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司南的衣角被人拉住。
是“k”。
银白色的长发、不合身的衣衫。
唯一不一样的，是身高。
昨天那一米九的大个子完全蒸发了，像热缩片似的，等比变成了六七岁的大小。
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也被一堆小孩儿玩弄得凌乱不堪，湛蓝色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司南。
司南一下没忍住，乐了。
“不是，你这――什么情况？！”
“外国人！外国人！”
“姐姐，这个外国人是你的弟弟吗？不会是你的儿子吧！”
“他会魔法，他之前是大人，我看见了的！”
“你说谎，我们都没看见，就你一个人看见了？肯定是假的！”
“是真的！就是真的！”
……
小屁孩凑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人头都大了。
而被团团围住的银发小人完全无动于衷。
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面孔，平静的视线下，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想法。
司南给邢彻一个眼神，示意他把“k”抱起来。
她反而蹲了下去，问那个看见“k”会魔法的小女孩：“你在哪里看见’k‘的呀？”
小女孩指了指前面那棵树，语气纯稚：“就在那边！”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边，后来大家都看他，他在看我们玩，然后就变小了。”
“姐姐，他是不是会魔法？他把自己变小了，那能不能把我变大呀――”
司南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表情，视线不自觉地落到被邢彻抱着的“k”身上。
“k”还是那副模样，认认真真地盯着司南，眼里充满希冀。
司南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其实这一切都是魔术，是我和哥哥表演的魔术哦――”
“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说明你是最聪明的小孩，答应姐姐，这件事情不要和别人说，好吗？”
小女孩星星眼，止不住地惊讶又开心：“真的是魔术吗！”
“好厉害！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这是魔术师的秘密，对不对？”
司南笑了：“是啊，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
小女孩很聪明，可眼前这个缩小了的“k”，并不如人意。
司南把“k”放到桌子面前，很生气：“让你呆在家里不许动，你还乱跑？！”
“有没有人发现你？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明白吗？”
“k”突然开了口，生涩又稚嫩，带着孩童说话特有的语气和颠三倒四：
“我、想、你……找。”
司南听懂了。
“你想找我？”
银发小人点了点头。
“你找我干什么？像吃喝拉撒，还是想回到红塔？”
“吃喝拉撒可以满足，回到红塔，我做不到，听懂点头。”
司南抱臂坐在银发小人的面前。
原本以为是势不可挡的人形兵器，没想到是无痛当妈，这落差有点大，正赶上司南奔忙的时候，她对这小孩根本就没什么耐心。
邢彻比较细心，给银发小人倒了一杯茶水，没想到小家伙还拒绝了。
“我、不要这个。”
“我、要、找、带你、回家。”
银发小人一脸严肃，神情十分认真。
司南想到那夜轰然坠毁的宫殿。
“那个宫殿是你家？”
“我不想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不耐，明明可以早点结束工作，快马加鞭到利州把赵家父母接过来，现在却要在这里低三下四地哄小孩。
还是一个不明来路、难分人鬼的小孩。
“你听着，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乖乖听我的话。我不要不听话’东西‘，要不然我会很麻烦，你明白吗？”
银发小人沉默了一会，眼眸微垂，k察觉到了司南的心思。
那是不耐烦、讨厌、想逃离。
“……可以回、我们的家――”
k低声道。
“谁和你有――”
家。
司南话音未落，突然想到，这小鬼头还没有化形之前，不就是住在她红塔房间里那坨黑色的东西吗？！
“k”口中的“家”，难道是红塔？！
司南一下变了表情：“你能带我回’我们的家‘？”
“那回去了，还能带我出来么？”
“k”似乎有些为难。
“时间、长点，可以。”
司南了然，随即兴奋了起来，立马同邢彻对了个眼神：“这小屁孩好像能带我们进红塔。”
邢彻也愣了，看向银发小人：“……你能把我也带进去吗？”
“k”的眼神第一次落到邢彻身上，表情也十分清晰地写明了一个态度：不要、拒绝、讨厌！
“k”只是一如既往地看着司南，重复重点：“我们的家。”
“这里、不好。”
“他，不行。”
司南没有深想银发拒绝邢彻的理由，一点都不觉得这小屁孩是累赘了。
相反，她眼神晶亮。
“这东西”，好像还有点好用。
第82章 红塔生存29-1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邢彻总觉得这银发怪，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自己。
早上吃饭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他和司南吃饭习惯坐在方桌的四角两边，而那个“银发”，就算不吃饭、挤在方桌尖角的位置，也要隔开他和司南。
让邢彻心里总有点微妙的不爽。
“我怎么觉得，’k‘好像有正常人的情绪呢？”邢彻抱臂看着银发，一脸思索。
司南没当一回事：“k的学习能力一直都很强。”
“不过你这么想，我倒是想起一个事儿――”
她的视线转向银发，“你有名字吗？”
银发小人一怔，有些疑惑：“……名字？”
司南指了指自己：“我叫司南――他叫邢彻。”
“你知不知道你叫什么？”
银发小人明白了：“……渊。”
邢彻挑了挑眉：“k自我意识还是很强的啊，知道自己叫’渊‘。”
他逗小孩似的靠近银发小人，语气有些调笑：“你的’渊‘，是哪个’渊‘？冤枉的’冤‘，还是深渊的’渊‘？”
银发小人不喜欢邢彻，面无表情地把手怼到他脸上，挤得邢彻脸部有些变形。
司南在旁边笑着，她见过银发的宫殿，悬崖百尺，万丈深渊，让人印象深刻。
“肯定是深渊的’渊‘了。”
司南看着渊，认真道：“只不过，我们这个世界，一个字，算不上’名‘，你既然叫’渊‘，那就跟我姓。”
“以后叫你’司渊‘，可好？”
“跟你姓。”
司渊湛蓝的眸子欣然带起了笑意，一切和司南沾边的，k都喜欢。
“好。”
司渊现在还是小孩形态，看起来就像个玉雪可爱的粉团子，分不清性别。
邢彻有意道：“看她头发那么长，要不要去拿点头绳，给她绑两个麻花辫？小孩子披头散发的总是不好打理。”
司南还真没考虑过这这方面的问题，她伸手顺了顺司渊的头发：“k也不是真的小孩――不过你看，k像女孩子么？”
司南从小就希望有个长得漂亮的妹妹，可以当洋娃娃去打扮。
只不过……
她看着司渊，想到之前k在王座霸气睥睨的样子，怎么都无法和如今这个，要扎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画面反差太大，她忍不住弯了眼睛。
怪好笑的。
邢彻心里有鬼，自然满口应是：“哪有这么漂亮的小男生，k留这么长头发，一看就是女孩子。”
“这种’人形武器‘，没什么性别意识，是个小女生，和你不是更亲近么。”
邢彻对司渊笑了笑：“我看你很想和司南在一起，对吧？”
他可不知道自己的嘴脸多么虚伪，司渊都不想理他。
可他说的话，却踏踏实实地烙在了司渊的心里。
能和司南更亲近……
司渊眨了眨眼，澄澈的眼神看向司南，似乎有些期待。
“你、喜欢’小女生‘？”
司南一下乐出了声：“我当然喜欢男的！――不过你不用懂什么是喜欢。”
“你是男是女，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正功能是一样的。”
她摸了摸司渊的头，发丝冰凉，就像他的手一样，空有人的皮囊，没有人的温度。
人形兵器……红塔里想出这个设计的，可真是个鬼才。
司渊期待的神情一下子落空了。
“我、你、无所谓？”
他的眸光像是伤心。
司南一哽：“……”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当男生还是女生……这件事情在我这里无所谓，不是说你无所谓。”
司渊伸手拉住司南的手指，“我不能无所谓。”
司南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和k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索性跳过话题：“好好好。”
她象征性地拍了拍司渊的肩膀：“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不是无所谓。”
“所以，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能不能帮我做好？”
司渊听见她这么说，十分开心，眼神都亮了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司南：“我们晚点要出去买东西，你要做的，就是一直待在房间里，不要随便出去――”
“尤其是，不要冲动去找我。明白吗？”
“乖乖等我回来，嗯？”
司渊方才亮起的眼神逐渐暗淡了，可看见司南无比认真的眼神，k只能点下头。
“育儿工作”进展缓慢，司南没那么多时间和司渊耗在一起。
她要尽快准备去利州的东西，把赵楚楚父母从利州接回来。
楚楚不知所踪，司南不能让两个长辈也处境艰难。
邢彻带着她去了趟集市。
避难所的集市规模并不小，明显看的出来，大家生活条件都还可以，摊子上卖的全是些茶叶烟酒，以及行军用具这些非常实用的东西。
只不过要价很高。
司南正在和一个卖地图的人扯皮。
这是个佝偻着背的男人，脸上带个口罩，和司南的接触十分谨慎。
要不是司南需要他手中这份地图，早就转身走人了。
“大哥，你这地图显然没什么用，现在要价这么高，我不买，你不也砸手里？”
司南正在和摊主谈价钱，余光瞥见一个年轻的男人从不远处走来。
那是一身军装的汪耘。
汪耘远远就招着手小跑过来，笑容灿若星辰：“司南姐！”
他跑到司南跟前，才发现司南背后还站着一个男人，显然是她关系密切的朋友。
汪耘下意识忽略他：“南姐你买什么？这边的摊主我还是认识几个的。”
司南笑了笑，轻轻扬起手中的地图：“现在正讲价呢。”
“你不是还没试训吗，怎么衣服这就穿起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汪耘，眼里多是赞赏：“很不错，穿上制服就是不一样――板正！”
汪耘颇为羞赧，挠了挠头，“害，也是通知试训提前了，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你。”
他看看司南手中的地图，又看了一眼摊主。
汪耘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敢不敢再报个价听听？”
汪耘来了，那摊主的眼神明显躲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南有些讶异，不由得玩笑道：“什么情况――这还没当上官儿呢，就有人怕你了？”
汪耘看向司南时，神情总是和缓的，他抿了抿唇：“你不知道，这个人买卖做的黑心，经常高价卖假货，有时候还给找**，摊子经常被掀，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司南了然，当下便接了话：“假货啊？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现在这世道，果然乱得很，算了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说着她就拉着邢彻汪耘走了，身后的摊主见状，反而拍着大腿扯嗓子：“诶呀，美女，回来，给你便宜点还不行？”
司南头也不回：“你卖的假货，刚说的价我还给高了呢，你就自己裱到床头看吧！”
罗锅摊主一见司南要走远，拿着地图就颠颠地走来了，“美女！折价给你，折价给你。这总成了吧？”
司南挑唇一笑，最终以一半不到的价格拿下了那幅地图。
那摊主还明里暗里哭穷，说这是最近几天开的第一单，还贱卖了，真的很难活。
汪耘听罢，冷笑一声：“好好做生意的都在集市上混起来了，你看哪家摊子隔三岔五给人掀？出了事儿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吧！要不然你脚下这摊位都保不住！”
一番话怼的摊主面红耳赤，还不敢吱声。
司南很欣慰，汪耘的成长很快，已经能为别人出头了。
“走吧。请你吃个饭，之前说好了试训要给你送行的。”
汪耘很开心，和司南聊着聊着，就把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邢彻挤到了一旁。
邢彻看他们相谈甚欢，心里更堵了。
“我接下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的脸色并不算愉快。
汪耘巴不得他赶紧滚蛋，笑眯眯地招手：“叔叔再见～”
邢彻的脸更黑了，司南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怎么会是，这分明是哥哥！”
汪耘笑得更灿烂了：“不好意思啊，大哥，你最近这胡子是得刮刮了――”
司南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却还要瞪着汪耘：“没礼貌！”
邢彻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新长出的胡茬：“我先走了。”
他黑着脸离开。
司南可没有察觉到他细腻的小心思，只是一味教育高中生，让他以后别那么低情商，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汪耘哼一声：“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肯定想知道――”
司南催促：“赶紧的，别卖关子。”
汪耘眼神定了定：“你知道，当初是谁举报你是’红塔人‘，害你被抓的吗？”
一说到这个，司南抿了抿唇：“有个目标，还不确定。”
“他就是――*”
汪耘接话道：“孙阔。”
“那个之前和你住一栋楼，然后冲撞巡逻队被收拾的那个。”
司南皱眉：“我知道是他，只是想不明白，我究竟哪里惹到他了，让他这么费劲’陷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