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悬崖峭壁,向下投去目光,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从底下源源不断地冒出刺耳的尖叫。而四周处处是更加}人的白骨堆,骨肉相连的、残肢碎骨的。
倾O沿着边缘一路寻找阿凌的肉身,一步步向下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双脚更加沉重一些。
她在心中祈祷无数次。
“让我找到他。”
……
乱葬岗是恶灵的聚集地,他们大多都瞧不起神族的人。认为其自恃清高最爱装模作样,单只是凌驾于白云之巅,便总一副傲视苍穹,天上地下为神族独尊的模样对着世间万物指指点点。
尽管这些恶灵怎么看不惯这些神族人士,但骨子里总归是些肮脏不入流的东西,面对神威只得畏手畏脚假意讨好。
更何况,这新上任的魔尊竟在大战中被神族一女子一剑穿心致死,曾经唯独能与神族一争高低的魔族已然大势已去。群龙无首,族内显然早已乱成一锅粥,这天上地下可不就唯神独尊了。
话说回来,虽然如今是神族一统天地,受世间朝拜,但魔族并未真心投降。其依旧心怀异心,保不准哪天就朝神族的大动脉上狠狠地扎上一刀。
这乱葬岗毕竟还是属于魔族的统治辖域,异族入境还需知会一声。
眼下正是神族建立政。度,收复民心的重要关头,魔族人都是些疯批性子,若是把他们惹急了,真想不出他们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令人费解的大事。神族也不想这关键时刻被魔族横插一脚,多少都要卖点面子,使得双方脸上都过得去。
倾O身为神族正品战神,眼下大摇大摆的过了境,肆意在异境奔走。这些小喽恶灵虽听过战神名讳,但不曾见过本尊真面容。但只要是神族的人就能引起它们的不满,免不得挑拨几句。
“真是稀奇,咱这乌烟瘴气之地竟也能引来鼎鼎大名的神族人呢。”
“不都传闻神界一惯瞧不起我们这些下流之辈么?怎的如今跟回了自己个儿老家似的,真是不把自己当客呢。”
“可不是呢,如今人家可是这天地共主呢,自然目中无人咯。”
……
群鬼七嘴八舌的阴阳怪气着,声声嗤笑此起彼伏。话中看似句句带刀,字字往人心窝戳,但对于倾O来说,简直跟在她耳吹气一般,不痛不痒。
没有任何杀伤力。
这些杂碎的声响虽激不起倾O一丝波澜,但是听多了也觉得喧嚣。
“不想死就闭嘴。”倾O只是淡淡的一句,厉鬼们瞬间一哄而散,身旁立即就清净多了。
周围到处弥漫着刺鼻的酸味,走至深处还能看见几头奇形怪异的凶兽。其形状或是三头六臂的巨兽,或是长着如芝麻般的千目,亦或是浑身上下布满一张一合的唇瓣,其口中空洞不断伸出长舌,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从远处看活像是只黏糊糊的、长满了无数触手的怪物……
这里邪气充裕,是块“修行”的好地段,不过这里的气不正,修的道自会斜些,相由心生,如今这些个凶兽长成如此令人恶心的样貌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倾O在这群怪物中间穿梭,所到之地所见的怪物越多越怪,她心中就越是明白,阿凌生还的几率就越小。
突然,倾O急行的步伐猛然停下。
青筋慢慢爬上她的太阳穴,眸中不停的闪烁着,临霜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倾O的手中。
她紧紧的盯着前方。
顺着倾O的目光向前看去。目光所落之处被无数的大大小小的鬼怪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为何,倾O总有一种预感,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告诉她那包围圈的正中心,一定是――阿凌。
倾O的唇瓣上下翕动着,声量不大也不小,但语气淡漠:“滚开。”
“谁特么不长眼,敢到这乱葬岗来耍威风?!”一个眼斜鼻歪的厉鬼气吼吼叫嚣着,“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今天就要你有来无回!”
这厉鬼边喊着边转身,正好那包围圈漏了个缺口出来。
倾O透过那缺口,看到了一只血淋淋的手,那手掌中心平摊着一枚白玉,白玉上刻着一个字――翊。
倾O紧锁的双眉终于得以舒缓,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她的嘴角。
她找到阿凌的肉身了,阿凌有救了!
随着那厉鬼的咆哮,越来越多的恶灵凶兽转过身来,都想想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缺口越来越大,地上那具尸体的全貌也渐渐显露出来。
“全貌”并不全。
地上零零碎碎的散落着些并不完整的肢体,甚至还有大半截大腿被凶兽叼在嘴里咀嚼着。
唯一完整的,可能就只剩那只握着玉佩的手臂了。
倾O的双眸骤然收缩,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耳边本是群鬼尖叫的声响,却瞬间变得空洞,甚至有些耳鸣,其刚上扬的嘴角赫然凝固在脸上。
看起来明明是笑着,却有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眶溢出,临霜差点从她的手中滑落。
“就……一丝希望都不留吗?一点退路都不给么?”倾O笑容垮下,阴沉着脸。
周围似乎都变的格外阴沉,本是习习的阴风,越吹越狂,在地上形成了一簇簇小龙卷。
一些鬼怪倒也识趣,看着眼前这女人黑着脸,周身还散发着阵阵仙气,一看就不好惹,便灰溜溜的向后撤去,蹑手蹑脚的跑了,还顺手捡了根手臂。
厉鬼尖叫着,张牙舞爪的朝倾O的方位疾驰而来。
倾O的指节泛出一阵阵白,右脚稍稍向后撤了一步,猛的向前冲去。
紧接着一剑劈出,她的脚步还未停下继续向前冲去。
她身后只留着两截尸体留着黑色脓血在不停抽搐。
群鬼见这架势,从未见过在这乱葬岗如此嚣张的神族人,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它们个个摩拳擦掌,暗自起誓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
黑压压的一片瞬间向倾O袭来。
倾O眼中升起一丝阴霾,和无数……杀意。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那群鬼浪潮后的那只临阵脱逃的小鬼。
是的,那只小鬼就是如此倒霉。它口中衔着的那只手臂正是阿凌的,玉佩上的红绳勾在其指节上,流苏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倾O与群鬼正要交锋之际,突然凭空消失。那些个鬼怪攒足了劲却打了个空。
它们正疑惑之时,倾O瞬移至他们的头顶上空,千万柄神剑瞬间落下,密如银针。
倾O头也不回的就去追那小鬼了。
身后战场爆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鬼潮尽数被神剑钉在原地,黑色的脓血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今日的乱葬岗,乱葬的是鬼。
那小鬼边啃胳膊边沾沾自喜:“一群蠢货,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做什么?打又打不过人家,白白送死。”
说着,又舔了舔怀中的手臂。
突然,它感觉到背后一凉,舌头还来不及收回去,便颤颤巍巍的转过身。
只见一身紫衣女子红着眼站在它身后,死死的地盯着它。
这小鬼被盯的有些发毛,硬撑着一口气,抬了抬头,嘴硬道:“干嘛,我可没想跟你动手哦,别惹我哦。”
倾O举起左手,做索要状:“给我。”
那小鬼愣了一下,四处看看,它身上啥也没有啊,除了口里的那条手臂……
它指了指自己的嘴:“这个?”
倾O并未回答,可这小鬼突然急了:“这可不行,要吃你自己去捡呀,抢我的做甚!”
说完,便不会管那三七二十一,一整个狼吞虎咽起来。
倾O忽然睁大双眼,显然,她又被激怒了。
那手臂就剩下五只指头还吊在其嘴边,白玉晃人眼。
正当那小鬼就差一口就能尽数吞下这手臂时,倾O一剑割了其喉管。
黑血喷。射而出,小鬼也停止了吞咽的动作,惊慌的愣在原地。
倾O伸手握住那五指,手中稍一用劲,硬生生从将那条手臂从小鬼的胃里拉了出来。
腐蚀的太厉害了,这手臂上几乎见不着什么血肉,只剩这手指还勉强能看。
倾O嘴唇泛白,轻轻从其指节上取下玉佩,牢牢捏在手中。
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只觉得唯一一丝希望也被泯灭,心中突然空缺了一块。
倾O站起身,空洞的看着天空。
她是战神,身拥至高无上的荣耀,保护天地,守护神威浩荡,这些都不在话下。
可如今连个小小的凡人她都保不住,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倾O叹了口气,向外走去,一片狼藉映入她的眼帘。
她召回神剑,蹒跚着步子离开了乱葬岗。
回到翊苍山,倾O推开木屋。
桌上那碗阳春面格外刺眼。
倾O单手扶住桌沿,缓缓坐下。这一刻她再也绷不住了,鼻头一酸。
她救得他一次,却又将他带入了另一个深渊。
“疼吗,那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问道。
倾O紧握胸口,额头冷汗涔涔,她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疼,非常疼,钻心的疼。
这次的心痛非常的熟悉,熟悉到每一次心脏的跳动,每一寸肌肤……
好似几百年前她也经历过如此磨难一般。
倾O痛苦的忘神,竟全然不觉自己腰间那收着狐妖的收妖袋已然破了个缺口。
其中早已空空如也。
这是倾O亲手封的,一般人绝不可能破的了她的法。
只能说,是有个更厉害的东西,出现了。
第10章 卷土归来
“殿下,殿下……”倾O耳边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呼喊。
她单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缓缓直起身来。
眼前全然换了一副景象,小桥流水旁的木屋早已不见踪迹,从而替代的是一座座仙雾缭绕的宫殿。宫殿通体金碧辉煌,一座接连着一座,井然有序的排列着。
这里就是神界。
一队队窈窕淑女梳着简单的发髻,但不难看出面容姣好,她们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笔墨纸砚、鲜花硕果、文案卷宗,正忙不迭的朝各宫送去。
倾O单手用力揉了揉自己两端的太阳穴,或许是被这突如而来的强光闪到了,迟迟缓不过来,吃力地睁开一丝眼帘。
“何事?”倾O嘶哑着嗓子。
面前这人拂了拂衣袖,朝着倾O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开口:“倾O殿下,好点儿了吗?”
倾O果然感觉眼前的光弱了一些,眼前渐渐显露一身着青衣的男子:“司药仙君,别来无恙。”
司药仙君是位男仙名唤宋连琛,算得上是这神界中倾O唯一的心腹挚友。每每当倾O战后回界,其都会帮她医疾疗伤。空闲时,二人也会偶尔约着下凡游历,赏山水品佳肴,听曲儿看话本……
这青衣男子笑的更大声了些许,挑了挑一侧眉毛:“我是别来无恙啊,倒是你这头痛症如何了,为何今日突然晕厥啊?”
倾O左右看了看,四周灵力充沛,充斥着淡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脚下踩着淡淡祥云,不远处的天空上还洋洋洒洒飞翔着几只七彩神鸟。
她点了点头,确认这是神界无疑。突然又想起宋连琛所言,又疑惑的开口道:“昏厥?”
宋连琛挽了挽袖口,一手在胸前徐徐扇着纸扇,另一只伸出手背贴在倾O的额头处闭上了眼,后又慢悠悠的将手撤了回来,斜着眼睛盯着倾O,一副吃瓜的神情:“一个毛头小子竟也能令你如此伤神。”
倾O满脸无语,自顾自的摸搜自己。
见倾O不答,宋连琛以为寻到了乐子,继续不嫌事儿大的开口打趣到:“说说嘛,是怎样一个小子能令这九重天上第一美女战神上心啊?瞅瞅你这愁眉不展的模样,怎么,没追到啊?”
这宋连琛越说越离谱,倾O赶忙打住:“你先闭嘴。你唤我回神界时可曾看见我腰间的收妖袋?”
听言,宋连琛收起纸扇抬起脚,绕着倾O走了一圈,突然用扇柄一指,十分困惑:“不就在你腰间呢吗。”
倾O猛然狠狠的将收妖袋从腰间扯下,顿时面露怒意:“要这妖道跑了。”
宋连琛还是听不懂倾O在说什么,但突然将纸扇拍向另一只手的掌心,像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事:“对了倾O,这次可不是我唤你回来的,是天帝。”
“天帝?”倾O微微仰头向远处望去……
那是这神界最大的殿宇,也最是气派豪华,坐落于神界的正中心。越是靠近那,就越觉得威严肃静。
走至大殿正大门,其头顶的匾上神气的写着四个大字――“明英大殿”。
此时殿内也聚集了一批在这神界能排的上号的神仙,文的武的,掌管气运财气的,负责送子保平安的……
倾O跨过门槛,对着高座之上背对着各位的白衣神君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华清殿倾O,拜见天帝。”
话音刚落,那白衣神君慢慢转过身来。
他就是这神界唯一的统治者,也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主人。其身着一身银白铠甲,发尾高高盘起立了一顶金色的发冠,干净又利落。他腰间别着一把佩剑,此剑非不必要不出鞘,若出鞘必见血。八百年前就是这把剑单挑了魔族数十万士兵,威力可想而知……
天帝转过身,稳稳的坐在了那张天龙椅上。神剑立于他腿正中间,其一手搭在剑柄端上,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扶着腮,从上俯视着众神。
一只浑身血迹的白狐慢慢从他身后升起。
“起来吧。”天帝声音宏厚,虽其并未真正开口,而是使法术传的腹语,他人照样也能听得到。
倾O刚还想直起身,上头的天帝突然抬了抬下巴,身后那只白狐刹那间被丢在了她的面前。
其血迹斑斑,狐狸眼珠不知所踪。仔细一看,原来是只九尾白狐,九条尾巴尽数让人折断……
倾O措不及防,起身的动作蓦然愣住。
她朝那头九尾白狐看去,甚至觉得眼熟。
刹那间,倾O双瞳霎时放大,猛然看向坐在顶端的天帝:“天帝,这是?”
“这要问你。”天帝缓缓开口,语气不紧不慢。
此时的倾O除了懵还是懵,这狐妖分明被自己好好的封在收妖袋里,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天帝那儿去?难不成是天帝趁她不注意取了去?……
倾O内心挣扎了一会,定下心神开口说道:“此狐妖为臣在凡界所封,其杀人无数,简直惨绝人道。臣将其封入这收妖袋中,却不知何时不知所踪……”
天帝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木质箭,再一次扔在了倾O的眼前:“他,是奔着你来的。”
倾O蹲下身拾起木箭,其箭身上雕刻着一行小字。
“好久不见啊,倾O……战神。”
最后的落笔是一个“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