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旁边望去,赵松被绑住身体在一侧惊恐地注视着他。
他有些不耐烦,劈头给了赵松一掌。
“他们追来了。”驾驶位的人提醒道。
黎冬向后望去,一辆春风250正高速疾驰而来,车上有两人跨坐,黑色头盔下看不清面孔,但凭着衣着他还是知道最前面的就是刚才蹲在自己旁边的男人。
“咬的可够紧的,你能甩掉他们吗?”
中央后视镜里露出司机薄凉的眼神,他漫不经心开口:“可能不行。”
余音还在黎冬耳边回荡,赵松就被黎冬踹下了车。
黎洵将速度调到最大,眼看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前车的车门突然打开,有什么被扔下了车。
一个急刹,黎洵避开了那向他们滚来的东西,孟夏的声音隔着头盔闷闷地传来,“好像是赵松。”
后面不断有车驶来,黎洵虽不甘心,却还是停了车。
简单查看了一下赵松的伤势,孟夏就将风镜合上,单腿后旋上车,“你在这等救援,我去追。”
看着摩托如黑色猎豹窜出去,黎洵脱下外套盖住赵松露出来的蜂人特征,随后拿出手机拨打给罗静怡。
往前追了几公里,别说出租车了,人影都没看到一个。孟夏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明明是出城的方向,再往前就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还挺能跑。”她嘀咕着,耳边传来“喂”的一声。
“帮我查一下尾号8321的出租车。对,往华章大道方向开去了。”
同一时间,黎冬下了车,正站在驾驶位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的男子,“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助我?”
男子手握方向盘远眺着群山,“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我的目的相同。”
调转视线,他摘下口罩看向黎冬,“顺着这个山脉,你就能找到来时的路。”
“那你呢?既然目的一致,何不与我一起?”
男子笑起来,“你先去,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
江谭市中心的一个总套被临时改做异调局的办公室,顾彦时正自得地泡着茶,而黎洵和姜锦棠则站在一个白衬衣女子的身后,紧盯着她手中的电脑。
“茶好了。”顾彦时一张口,只有仰躺的孟夏冲他伸出了手。
接过茶盏,孟夏浅酌一口,评价道:“凑合。”
这普洱虽然不错,但却不是顶级,能泡成这样已是极力,孟夏竟然只觉得凑合,他不禁在心里腹诽:牛嚼牡丹。
又转头一脸讨好地叫黎洵,“洵哥,喝杯茶吧?”
监控录像里正追踪到关键时刻,黎洵便露个后脑勺摆了摆手。
他又唤姜锦棠,后者根本不理,而是一脸激动地指着电脑,“你看这后座,这两人怎么有点眼熟。”
高清镜头下,驾驶员戴着口罩与鸭舌帽并不能认清身份,后座两人却没有遮挡,露出了部分体貌特征。
一人自然是赵松,而另一人却是黎洵记挂于心的黎冬。
“是二伯。”
孟夏坐直了身子,拧着眉猜测,“看来那烛龙是跑到了二伯的身子里。”
“看下他们去哪了。”顾彦时也走到了办公桌前。
办公桌前的女子转身冲他摇头,“车子最后开往的那段路还在修,没有安装监控设备。”
“什么?那不是找不到他了?”顾彦时一激动,手中的茶漏了女子一身。
姜锦棠忙跑去找纸巾,边说着“对不起”,边一肘子将他撞开。
在他们手忙脚乱之时,黎洵已经将电脑调转方向自个儿研究了起来。
“孟夏,你来看。”
孟夏乖乖上前,看到的是电子地图。
她错愕,“这座山与澜沧山脉相通?”
“对,烛龙应该是回了地宫。”
顾彦时眼睛盯着姜锦棠,嘴上却自然接话,“看来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敲门声忽然响起,是罗静怡和安达赶了过来。
进门后,罗静怡冲他们点头示意,“找到出租车的下落了吗?”
孟夏耸肩,“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去了澜沧山。”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罗静怡极度疲惫。刚才同省委书记做了简短的报告,又与陪同的几名官员做了解释,称邱礼斌患上了罕见病才会突然晕厥无知无觉,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手背处的链条缠在手上有点痒痒的,孟夏用指腹去揉搓它。
大脑在极速运转,也不过几秒就下定了决心,她说:“准备进山。”
“好,我与你们一起。”
这次孟夏没有反对,她也知道罗静怡面临的巨大压力。利益不冲突的情况下,她不介意再合作一次。
“行,那我也带上阿萝他们。”
准备物资需要时间,现在已临近傍晚,几人照旧准备在酒店休整。
安达小心合上门时,听到孟夏喊了他一句,“这次物资加倍吧,我总觉得这次会呆很久。”
“好。”
黎洵过来揉揉她的头,温柔劝慰,“别瞎想。”
有眼力见的顾彦时早拉着姜锦棠准备撤了,他眼神躲闪,“那啥,刚才不是说要带阿萝和阿哨么,我给他们打电话。”
看他火急火燎的模样,黎洵失笑,“他是不是以为我要痛哭一场或者你要发泄一番?”
孟夏转过身,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黎洵知道她在怨自己没有早点把黎冬找到,但这根本和她无关。
他掰正她的身子,凝视她的眼睛,“孟夏,你要记住,你不是万能的,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好吗?”
“知道了。黎洵,和我说说你二伯的事吧。”
黎洵叹口气,将她揽在怀里,两个人窝在了沙发上。
“我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可以说我是二伯带大的。他每次下锅回来都会给我带各式各样的兵器,教我习武,跟我讲每个明器背后的故事……就是那次,爷爷让我跪在祠堂,我看着墙上的那只熊发誓下次一定不会再让他抓住……”
孟夏捏了捏他的鼻梁,“你小时候还挺皮的。不过,你们祠堂墙上为什么有熊?”
黎洵转过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回忆道:“只是一个罢了。我们这行当以前全国各地跑,不仅说话是切口,为了留名,又弄个旗幡印自家的图腾。这样一来,有想合作的就能找到你,又不会暴露自己。”
孟夏了然,但还是有些不理解,“你们黎家的祖宗也不知道画个凤凰白虎啥的,那多霸气。”
“江湖八大门,自然用什么图腾的都有,那些应该早就被用完了。”
“那姜锦棠家里呢,他们的图腾又是什么?”
“是羊。“
孟夏站起来去喝水,“那还是熊霸气一些。”
润了嗓子之后,她笑吟吟开口:“走,叫小羊羔去吃饭吧,熊大?”
“……”
第55章 山上山
月上柳梢,有一队人在山间缓慢行走,正是孟夏一行。说来也怪,明明距离上次来也不过几日光景,这山脉却像是在漂移,他们从原处出发,竟找不到石门道的大门。
安达将电子地图调出,整个山脉尽收眼底,他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点,告诉罗静怡,“我们应该在这个位置。”
“位置没有错,回程的时候我特意做的标记。”
众人顺着黎洵的视线看去,紫外线手电的光芒之下,一根倒垂的粗木枝上有一个数字。
数字由油性荧光喷剂书写,遇紫外线显现,所以其他人并没有发现。
“既然位置对了,那为什么找不到大门?”
满山寂寥,只余探灯穿过树丛漾起层层浮尘,间或有虫鸣声响起,又夹杂着闷动的咕噜声,也不知是兽是石。这让久不跑山的罗静怡闷出一声薄汗,思绪不自觉飘到新人时期随师父半夜跑山化怨的时期。这一细想,竟真发现那树影丛丛中似有人影。
众人没发觉她的异常,黎洵还在进行着他的分析,“澜沧山脉本是没有地下暗河的,上次我们深入山体腹地却能看到洛河,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我们运气比较好?”
顾彦时眨巴着眼睛,实在想不出别的。
阿萝笑嘻嘻的,“时哥哥你真笨,连我都听明白了,那条河肯定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可惜,顾彦时的关注点跑偏了,“我说阿萝啊,你能不能不要时哥哥、时哥哥地叫我,这听着怎么有点臭呢。”
“别打岔。”孟夏抬起手,阻止了这个话题的深入探究。
“阿萝说的对。如果说洛河会移动,石门道会跟着变化,那这么多年地质考察的人员都没有发现过它们就比较合理了。”
姜锦棠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转头询问罗静怡的看法,“罗主任,你说呢?”
这一转头可不得了,细瞧之下罗静怡额间的汗珠细密地铺在面皮上,神色也极其紧绷,呈现一种如临大敌的姿态。
“罗主任,你怎么了?”姜锦棠一怔,不由的脱口而出。
几乎是询问响起的一瞬间,黎洵就拔出了手枪巡视四周。
孟夏直接脚尖垫地旋跃上了最近的枝丫。
两人很快发现了那隐约的人影。
黎洵追了出去,孟夏跳下树找安达拿夜视望远镜。
罗静怡终于从梦靥中回神,她极力表现自己的镇定,“也许是附近的山民迷了路。”
什么山民会出现在夜半的深山里,孟夏不拆穿她,而是给了她一个更科学的解释,“是猴子。”
白臀叶猴跑的欢快,突然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于是悄悄溜回去。
没走多远,它就看到那个男人坐在树根旁磨着自己的刀。它伸出半个脑袋探头再看,那刀却像长了脑袋般直冲自己所呆的树而来。
它被吓了一跳,正要往另一棵树上跳去,一张大网兜头而来。
黎洵用自己的冲锋衣绑住白臀叶猴走回来时,众人正围在安达身边窃窃私语。
“聊什么呢?”
孟夏一回头,哟,老熟人。
顾彦时藏不住事,眼里满满的是对黎洵的佩服,“我说这猴子诡计多端难抓,孟夏非说你铁定行,还真让她说着了。”
黎洵看孟夏一眼,并不多言,眼里的柔情说明了一切。他将白臀叶猴往几人中间一扔,后者啊啊地惨叫起来。
孟夏撇它,“别装,再叫真打。”
白臀叶猴果真不再叫唤。
“挺有灵气。”罗静怡暗恼自己刚才想茬了,说话都带着板硬。
阿萝本能的不喜欢这个生物,她偷偷躲到阿哨巨大的身体之后,对着那猴子用方言骂脏话。
孟夏不知道她叽里咕噜地说什么,便没有管,而是逗弄起了那自认为聪明的猴子。
“看来这猴子是喜欢上我们了,不然怎么会特意找来。”
白臀叶猴头摇的像拨浪鼓。
“要我说就把它带回家吧,放家里跟猫啊狗啊的一块养,也死不了。”
白臀叶猴亮了牙。
姜锦棠慢慢琢磨孟夏的意思,在一旁打配合,“我觉得它不是喜欢我们,是没地方去了,找不到家了所以才来找我们。真是蠢猴子!”
她本来想说的再难听一点,话语在嘴里打了个转也只说了个“蠢”字。
这次白臀叶猴没有立马龇牙,而是眼尾下拉失落了一阵后才重新面露凶相。
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孟夏与黎洵对视一眼,后者用唇语说了个“跟”字。
孟夏单刀直入,“你要能找到家,我们就大发善心把你送回去怎么样?”
看它眼珠乱转,她再接再厉,“再附赠你几个苹果?”
阿哨的大背包里有许多的物资。苹果本来是不会出现在其中,因为饱腹感低还占位置,远不如能量棒实用,只是碍于顾彦时想补充新鲜维生素,才勉强塞了几个。
此时,其中一个进了白臀叶猴的口,眼看另几个也可能不保,顾彦时抓紧时间抢来一个,用湿巾细细的擦了大口咀嚼起来。
当白臀叶猴手中只剩一个核,孟夏掏出了匕首,“苹果也吃完了,我们该送你回家了吧。要是这次你再耍我,那就犹如此树!”
用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孟夏的这个横劈顷刻将最近的一棵小树分成了两截,吓得白臀叶猴面颊两侧的白须都立了起来。
往前走不过一公里,有棵苍天古树挡住了去路,它的底端布满荆棘,要想通过就务必将它们拨开。
阿哨走上去徒手掰开,小路渐渐显现,同时也隐约露出了树底的一个圆形树洞。
“那是什么?”姜锦棠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窝在树洞里的生物。
白臀叶猴兴奋地尖叫起来,同时不断扭动身子,黎洵的冲锋衣再也承受不了这个力道松散开来。它借势跃出束缚,滋溜一下窜到了树洞里。
树洞旁的荆棘应该是白臀叶猴的伪装,没有根须,阿哨只用手轻微挥动就随风而散。
黎洵往前凑了一些,用登山杖往里探去,碰到软软的回弹,隐约发出哼哧的声音。
“是人。”
他不再犹豫,整个人扒在洞口用手电照去,确认了里面那人的身份。
“是杜聿征。”
罗静怡快步走过去,急道:“拖出来。”
如果不是这个人,不会有廖春生事件的发生,也不会衍生成副省长被夺舍的恶性局面,自己也不会被上面问责从而来到这荒郊野外追根溯源。
杜聿征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像是病入膏肓,脸上没有了血丝,就连被粗暴地拖出也只是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阿萝一看清人就大骂,“王八蛋!”
边骂边欲用钳子将他的身体戳穿,被阿哨拦住了。
白臀叶猴啊啊地叫着,在旁边急的上蹿下跳,这让姜锦棠很是好奇,这坏猴子竟然还会担心人。
孟夏在杜聿征被拖出来后马上去翻看他的肩膀,看到袁绍华闭目无息时瞬间慌了神。
她熟练地割着手腕,被黎洵一把握住。
“黎洵,我必须救他。”
孟夏仰头,眼里多了泪意。
“我不是拦着你,我来帮你。”
当采血针被拿出的那一刻,孟夏的眼睛亮了一亮。
黎洵熟练地帮她绑上压脉带,然后将采血针送入血管,问她,“是不是不疼?”
“嗯。”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学的,竟然真的不疼。
采血针另一头对准了袁绍华,血滴入鼻腔的那一刻,杜聿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孟夏被唬了一跳,想要去看一看袁绍华。采血针瞬间脱体,有那么一刻,鲜血渗入了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