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任由阿梓领着她走。
在市集七扭八转,她二人终于在一个摊位前停下。小蛇的眼中这才恢复了点精神,扫视了摊位一圈,除了扫帚还是扫帚。
小蛇扭头看向阿梓刚想说话,却被其一口抢了先:“爹爹,这是我的好朋友,她叫小蛇。”
小蛇愣了愣,又将目光移到这摊位的后面,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坐在小木凳上,满是皱纹的手上捏着草绳还在不停的编织着,脸上满是和蔼:“啊,梓儿来啦,哟,还带来了好朋友呢。”
阿梓用劲的点点头,激动地说道:“她是她们楼里最厉害的!也待我最好!她呀,……”她说着,眼中洋溢着说不清的开心。
阿梓说着,老人微笑着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回应,还给小蛇竖了个大拇指:“真想不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这么厉害啊,将来一定能干成一番大事业!”
小蛇自从入了这酒楼开始就与阿梓相识了,但是她也从未见过阿梓如此的神情,也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自己真有阿梓说的那么好么?阿梓的爹爹也是,与先前遇到的那些人一点都不相同,那些人只会用言语做成的刀子狠狠的刺向她,而这位爹爹的笑容总是很温暖。
阿梓被说的有些不知所措,本是面若冰霜的她此刻也是温和了些,向阿梓爹爹点点头。
阿梓绕过摊位挽起爹爹的胳膊,依偎在其怀中如孩童般幸福。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无非就嗦这么两句:“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可是他父女二人说着说着就哭了。小蛇仔细听着,只捡来这么两句:
“梓儿啊,是爹爹对不起你,若是爹爹再有钱些,你就不用去那烟尘之地了。”
“爹爹没事的,梓儿在那有自己的好朋友,还能赚些钱补贴家用谈不上吃亏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迂腐,什么都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除了因缘还有讨生计。别看这集市上街口处这些个大大小小的摊位,这里头还排着名号呢。铺子大的总觉得自己比其他个商贩高一头,瞧不起其他商贩,铺子中等大小的嘛还就喜欢欺压小摊位,动不动去讽刺两句掀个摊都是常有的事情。赚的钱多随便你干嘛,赚的钱少那就活该遭人欺负。“当”是“当”,“对”是“对”。
看这阿梓的爹爹卖扫帚,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几个钱养活着一大家子一家三口。他也是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儿去那种地方的。可是自己赚不到钱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也被别人看扁处处遭受欺压,去讨个寻常的生计别人都不要她。既然女儿执意如此,那就随她去吧,跟着自己或许还要遭受更大的苦难。他对女儿也是十分的愧疚。
“诶,阿梓来啦!”一个满头是汗的男人放下肩上的扁担,一脸欣喜。
这男人是个普通砍柴工,自小和阿梓认识,他也喜欢她,平时也会来帮帮阿梓的爹爹。
“嗯!我来看看爹爹。”阿梓笑的晴朗。
“放心!有我在,肯定能照顾好你爹爹!”男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
夜幕渐渐降临,街上的行人也变得少了许多。晚间的秋风吹过还带着丝丝凉意,枝头间的枯叶半悬半落,或许下一阵风的到来就要离开枝丫飘落在地。
父女俩叙旧也差不多了,阿梓帮她的父亲收了摊便打算和小蛇一块回酒楼了。
阿梓的爹爹佝偻着腰,细细的帮她二人整理好外衣,眼眶渐渐湿润,哽咽着说:“回去照顾好自己,受欺负了要回来和爹爹说。”说着,他还看向小蛇接着说道,“小蛇,是这样唤你的吧?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要是受欺负了就叫梓儿保护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小蛇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机械的点点头,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情绪一种情感。
阿梓的爹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行了,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街上依旧有两三个行人纷纷向她二人投来厌恶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滩口水从天而降吐到她们的脸上。阿梓注意到了这些,伸手从自己的布袋里拿了个笠斗出来戴在小蛇的头上,嫣然一笑:“嗯!好看!就戴着吧。”
小蛇迟迟不语。
一路上,二人都缄口不言仿佛各有心事,越向酒楼走得近些,步子似乎就越加沉重了一分。
这城不大,市集也不大,从最东边走到最西边也就一刻。二人在酒楼门前站定,里头的灯火早已点燃,好几个人影在里头忙碌着。
阿梓走上前正准备推门而入,身后却传来了小蛇冰冷的声音。
“我帮你赎身吧。”
一阵风吹过,酒楼门前的枯树沙沙作响,枝头上残留的几片枯叶也纷纷飘落,阿梓披在肩头的秀发在空中拂动,触及门扇的手指轻轻颤抖,如鲠在喉。
第27章 病蛇篇6
“别说笑了小蛇,倘若你真有实力,”阿梓顿了顿,将眼角的的泪珠抹了去,“就先救自己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小蛇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说罢,阿梓转身揉了揉小蛇的头,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的味道,接着侧身推开了酒楼的大门,里头橙黄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留下小小的半边阴影。
阿梓长得其实别有一番风味,柳叶细眉下镶嵌着两颗灵动的小鹿眼,睫毛浓密又卷翘,鼻头小巧鼻梁挺直,两边嘴角带着弧度看似始终在微笑一般。虽说其身材不是那么的风韵娉婷,倒也算匀称。如此姿色在这酒楼内虽排不上顶尖的但也算是靠前的,可不知为何,人气依旧如烟般稀薄。她是从老实人家里出来的孩子,还没那么快习惯这处事的准则,也不比别人圆滑,自然就不是那么讨喜。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吧,总有一天能走出这酒楼,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天地的,阿梓总对自己这么说。
酒楼内的日子总是枯燥乏味,夜夜如此。小蛇与阿梓是前后脚回来的,她坐在房内单手扶脸,另一只手中的酒杯通体晶莹,半透光着,她举着玉杯晃了晃,看着精酿挂着壁,紧接着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小蛇百无聊赖的将空荡荡的玉杯举起,单眼微眯,透过玉杯朝窗外的天上看去,杯上映着银白色的小圆点,或许是今日心事重重才总觉得今夜的月光有些刺眼。
“哐――哐――,小蛇,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
小蛇无动于衷,继续透过玉杯观察着窗外的月色:“何事?”
门外老鸨摩拳擦掌,半J着身子,语气中满是讨好的意味:“小蛇啊,你看你,回来都不跟妈妈说一声,楼下齐公子都等着急啦。”
小蛇将手中的玉杯换了只手捏着,在拇指和食指间不停的来回揉搓:“可是我今日心情不佳,不想下去。”
一听这话,门外的老鸨着急了,一手握拳用力敲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这小蛇若是不下楼,今儿要损失多少银子!
“哎呀小蛇,你是不知道今儿个投标,齐公子全场第一,足足超了第二名一千两银子呢,人就为见你一面,谁去哄着都没用啊。”老鸨怎会跟钱过不去,敢怒不敢言,不敢将怒气显在脸上,强耐着性子依旧轻声细语,“你就当给妈妈个面子,我银两都收了,你下去跟他随便喝两杯就是了,改明儿妈妈给你放休一天好好休息,如何呀?”
屋内小蛇撇了撇嘴,心灰意懒的将玉杯置于桌上,脑袋也顺着臂弯滑落趴在桌上,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一天两天的放空时间。
听屋内还没有回答,老鸨这下彻底着急了,连拍了好几下木门都无人应答,刚转身准备趴在栏杆上放声吼叫:“来人呐,这小丫头造反了!”但这句话还没喊出来,刚喊到第一个字就被自己生生咽下,眼下还得靠这丫头赚钱呢,硬的来不得,万一她想不开,哭和闹都没关系,就怕上吊了,那自己的摇财树不是折了么!
老鸨生生转了口:“来……来啊小蛇,这样,妈妈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小蛇一只手被压麻了正准*备转头换一只,突然停住了,试探性的开口:“什么要求都可以?”
见里头那位摇财树终于有了回应,老鸨忙不迭的连声答应道:“哎哎,对!什么要求你都尽管提,妈妈指定答应你。”
吱――,门开了。
小蛇双手抱臂侧身靠于门框上,挑了挑眉:“我要帮阿梓赎身。”
老鸨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嘴角还时不时的颤抖两下:“啥玩楞?”
“帮阿梓赎身啊,”小蛇伸出一只手搓了搓指甲,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没有钱。”
老鸨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蛇,啧啧开口:“真是不得了啊,你这才来多久啊,就攒到赎身的钱了?你晓不晓得像阿梓那样不温不火的,最少也要两……”
还不等老鸨冷嘲完,小蛇将手掌打开,五根手指伸了伸直:“我出这个数。”
老鸨这下不止嘴角抽搐,现在连脸部肌肉都控制不出的抽了的一下:“你说多少?我这儿的都得千两起步,你这意思,五……千两?”
小蛇眉眼一弯,两边嘴角向上勾了勾,肯定的点头。
老鸨还是半信半疑:“你有这么多钱么你?”
小蛇还未回答,半个身子已然走出了房门,朝着楼梯口走去,远远地只留下一个背影:“你晚些时来我房中拿走便是,我既开了这个口,必是有这个实力。”说完便走下楼去。
不久后,楼下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总算把你盼来了,你个小妖精真是叫我好等呀!”
小蛇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齐公子想来找我喝酒随时知会一声便是,刚在楼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来,我自罚一杯。”
楼上,尽管老鸨心中还是存有疑虑,但是又仔细想想,刚自己还本想喊个两千两银子给这阿梓抬抬身价,叫那小蛇知难而退的,谁知这丫头开口就喊五千两。别说五千两了,阿梓这丫头连两千两都值不上。不过这样也好,这五千两若是拿到了倒也是赚到了,若是拿不到还能白白揪着个小蛇丫头吹牛皮的小辫子,让她更尽心尽力的给酒楼干活,不想那些歪门邪道。
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得益,反正也没什么坏处,那就晚上再来看看吧。老鸨心想着。
晨曦微露,酒楼内的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老鸨在大门上上了锁鞘,忙不迭的就往楼上小蛇的房间小跑而去。
小蛇的房间并没有上锁,老鸨直接就推门而入了。刚进房间,她的目光就锁定在了桌上的那一个大包裹上,其旁边还放着一个稍小些的包裹。看到这些,她的嘴巴不自觉的长得老大,一把抱住两个包裹,平日里总透着一股狠劲儿的双眼此刻却是温柔似水,像是搂着自己无比宠爱的小儿一般。
小蛇侧身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很是疲惫,床前放了一块屏风,但她不睁眼看也知道来着是老鸨。
“桌上那包大的包裹里,一分不少五千两,给阿梓赎身。”她哑着嗓子说道,翻了个身,“旁边那包小的,帮我给阿梓。”
“哎哎,得嘞。”老鸨连声答应,毕竟眼见为实,五千两换走一个废物酒。女也算是值当。
“等会。”小蛇说道。
老鸨抱起包裹就准备离开,刚要踏出房门就被小蛇叫住,她险些没站稳,眼睛滴溜溜的转生怕其反悔,这到嘴的银两可就飞了:“怎么了?”
“将阿梓的卖身契放下。”
老鸨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真要反悔呢,原来是要这卖身契,这样一来这五千两入自己的口袋里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老鸨在怀中翻了翻,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诺,放这了。”
这下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
老鸨回到自己的房间,挨个清点完银两,正是五千两整一个子儿都不少,这才心满意足的开怀大笑。可能是太激动了,双腿碰到了桌角,抖得桌子边上的小包裹掉了下来。
老鸨低身将其捡起,放在手上颠了颠:“哟,还不轻咧。”凭一种对钱财的本能反应,她十分笃定这小包裹里就是银两。
这包裹如今到自己的手上那就是自己的了,先下手为强。老鸨一把拆开包裹,白花花的银两涌入她的瞳孔。她点了点,正正好两千两。
“不对啊,小蛇这丫头咋有这么多钱的?”老鸨边说着,手指下意识的又点了点银两。
得,管她咋有的,现在都是自己的就对了。老鸨将银子全撒在地上,给地板都铺了不厚不薄的一层,她躺在地板上成大字型上下蛄蛹着。
半年前捡了小蛇算是捡对了,真算是给自己捡了财神爷!
不过,这两千两,怎么能全进了那阿梓丫头的肚子里……
――
咚咚――
“请进。”
“恭喜你啊阿梓,恢复自由之身了。”老鸨说着,将包裹放在桌上,“小蛇将你赎了身,还给了你一千两银子,她待你还真不错。”
阿梓从桌上取了包裹,飞快奔向小蛇的房间。可不管她怎么拍门怎么呼喊,里头都传不出半点声响。就在这时,阿梓的眼泪算是彻底憋不住了,如同泄了闸门一般,泪珠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都说了先救你自己的吗?
老鸨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她也是为了你好。”
阿梓就这样,被老鸨半推半搡着出了酒楼。在踏出酒楼的那一刻,炙热的阳光洒在脸上,仿佛从深渊中刚走出一般,温热的。
她不舍的回头,看向小蛇房间的窗户,那扇窗半开着,或许小蛇也是想走的吧,自己也真是没用,竟然要靠着比自己还小的妹妹救助自己。
阿梓深吸了一口气如重获新生,下定决心一定要踏实做事,早日攒够钱将小蛇从那水深火热之地给解救出来。
靠着小蛇给自己的那些银两,阿梓踏踏实实的开了个铺子也赚了些钱,本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开始发展,可谁料天降横祸。
那日,风和日丽。
那日,集市上人头涌动。
那日,眼看民女被强抢,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那日,最后的希望,也破碎了。
第28章 病蛇篇7
阿梓从这酒楼出去后的第一天就引起了楼内其他女郎的注意,本是这样一个论名气论各项都比不上其他女郎的小丫头,按道理说不该这么引人注意的,但就是如此反常,楼内的其他女郎就是知道她不见了。女郎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怎的,就传出了是小蛇交了五千两给妈妈帮阿梓赎了身,而且还另外给了一千两让阿梓自己出去做正事讨生活。
女郎们听说了此事,各个相顾无言各怀鬼胎。比起寻常那股趾高气昂一副看不惯小蛇的样子,反倒收了些脾气,动不动的端上一杯酒上小蛇跟前去认个脸熟,一口一个蛇姐的叫着,亲密的很。
可小蛇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过了几天,两个酒鬼喝的醉生梦死,在酒楼肆意闲聊着。
“昨天那事儿你知道不?”酒鬼张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搭上坐在其身旁的酒鬼李的肩头,贴在其耳朵旁说道。
酒鬼李打了个气嗝,脸颊红扑扑的:“啥事啊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