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医女
婚宴流水席第三天，商景帝和谢皇后又出席了。
商景帝大喜，当众宣布，舞阳长公主已经怀上孔斌驸马的孩儿。
当时，商景帝询问孔斌，想要什么赏赐，孔斌竟然说，他想向谢皇后讨要一个医女，为舞阳长公主安胎。
此话一出，孔斌这深情人设越发坚固。
一些思想单纯的小娘子，感动得稀里哗啦，全然看不见，舞阳长公主那不咸不淡的表情。对于舞阳长公主来说，医女可有可无，她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
不过，商景帝所恩赐的，舞阳长公主就不能够随意抛弃。
舞阳长公主可以在长安无法无天，所依仗的便是商景帝对舞阳长公主的血缘至亲。
“池大人，有医女看着，婚宴应该会圆满结束了。”游小霞虽然哈欠连连，但是觉得日子有盼头，还是有一丁点欣喜。
哎，成人的世界，真是不容易，要从玻璃渣里头找糖吃。
“未必吧。”池明洲凝视着孔斌，眉头紧成川字，又逐渐放松。
“池大人，是哪里不对劲吗？”游小霞悄声问道。
“小霞，也许是我想多了。”池明洲不再盯着孔斌，反而将游小霞揽入怀里，仔细地看了看，情意缱绻，倒教游小霞忍不住害羞起来。
正如游小霞，最后一天的流水席，坚持到晚上，依然无风无浪。
不良帅江敏亲自过来视察，看见游小霞，还满意地点点头。
“小霞，今晚收工了，我们一起吃夜宵。”温绣绣在远处的流水席，身边安静坐着谢捕快，然后十分热情地向游小霞招手。
游小霞跳起来回应，内心格外激动。
嗷嗷，她游小霞终于要熬出头，不必担忧自己会过劳死。
这时，游小霞听见一些妇人，好像在说，商景帝打赏给舞阳长公主的医女。
有人说，那医女好大的架势，将舞阳长公主劈头盖脸地骂一顿，痛骂舞阳长公主不珍惜身子，如今怀孕了，怕是得万分小心才能够保住胎儿。而且，即便怀胎十月，生产也是风险极大。
舞阳长公主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奈何医女姓谢，令她不得不忌惮。
谢皇后，正是来自陈郡谢氏，长安城第一大世家。
又有人说，那医女只是刚好姓谢，与陈郡谢氏没有半点关系。舞阳长公主这是在乎她的胎儿，才容忍谢医女。
不管怎么样，谢医女不畏惧舞阳长公主，已经令许多妇人佩服了。
“游小霞，还有一刻钟，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合作了。”沈婉凤恼道。
游小霞哦了一声，内心却是毫无波澜的。
有时候，做不做搭档，她和沈婉凤都说得不算。
“沈婉凤，你说，我的倒霉体质会不会传染给你？”游小霞突然生出恶趣味。
“游小霞，你可以不说话。”沈婉凤咬牙切齿道。
在安业坊衙门，游小霞是出了名的倒霉，千年不遇的破烂事也会降临她游小霞的头上，也只有游小霞欲哭无泪地处理。
果然，流水席结束之际，大明宫有一处忽然起了红光，烧了半边夜幕。
第199章 深情
“紧急通知，一半不良人跟着我，去大明宫救火！”有羽林军骑着汗血宝马，在一百零八桌流水席之间穿梭，语气急促。
此时此刻，没有时间清点，全靠觉悟性。
游小霞原本犹豫了一会儿，却见池明洲冲她温柔一笑，便立即报上自己的大名。
“游小霞，你真是倒霉体质，小心死在大明宫。”沈婉凤冷笑道。
其实，捕快比不良人更应该自动自觉地进入大明宫帮忙。可是，捕快自诩清高，不干脏活累活，如同沈婉凤这般，明明是自个儿怕死，还要狠狠地踩上游小霞一脚。
不好意思，她游小霞不惯着沈婉凤。
“沈婉凤，我要是当真倒霉，第一个克住你。”游小霞不甘示弱地嘲讽道。
紧接着，游小霞拽了池明洲，进入大明宫。
不错，游小霞看出来了，池明洲很想知晓，这大明宫的火光的缘由。
进入大明宫，男女分别排开，需要搜身。
嬷嬷搜小娘子的身，侍卫则是搜小郎君的身。
游小霞和池明洲皆是坦坦荡荡，自然就顺利通过了。
失火的地点是紫兰殿，正是舞阳长公主小时候的寝殿。池明洲轻轻地道了一句不好，便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踏雪无痕，开始组织队伍救援。
游小霞对于舞阳长公主没有好感，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舞阳长公主肚子里还有未成形的孩儿。
思及此，游小霞也非常卖力地展开救援。
两只小手，提着满木桶地井水，健步如飞，毫不矫情做作。
游小霞不知道，她这副卯足了劲儿干活的小模样，格外可爱。
火势越来越严重了，时而出现梁木倒塌的响声，吓坏众人。
“小霞，我必须进去瞧一瞧。”池明洲神色格外凝重。
话音刚落，孔斌一身酒气赶来，扑通跪地，给池明洲磕了一个响头。
“孔驸马，我不是神仙，遇上紧急情况，我可能只能搭救舞阳长公主一个人，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而是她身怀六甲，救一个等于救两个。那么，你便会葬身在火海之中。”池明洲冷着脸，目光沉静。
“池明洲，我愿意。没有殿下，我活不下去的。”孔斌夺过游小霞提起的木桶，将井水兜头倒了所有，眉眼瞬间清醒过来。
“孔驸马，舞阳有你，此生足矣。”商景帝也是累得汗流浃背。
谢皇后在一旁，又是满脸愁容，又是殷勤地给商景帝擦拭汗水。
可惜，游小霞没有心情看戏，一直在泼水救援。
待到池明洲踏入烧得旺盛的红光之中，游小霞才后知后觉地喊道：“池大人，小心！”
在场的看客太多，游小霞不敢说也不能说，首先保全自己这种实话。
半个时辰，火势终于减小，池明洲背着舞阳长公主出来，后边跟着孔斌。
“陛下，您一定要救救殿下！”孔斌痛哭流涕，然后晕倒过去。
游小霞听后，悄悄地瞅了一眼池明洲，池明洲露出悲伤情绪，不管是真是假，游小霞瞬间明白了，舞阳长公主死了。
第200章 帖子
舞阳长公主的葬礼，是孔斌哀求商景帝，在紫宸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悲痛交加，晕倒过去后，才拿到了操持的资格。
经太医诊断，舞阳长公主在大火之中吸食烟尘，窒息而死。
当然，这是商景帝对外公告的说法，舞阳长公主死得很安静，死之前处于沉睡状态，中途没有苏醒过来。
普通人家，听说舞阳长公主的死讯，不会产生多余的想法。
他们碍于舞阳长公主肚子里还有未成形的孩儿，只会酸言酸语，舞阳长公主真是一辈子好命，到死也没有遭遇天谴。
对，舞阳长公主坏事做尽，却没有报应。
俗语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好像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不能犯大错。
游小霞到底是在安业坊衙门混了三年，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说什么，也不去胡乱打听。
其实，舞阳长公主的死是存在疑点的。
第一点，舞阳长公主为什么会在流水席即将结束之际睡觉。医女给出的说法是，舞阳长公主怀有身孕，容易疲惫。
第二点，舞阳长公主为什么可以睡得这么沉，就连发生大火也吵闹不了她。医女给出的说法还是，舞阳长公主怀有身孕，反应比常人慢。
以上两点，都与舞阳长公主怀孕有关，听着就感到奇怪。
难道说，怀孕之人，就这么脆弱？游小霞不大相信。
言归正传，舞阳长公主的葬礼，举办得低调又隆重。
低调的是，孔斌控制了舞阳长公主的葬礼的规格，绝对不会超越。
老实说，许多世家大族的重要人物举办葬礼，或多或少都会超越规格，朝廷皆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连御史台都会闭嘴。
商景帝私底下给舞阳长公主挑选了金丝楠木作为棺木，可是被孔斌直接拒绝了。孔斌认为，金丝楠木是帝后专享，舞阳长公主若是享用了，怕是影响她在阎罗王面前的印象。
呵呵，阎罗王怎么可能对舞阳长公主这种残暴不仁的女人，有什么好印象。
隆重的是，吊唁舞阳长公主的帖子是孔斌亲手书写的，黑色绸布搭配白色纸花，简约大方。孔斌为了让全民参与舞阳长公主的葬礼，竟是挨家挨户，亲自递送帖子。若是碰上有些与舞阳长公主结怨了却不敢愤怒的人家，孔斌还会奉上小礼，百般道歉，只求这户人家能够接收帖子。
这葬礼的帖子，是不能随便收下的。
收了就必须去，即便生了大病也要去，否则就是对死者的不尊敬。按照民间的说辞，会遭到横祸。
安业坊衙门的帖子，是沈婉凤亲自抱回来的。
这殷勤态度，游小霞很想怀疑，沈婉凤是不是等舞阳长公主死后就垂涎于孔斌。呵呵，是这么狗血最好，一个孔雀男，还不将她骗得渣渣都不剩。
“游小霞，你板着脸干嘛，莫不是不想接收帖子？”沈婉凤笑得阴阳怪气。
“沈副捕头，我不是卖笑的，我不想笑就不会笑。”游小霞将帖子贴身收藏起来，省得被沈婉凤耍什么阴险招数给弄丢了。
第201章 追悼
吊唁之后，还有追悼。
游小霞早就猜到，孔斌驸马为了巩固深情人设，必定会在舞阳长公主的葬礼上玩出诸多花样，否则一张帖子，白费了孔斌驸马的心思。
因此，她挑了一只软缎绣花鞋，穿起来格外舒服。另外，她准备了一点温水，装在羊皮囊里头，随时可以拿出来喝。还有水晶桂花糕不能少，味道甜腻，却是十分填肚子。
孔斌驸马声情并茂地低吟追悼词的时候，游小霞正在偷吃水晶桂花糕。
说什么舞阳长公主年纪轻轻就深明大义，主动要求和亲，在突厥那边受尽磨难而从不吐露衷肠，顾及的便是大商与突厥的和平，这样大商才能够有时间创造繁华盛世。
游小霞咳咳两声，尔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小脑袋。
哎，舞阳长公主确实年轻过，却是并非自愿的，说不定是商景帝开口恳求的。
说什么舞阳长公主回到大商以后已经遍体鳞伤，只能进出平康坊寻欢作乐，却从未想过挤入朝廷，索取想要的权力，还任凭御史台弹劾。
游小霞又呵呵两声，极其轻微，唯恐被人发现。
不是舞阳长公主想要权力，而是商景帝不愿意给。在大商历史上，曾经叱咤风云的长公主也有。舞阳长公主很识趣，她没这个能耐，还不如做一个被商景帝宠爱到骨子里的刁蛮妹妹。
说什么舞阳长公主对于爱情产生很严重的阴影却仍然抱有幻想，他孔斌很努力地让舞阳长公主相信这点，才孕育了一个生命。
可惜，发生了紫兰殿那场意外的大火……
孔斌说到最后，已经痛哭流涕。
那单薄身子，不像是作假，有点飘飘欲仙，好像随时可以殉情了。
游小霞见状，暗自啧啧称赞，却被温绣绣拧了耳朵。
好吧，她游小霞表情太多了，还是收敛一点。
紧接着，沈婉凤抢先发言，游小霞忍不住做出一个呕吐的小表情。
“殿下，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娘子。”沈婉凤居然哽咽起来。
游小霞觉得，沈婉凤真的是可以假惺惺到恶心的地步了。倘若舞阳长公主是长安最单纯的娘子，又怎么会从突厥平安归来，早就改嫁了。
不过，舞阳长公主以前也是单纯的，否则又怎么学了突厥人那边的残暴不仁，将自己保护起来，说白了也是可怜人。
游小霞不得不感慨一下舞阳长公主的人生。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还是要竭尽全力替殿下正名的。”沈婉凤继续道，依旧是红了眼眶，满腹哀伤。
“沈娘子，说出来听听，本宫可以传达给皇叔。”一段柔婉嗓音，犹如春天的黄莺，响彻整个灵堂。
游小霞不认得眼前这位衣着素雅的妙龄少女，只是莫名觉得，她和池明洲很是般配。对，就是这种错觉，教她心底很是酸涩，又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游小霞隐隐约约推测到一个可能性，却不敢深想。
她是一个孤儿，习惯性争取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了。
“是云安郡主。”温绣绣嘟囔道。
话音刚落，游小霞捂着胸口，那种烦闷感层层上涨。
她可以肯定，她以后不会喜欢云安郡主。
第202章 云安
“郡主殿下，和殿下感情真好。”沈婉凤深深作揖，表示感谢。
接着，沈婉凤侃侃而谈了，声泪俱下，却是听得游小霞打瞌睡。
说什么舞阳长公主不嫌弃她沈婉凤这捕快出身，经常邀请她沈婉凤去府上做客，还拉着手闲话家常。她沈婉凤还说得有模有样，道是最近相亲不顺利，都是舞阳长公主安抚的。
听到这里，游小霞只想给沈婉凤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舞阳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她压根就不需要好姐妹。抬举她沈婉凤，怕是沈婉凤偷偷摸摸地帮忙物色面首了，别以为她游小霞推测不出来。
又说什么舞阳长公主喜欢跟她沈婉凤说贴心话。比如说，平康坊某个不方便指名道姓的小倌，舞阳长公主其实入了心，觉得事事妥帖，可惜舞阳长公主信不过那个小倌。沈婉凤声称自己亲自下场去试探，结果很令人失望，只能如实告知舞阳长公主。
游小霞听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游小霞暗搓搓地想，沈婉凤怕是也很享受，试探小倌的过程，毕竟可以打情骂俏，还是打着舞阳长公主的旗号，自个儿不会坏了名声。
还说什么舞阳长公主很贴心，知道她沈婉凤喜欢吃市井气息浓厚的茶水，例如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茶，便吩咐了侍女跑了大半个长安，请来老长安人，替她沈婉凤调制。
此时此刻，游小霞皱起小眉头，紧紧地捂住嘴巴。她游小霞害怕一开口，就会揭穿沈婉凤的真面目，这个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茶，是她游小霞和温绣绣带到安业坊衙门品尝的，还吐槽很难喝，就是名头很有趣。结果，沈婉凤记住了，拿到舞阳长公主那边说一说，引起舞阳长公主的兴趣。
哎，反正就是人死了，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反正，半夜不怕鬼敲门。
“沈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抱歉，本宫记性差，舞阳姑姑这里也不常去。不过，本宫觉得，舞阳姑姑，一直都过得不快活。也许，很多人觉得，锦衣玉食就是快活。可是，锦衣玉食也是要付出的。多少次午夜梦回，我听舞阳姑姑府里的侍卫说，舞阳姑姑会悄悄落泪。女人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总有不同于男人的柔软……”云安郡主轻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