这大师看着有些岁数,该不会真有点儿本事吧。
张三忙道:“不是,这个小姐才是大师。”
张一愣了愣,看向顾溪草,心里的石头落地了,眉头都松开了,笑道:“阿三,你真是傻,你被人骗了,这个小妹妹怎么可能是大师呢?”
“是不是的,试过就知道了。”
顾溪草已经习惯了,她左右看了看,对张三道:“张先生,你家屋企没有水壶吗?”
“水壶,等下,我问下我阿嫂。”张三显然对家里很不熟悉,扭头看了看也没发现,便喊了一声。
阿嫂过来了,听到要水壶,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水壶昨天被孩子们打坏了,我还没钱买,要不这样,你们要喝水是吧,我去楼下给你们买。”
“没必要,”顾溪草示意张三走上前,道:“你去隔壁借一壶水,注意,水壶里的水一定要烧开的。”
“烧开?那不是很烫?”张三不解道,“还是买水吧,买水方便点儿。”
顾溪草正要解释,却见张一夫妻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顾溪草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道:“你跟我出来,我跟你一起去借吧。”
张三这回反应过来了,“那好,那王师傅你在这边坐。”
张一忙给媳妇使了个眼神,阿嫂就笑着过来:“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去借,我去啦。”
“不用不用,阿嫂你照顾好大哥,招呼下王师傅,我跟大师过去就行了。”张三说着,同顾溪草一并走出去。
那个阿嫂还不放心,还要跟上去。
王老实眼神闪了闪,笑呵呵上前,装作不小心撞了下桌子,桌上摆着的瓶瓶罐罐乒乒乓乓地滚了下来。
王老实忙道:“哎呦,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笨手笨脚的。”
阿嫂见东西掉了一地,心疼得要命,脸都拉下来了,忙着蹲下来捡东西,哪里还有心思去跟着顾溪草他们。
隔壁邻居倒是大方,把水壶借给张三,还道:“还需要借什么,阿三啊,都有日子没见到你了。”
张三摸摸下巴的胡子,表情有些尴尬,“工作忙嘛,哪里有功夫回家。”
“你都不容易啊,养你大哥一家。”邻居同情地摇头,“不过,你都得心里有数啊,养几年好说,总不能养一辈子吧,你都这把岁数了,还不结婚,以后怎么办啊。”
邻居看向顾溪草,其实他刚开始还以为这个是张三的对象,可多看了几眼,他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这个女孩子穿着打扮都很有质感,而且岁数又年轻,看着又不像好糊弄的,怎么可能是张三的对象。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
张三脸上露出笑容,“现在我找到了这个大师,大师说能治好我哥的瘫痪,我想以后我的负担能减轻不少了。”
治好瘫痪?
邻居本来摸着下巴,听见这话,险些把自己的胡子给扯下来,他吃痛了一下,赶紧松开手,看了看顾溪草,拉着张三到一旁去,“阿三,你别乱来啊,不要被人骗了,哪里有什么大师能治好瘫痪的?要真有这本事,人家早发达了。”
第50章 第五十个瓜
顾溪草无语地看了过去,抵着嘴唇咳嗽一声。
这屋子就巴掌大,说悄悄话也不躲着人。
邻居脸皮厚,一点儿也不尴尬,还理直气壮地拍拍张三的肩膀,“阿三,你别怪阿叔多嘴,你这钱挣得也不容易,为了养你哥嫂一家,自己手里头也没多少钱吧,你还是想清楚点儿,阿叔是过来人,不会骗你的。你请这个大师,花了多少钱。”
好家伙。
现在都干脆不避着人是吧?
顾溪草唇角抽搐。
张三冲顾溪草赔了个笑,对邻居道:“阿叔,人家就收费188,如果真是骗人,也不可能收的这么便宜啊,不同你说了,我要跟大师过去。”
听到只要188,邻居心里更放心不下,想了想,道:“这样,我跟你过去,行不行,大师?”
他看向顾溪草。
顾溪草倒是没什么所谓,点点头,“想来就来吧。”
王老实看似帮忙,实则添乱地帮忙捡起地上的东西,眼睛不住地往外瞟。
那个大嫂心里窝火,拿起一罐撒了的盐,翻了王老实一个白眼,“大佬,不麻烦你帮我捡东西了,我们家穷,可经不起你这样的帮忙。”
王老实讪讪地直起身,瞧见顾溪草等人回来,心里松了口气,忙迎上去,“你们可回来了。”
“马叔,你怎么也过来了?”张一躺在床上,瞧见邻居马叔跟着张三他们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马叔笑呵呵,“我听说阿三帮你请了个大师,所以过来看下,阿一啊,你的身体怎么样啊,还没感觉吗?”
张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颓然神色:“还不是老样子,我都跟阿三说了不要再花钱请医生了,他不听,居然还去请大师过来。”
“阿三这个人,就是讲义气有良心啊。”马叔感叹道。
顾溪草从张三手里拿过水壶,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世道,有良心的人反而被人坑啊。”
马叔跟张一夫妻都愣住了,诧异地看向顾溪草。
马叔摸着下巴,心里嘀咕,这骗子怎么突然说起这句话。
“大师,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张三困惑不解地问道。
顾溪草摆摆手:“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哎,这壶水可真烫,要是不小心烫到哪里,怕是得烫熟了吧。”
她边说着,边拿着水壶走到架子床旁边。
马叔越发困惑,什么开水,什么烫啊。
那一壶分明是冷水。
他还没开口问,就瞧见顾溪草直接将水哗啦啦地倒在张一的腿上。
香江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九月份天气还炎热,即便张一瘫痪了,盖着的依旧是单薄的被子。
这种被子很薄,天气一冷就得收起来。
此时,阿嫂看到顾溪草将“开水”倒在自己老公腿上,吓得尖叫一声。
而张一更是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但架子床的高度有限,他的脑袋一下撞到床板,嘭地一下又落了下来。
“你干什么,倒开水烫我老公,你想要他的命吗?”
阿嫂冲了过来,从顾溪草手里抢过水壶,恶狠狠地瞪着顾溪草,又迁怒地看向张三:“小叔,你平时在外面怎么搞搞阵,我们都没管你,现在你带这个疯子,来咱们家里闹事,你是不是疯了?”
“就是啊,你想烫死你大佬我啊!”
张一匆匆拉开裤腿,满腹怒火在看见只有些许水珠却没有烫伤痕迹的大腿时,凝固住了。
屋子里有一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直到两个孩子吃着买来的雪糕你追我跑地跑进这屋子,丝毫没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两个孩子走到张三旁边,还拉着张三的袖子:“小叔,我们还想买可乐啊,小叔给我们钱买吧。”
张三一把甩开两个孩子的手,拳头紧握,目光直直地盯着张一的腿,“大哥,你不是瘫痪了,刚才你怎么能跳起来?”
马叔也这才回过神来,瞪大双眼道:“是啊,阿一,你怎么,怎么刚才能跳的那么高,现在还能动?这、这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似乎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一个个闭上嘴巴。
张一额头上沁出冷汗,“阿三你听我解释啊,我、我想肯定是刚才不小心受到刺激,所以我才能动,是了,一定是大师救了我,大师真是灵啊!”
张一简直是病急乱投医,甚至冲他媳妇使眼色。
阿嫂拍了下大腿,哎呦了一声,过来握住顾溪草的手:“没错,肯定是大师的功劳,想不到大师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本事。”
王老实都要无语了。
顾溪草不急不慢地抽回自己的手,笑道:“两位过奖了,不过我可没有这等通天的本事,你们夫妻都算能耐了,一个能装作瘫痪在床上躺三年,一个能厚着脸皮,帮着老公欺骗弟弟,真不愧是天作之合。”
“大哥的瘫痪是装的?”
张三呼吸急促,浑身血液几乎都冲到脑子了,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嗡嗡的。
马叔也难以相信:“不能吧,谁能躺在床上三年不动啊?”
顾溪草道:“你们不信,上去掐一掐他的腿,真的瘫痪在床的人,双腿绵软无力,跟棉花似的,可双腿好好的人,那肌肉紧实着呢。”
张三听了顾溪草这句话,二话不说就直接上去上手。
张一连忙拉住他的手:“阿三,你干什么,我是你大哥,你现在是听信别人的话,怀疑你哥,是不是?”
“就是啊,大家一家人,小叔,我跟你大哥怎么可能骗你?”阿嫂也连忙上来帮忙拉住张三。
张三却不是好糊弄的。
他一把推开阿嫂,伸手掐了一把他哥的腿,那腿上的肌肉果真是紧实有力的。
张三眼皮肌肉跳了跳,腮帮子咬紧,“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好,好,你们都把我当成水鱼!”
“阿、阿三,我、我们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啊。”
张一素来惧怕这个暴脾气又能打的弟弟,不由得有些怂。
张三这时候真的是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好,你解释,我倒要听听,是什么原因让你装作瘫痪三年,如果解释不出来,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看着张三那举起来的拳头,张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我……”
他连忙冲媳妇使眼色。
可他媳妇比他还怂,哪里敢开口。
顾溪草贴心地说道:“我帮你们解释啦,是这样的,三年前,你跟你弟弟打架之后,吃了亏,心里就难受,就想着装病报复回来,但你却发现装作瘫痪后张先生会这么内疚,甚至愿意掏钱贴补你全家,吃到这个甜头,你们夫妻就决定索性装成彻底瘫了,这么一来,你们夫妻都不用去上班挣钱,张先生不但得养你们夫妻,还得养你们孩子,于是,你们就欺骗了张先生足足三年。”
顾溪草的这番话,让张一夫妻俩脸色都白了。
张一嘴唇哆嗦,“你,你怎么知道?”
“不,不是的。”说完这话,张一就察觉到身旁张三眼神不善,他后背一凉,连忙改口,摆手道:“我们是同阿三……”
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张三已经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了。
张一起初还抱头挨打,毕竟理亏,可见张三打的狠了,还不肯收手,就也还手了。
公屋最不好的地方就是隔音效果差,何况这百来尺不到十平的地方,那真是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
兄弟俩打架的动静很快把这层楼的邻居吸引过来。
大家第一个反应是上去拉架,等把兄弟俩拉开后,突然有人意识到不对,张一不是瘫痪了三年,怎么现在能爬起来,还能跟弟弟互殴?
“你们问得好,我知道怎么回事。”
马叔这个人很热心肠,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众人。
众人在得知张一为了占弟弟便宜,居然装瘫痪了三年后,不禁为张三打抱不平。
“装病三年,这还是人吗?阿三都够可怜的,这三年来为了养他大哥一家,真是日做夜做。”
邻居老太太摇头,同情地说道。
“是啊,以前大家还骂阿三出手太重,害得他哥瘫了,阿三这三年来受了多少委屈。”
马叔同情地说道。
张三这会子听见这些话,心里头百感交集,这三年来的委屈、愧疚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以至于他眼眶都不禁红了,咬牙切齿地指着张一道:“你好S,我跟你以后再也不是兄弟,我要请律师告你,你给我等着!”
张一被打的鼻青脸肿,闻言脸上露出慌乱心虚神色,“阿三,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就是了,何必闹得这么大!”
“道歉?你还当我是傻子啊,老子这三年来给你们一家花了得有十来万了,你一句道歉,想这样就解决,我告诉你,没门!”
张三眼睛都红了,他这三年来吃得苦可没这么容易就轻飘飘揭过。
撂下狠话,张三亲自送了顾溪草、王老实下楼,还给他们打了一辆车。
他嘴角都被打破皮了,这会子却丝毫不在乎,提前掏了车费给司机,对顾溪草道:“大师,今日的事多谢你了,我张三欠你一个人情。”
“张先生客气了。”
顾溪草同情地点点头:“如果张先生有心,帮我多介绍些客户就行了。这个是我的名片。”
王老实熟练地递了一张名片给张三,“张先生,有别的需要也可以找我们,治病我们是不行,但算命,我们是真的很准。”
张三接过名片,心情颇为复杂,他看了看名片,迟疑道:“那如果我想转行呢?现在做的这行我不想做了。”
张三脸上有些许尴尬神色。
顾溪草了然,张三之前为了养他大哥一家,下海当了男公关,这一行来钱最快,也最没什么要求,现在大哥一家不用养了,正常人都不会去干这行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张先生,你不做这行,做任何一行都会否极泰来的。”
“多谢。”
张三这回的道谢越发真挚。
他点了一根烟,目送着车子离开。
王老实回头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同情了,对顾溪草道:“这个张先生都算倒霉了,如果不是被他大哥一家坑,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
“所以话,做人有时候要小心,行差踏错一步,命运都可能不同了。”
顾溪草靠着窗户,看着风景,感叹道。
王老实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地看了顾溪草一眼,但最后还是低下头。
回了神算坊,顾溪草才进去,就见到周敏雯跟经纪人坐在大厅,见他们回来,周敏雯立刻站起身来:“大师!”
“周小姐,今天是吹什么风啊,你们怎么来了?”
顾溪草笑着跟房东梁师奶点了下头,梁师奶过来,低声道:“她们俩来了半个小时,说一定要等到你们来啊,我先走了。”
“多谢房东,等会儿麻烦您送几份鱼蛋过来啊。”顾溪草说道,梁师奶现在已经重新开始营业卖鱼蛋了,还别说,生意真是不错。
“好啊,我一定给你们挑最大的。”
梁师奶乐呵呵地说道,“周小姐你们想吃什么酱料的?”
“我们就不吃了,大师,这次我们过来是有件要紧事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周敏雯走到顾溪草身旁,低声说道。
梁师奶耳朵竖起,走得速度跟蚂蚁爬似的。
顾溪草眼角余光瞥见,心里只觉得好笑,对梁师奶使了个眼神,放心,你孙子的事交给我了。
梁师奶接到这个眼神,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