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霞记得，治疗瘟疫的方子很多，诸如甘露消毒丹、宣肺败毒方、五味子汤、麻黄汤、银翘散、玉屏风散、解肌汤、太乙玉枢丹之类。
“小霞，好大夫，都被世家大族圈养起来了。晋王殿下，不敢同陈郡谢氏翻脸，只能倾尽全力，将普通大夫收纳入六疾馆。可是，医术这种东西，不是单凭满腔热血，就能够提高的。六疾馆折损了不少普通大夫，遭到民众的反对。民众希望，普通大夫能够留出来一部分，给他们做预防。事实上，这也是有道理的。进入六疾馆，犹如踏入鬼门关。而那些活蹦乱跳的，才是最应该保全的。可是，这么做，有损晋王殿下的名声，晋王殿下是不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潘小安娓娓道来，愁眉不展。
还有一点，潘小安没有说。
那就是安业坊衙门的不良人，拿着微薄的工钱，干着随时可能被感染瘟疫的苦力活。而晋王对外招聘的支援，却开出了比不良人高出十倍的工钱。
这个世道，即使被瘟疫缠上，还是他娘的现实。
“小安，再等等，我就跟池大人提一句。”游小霞轻声道。
其实，晋王已经控制了瘟疫，只是牺牲了许多瘟疫病人的生命。
如果池明洲苏醒过来，执意要救瘟疫病人，反而是吃力不讨好的。生命是很珍贵，那也是自己的生命。死亡是很可怕，只要不是自己的死亡。人性如此，精致的利己主义。
半个月后，大明宫忽然传来噩耗，道是谢皇后感染瘟疫而死亡。
第508章 默哀
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商景帝下了罪己诏，给谢皇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这场葬礼，不止是谢皇后的，还有因为瘟疫而死的长安人，人人都可以参与。
不过，到了长安的家家户户，就成了人人都必须参与。
游小霞也收到通知，下葬当日，应当捧着一只莲花灯，露个脸。
为什么是莲花灯呢。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商景帝以为，谢皇后是偏爱水莲花的。可惜，只是他的以为。
不过，听说，商景帝在葬礼上，老泪纵横，哭得断肠。
对比之下，晋王表现得平静且哀伤。
只见晋王，轻轻地抚摸，千年宁古寒玉棺材，嗓音沙哑：“诸位，我想默哀一刻钟，为了母后，也为了在瘟疫中不幸逝世的长安人。”
此话一出，众人安静了。
谁还没有一个亲戚，死在瘟疫当中。
或许，那个亲戚活着，并不讨喜的。可是，人死了，记忆就开始美化，好像曾经的人儿，没有那么讨厌，甚至还有一点点可爱。
普通人呀，总是有理智，总是有良知。
默哀过后，晋王必然是想要夺走商景帝所有的风采，才红着眼眶，仿佛压抑了无限悲伤，低声道：“诸位，我刚才向母后许愿了，祈求母后保佑本王，能够在一个月之内，将瘟疫赶尽杀绝。”
不知是谁，起了头，响亮了口号：将瘟疫赶尽杀绝！
游小霞听后，犹如坠入深渊之中，彻骨寒凉。
游小霞知道，有一种方法，是可以将瘟疫赶尽杀绝的。那就是将六疾馆的大夫全部撤出来，只提供食物，不管里头的病人的死活。轻症也好，重症也罢，还有中症，任凭他们流动，不再区分开来。这样，轻症转变为中症，中症转变为重症，重症则是等待死亡。
当然，重症也不必等待死亡了，重症是立即死亡。
不行，她得通过晋王妃温绣绣劝说一下晋王。
即便她知道，她的劝说，不会动摇晋王的想法。
“小霞，殿下太伤心了。殿下昨晚还将脑袋搁置在我的肩膀上，细数与母后的点点滴滴。殿下说，母后是他见过最温柔的母亲。他当初当真是有腿疾的，母后说，没关系，她可以护殿下一辈子周全，即便是母后死了，也会设局保全殿下。殿下便开玩笑，他担心没有娘子喜欢他。母后说，怎么可能呢，殿下可是她的儿子……”温绣绣也是哭得分外哀愁。
“小霞，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觉得，殿下做得没错。”温绣绣继续道。
游小霞听后，只能告辞离开。
其实，温绣绣还想挽留一下游小霞的。
温绣绣有很多很多不知道应该对谁倾吐的衷肠，索性告诉游小霞。可惜，游小霞的心中，装了一点点天下苍生，没有察觉出来温绣绣的异样。
游小霞回到家中，完成一套进门流程，便去找池明洲。
“池大人，你可以醒来了。再不醒来，大商人就要死掉一半了。”游小霞趴在池明洲的胸口上，无可奈何地叹道。
第509章 挑战
池明洲醒来了，醒在黑夜。
游小霞正在睡觉，睡得很沉。
池明洲侧着身子，托起下巴，安安静静地凝望游小霞。
这段时间，游小霞为了保全游府，一定很辛苦吧。对了，依照游小霞这口是心非的性子，怕是会拜托潘小安打探消息，以免与世隔绝了。
思及此，池明洲很想起身。
他沉睡太久了，大商王朝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可是，他不愿意打扰到游小霞。
他可以猜测得到，这些时日，游小霞看似清闲，实则忙忙碌碌，最好脑袋沾到枕头就睡着，这样就不必惦记着他什么时候苏醒过来。
历史上，池明洲是一代名相。
可惜，历史不是一成不变的，随时能够衍生出一个平行空间。
游小霞不敢让自己有闲暇时间，去做无效的恐惧。
罢了，不差一个晚上，池明洲调整一下心态，干脆抱着游小霞，合上双眼。他睡太长时间了，哪里睡得着，只是贪恋游小霞身上的气味。
游小霞身上有什么气味？
不是香甜的，只是淡淡的，闻着很是放松。
第二清晨，池明洲不装睡了，给游小霞熬了海鲜粥。虾仁、生蚝、鱿鱼、鲍鱼、响螺、淡菜、瑶柱、花胶等等，都加进去，熬出来的粥水，鲜甜得要掉眉毛了。
“池大人，我感觉，我吃饱了海鲜粥，还可以吃你。”游小霞乍然见到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半晌才反应过来，池明洲终于活过来了，又是惊喜万分，又是手足无措，说出来的玩笑话，竟然如此火辣辣。
“那就吃一吃。”池明洲张开双臂，示意游小霞拥抱上来。
其实，昨晚，池明洲控制着情绪和欲望，将游小霞的眼睛、鼻尖、脸蛋、唇瓣、耳朵、脖颈、手臂、玉腿都轻啄了一遍，自然是不能解渴的。
“池大人，那你要努力哦。”游小霞亲吻了池明洲，又迅速放开，俏皮含笑。
接着，游小霞心情不错，干掉三碗海鲜粥。
尔后，鸳鸯被里翻红浪，十八般滋味逐个尝。
直至晌午，游小霞累得蜷缩成一团，连午饭都不想吃了，继续睡觉。而池明洲烧了几个菜肴，例如水煮牛肉、辣子鸡丁、酸菜鱼片等等，便出门了。
等游小霞醒来，潘小安都过来蹭下午茶。
“小霞，你家池大人醒了，快把大商的天掀翻了。”潘小安笑得眉飞色舞。
游小霞听后，噗嗤一笑，吃着水煮牛肉。
说白了，游小霞觉得，潘小安很夸张。
“小霞，真的。他一个丞相，背后又不依靠皇权，就要挑战晋王殿下，将晋王殿下在瘟疫当中处置得不妥当的事情，全部揭露出来，分析得有理有据，教晋王殿下想要反驳，又无法反驳。然后，他提出来，接手瘟疫的收尾工作，晋王殿下自然是不愿意，就差没有含沙射影地指责池明洲在抢功劳了。最后，是陛下出来主持大局，建议两人各自分担瘟疫的重任，互不干扰。”潘小安吧啦吧啦说个不停，都忘记吃一口炸鸡块了。
语罢，游小霞抚了抚额头。
游小霞猜测得到，池明洲会选择六疾馆。
第510章 六疾
池明洲很快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去六疾馆。
“池大人，我可以同去吗？”游小霞弱弱地道。
游小霞感觉得到，池明洲是不会答应，她游小霞随往的。
“那就去吧。”池明洲浅笑道。
游小霞听后，愣住半晌，尔后欢喜不已。
池明洲这是睡了一个长觉，便转了性子么。
游小霞不知，这个问题，池明洲昨晚便认真思考了。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无法预测得到，明天是否会有意外。池明洲想将游小霞留在身边，一直陪伴，互相照应。
“对了，那小林子怎么办？”游小霞忽然问道。
“丞相、夫人，我可以一起吗？”太监小林子的嗓音更加微弱。
老实说，小林子不大愿意去六疾馆。小林子担忧，他要是倒霉起来，感染上瘟疫，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可是，池明洲和游小霞都去了六疾馆，他小林子若是退缩了，以后恐怕没有颜面留在游府。有时候，富贵险中求，得大着胆子去赌一赌。况且，他小林子烂命一条，压根就不怕输。
于是，游小霞和小林子乐呵呵地整理行囊，竟是倒腾出三车的物资，准备前往六疾馆。
咳咳，游小霞囤的物资，可不止是三车，大概是七八九十车吧。哈哈，她游小霞也数不清楚了，反正是能塞下多少就采购了多少。
听闻游府要空无一人了，潘小安最是不开心，赶紧回来了。
“池大人，你帮我，跟安业坊衙门说一说，我要调入六疾馆做活。”潘小安闷闷地道。
“小安，这六疾馆不是什么天堂，而是地狱。你去了，就要承担起感染瘟疫的风险。”游小霞是故意说丑话的，主要是说给小林子听，希望小林子三思而后行。
至于，潘小安，他一个系统，怎么可能感染瘟疫。
然而，游小霞万万没有想到，潘小安当真感染瘟疫了。
当池明洲给潘小安把脉，怀疑潘小安确实是感染瘟疫，潘小安居然欣喜得活蹦乱跳。卧槽，这是感染瘟疫么，这分明是中了博彩，还是黄金万两那种。
不错，池明洲如今是六疾馆的坐镇大夫。
池明洲告诉游小霞，他是一边研究医学书籍一边诊脉开药的。他的药方，需要经过那些普通大夫的认可，才能够抓药煎熬，给瘟疫病人服下。
不过，那些重症瘟疫病人，听了几场池明洲比较好笑的演说，逐渐对生活有了希望，反而鼓励池明洲大胆用药。
既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何不从一剂猛药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这是某个重症瘟疫病人，跪着请求池明洲用药的时候，说的一番豪言壮志。
池明洲最后应承下来了，给这个重症瘟疫病人单独安排一个茅房，日夜试药观察。
最终，这个重症瘟疫病人艰难地活下来了，直接转为轻症瘟疫病人。而那些犹犹豫豫的重症瘟疫病人，忍受着病痛，恳求被毒死。
池明洲思考了许久，始终没有做出决定。
“小安，我是说如果，你患了重症瘟疫，不能转好，反而恶化，你会向小霞求死吗？”池明洲轻声问道。
“那就想办法缓解病痛，能活一天是一天。当然，若是没有缓解的法子，还是早点解脱吧。”潘小安答毫无压力。
对于潘小安这个没心没肺的系统，他觉得，忽然患上瘟疫，真的很新鲜。
第511章 贤名
“缓解病痛？那我就从这个方向努力吧。”池明洲笑得温润如玉。
接下来，游小霞越发看不见池明洲了。
游小霞询问过池明洲的去向，众人给的答案是，正在和普通大夫商讨药方子呢。游小霞有点不相信，还亲自去抓包过，池明洲确实正在和普通大夫商讨药方子。
好吧，那她游小霞就放心了。
看不见就看不见，至少她游小霞还在六疾馆。
游小霞在六疾馆的活计，就像不良人一样杂乱。
一会儿在菜地帮忙种菜。不错，那些轻症瘟疫患者，不能无所事事，每个人都要种菜。
一会儿在厨房帮忙洗碗。能够参与洗碗的，必然是健康人，游小霞和小林子都在其中。啧啧，小林子洗碗太卖力了，十根指头都起了水泡。对比之下，游小霞偷懒许多，还戴了手套。哈哈，她游小霞这双手，可不能太粗糙，万一咯到池大人的细皮嫩肉怎么办。
一会儿在药庐帮忙煎药。能够参与煎药的，也是健康人。这些健康人，都是瘟疫病人的家属，是池明洲招募进来的，也是非常自愿的。
池明洲询问过游小霞，能不能贡献出来冰窖里头的鲍鱼。
游小霞想了许久，还是点头如捣蒜。
呜呜，吉品鲍、黑金鲍、杂色鲍、蓝边鲍、青边鲍、红鲍、皱纹盘鲍、羊鲍、网鲍、耳鲍等等，游小霞捂着胸口，默默心疼。
网鲍、吉品鲍，都适合干制，用于红烧、溏心、油焖。
黑金鲍、蓝边鲍，肉质紧密清甜醇香，用于刺身、煲汤。
皱纹盘鲍，俗称四孔鲍，肉质细嫩，用于煲汤、红烧、剁椒粉丝蒸。皱纹盘鲍壳内有中药石决明，又是制作贝雕画的重要材料，可谓浑身是宝。
当然，她游小霞能够理解，池明洲的用心良苦。
反正，这些海鲜，不是她游小霞一个人赚来的，也有池明洲的功劳。
池明洲要用这些鲍鱼，激励重症瘟疫病人，坚强地活下去，鼓励中症瘟疫病人，积极应对未来。至于那些轻症瘟疫病人，池明洲和普通大夫已经研究出来一套完整的治疗方案，保证药到病除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游小霞每天都在疲劳中度过，却不抱怨了。嘿嘿，要是能够偶尔与池明洲相遇，顺便偷亲一下池明洲，游小霞就觉得，这一天过得圆满了。
对了，潘小安的瘟疫，来也快，去也快。
潘小安病好之后，游小霞和小林子反而感染瘟疫。
不过，游小霞和小林子一点儿不怕，乖乖喝药，安静养病。
大概过去七天，游小霞和小林子的病情便好转了，可以下床活蹦乱跳，然后种菜。
然后，游小霞听说，池明洲因为过于操劳，感染瘟疫的时候已经是重症了。
游小霞想了想，似乎有很多话对池明洲说，真到了池明洲的草屋门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悄悄地滴落眼泪。
“小霞，我不会有事的，我还得结束六疾馆，为天下苍生而活。”池明洲浅笑道。
一个月后，六疾馆再无瘟疫病人，池明洲竟然是最后一个。
池明洲与瘟疫病人同甘共苦，获得贤相的美名。
第512章 权势
出了六疾馆，池明洲忙着当丞相，游小霞忙着做不良人。
游小霞以为，岁月静好，各不相干。
为了营造这种静谧气氛，游小霞都将潘小安赶走了。
咳咳，太监小林子也挺碍眼的。不过，小林子识趣，如幽灵一般，经常不出现在游小霞的视线范围内，以致于游小霞差点将小林子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