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在邙山中出现时一样突然,谢萦就这样无影无地彻底消失了
—这时宁才起,她甚至不叫“谢萦
在丢失入城的文牒之前,她在上份文牒上的名字,做李慕萦
从她换掉姓名时不留恋的态度来看,李慕萦也未必就她的真名,他同样也不宁昀。两人曾在一间陋室里共住过近月,直到突然分别时,才发现其实根对方无所知
—他初就这么希望的,不是吗?
来历如的少女,隐姓埋名来到洛阳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当时不肯留她在中,就因为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牵扯。现在谢萦无声无地消失了,后无发生什么都不会再牵连到他
—我不日将开洛阳,玉佩我会为你取来,咱们便就此别过
以她的格,半会遵守这诺言,就算人已经离开洛阳,也许也会想办法把那块玉佩交还他手中。用两张假文牒换回了家传玉佩,于场萍水相逢来说,天下怕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
宁昀起手,抵在眼角
指尖的水珠流过脸颊,仿佛缕不请自来的北,把胸口仅剩的暖热也带走了
他为么还在这场雨里波
谢萦每一夜在洛阳城里来去如,然有她隐匿迹的办法刻她早已不知道还在不在城中,就算她,洛阳城千万座房屋楼宇,他不能一翻过,在雨中迟迟不肯回去又有何意义?
在不滴落水珠的眼帘里,宁望向黑暗幽深的巷
在这双眼睛中,黑夜与白天无异,每缕和水流的痕迹都异常清晰,所有的细节,都平铺直叙,一览无余
七丈方圆的洛阳城里,他看不一已经离开的人
沙沙的雨声中,这失魂落魄的人忽然发出声自嘲的笑
早知道,她是会走的
就像七岁时在夜之间破人亡那样,十年后,他又一次在突然之间失去以为己仅剩的点光
其实谢萦与他有何关系?他知道她的起居爱好,了解她的格和习,有许短暂的间以为自己她很近,但他其实这女一无所知两条轨迹从相遇时开始,就注定交错过
就算她没有不告别,他就真的能把自己的过往对她和盘托出吗?他敢告诉她自己是谁吗
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天地之大,也早就已经没有他的身之
少年苍白的手指捂在眼眸上,一时间无声地大笑,笑到肩膀发抖,脊背一时都弓起
就像当年爹将年幼的他抱去给高人看过时,高人曾极忧心地说过,后的一生,他注定漂泊动荡,孤立无援
也是因为下了腰,胸膛前似乎有么坚的东西了己一下宁低头,发现那己买下的那柄红牙梳子
此后他再也不要这柄梳子了
按在红牙梳上的手,节已经因为用力而绷得几乎发白,仿佛带着将它从中生生掰断的力气宁望着这柄梳子,幽绿的眼眸,目光一时变幻莫测
心大乱之间,少年并没有留心,在仿佛永不停歇的雨声,远处还有另人站在雨夜里
天的雨坠落下来,即将洒落到他上时,却仿佛结成了一条明的珠帘,无法沾湿那个人的长发。隔了那样远的距离,那个人的光穿过重重雨幕落在少年身上柔和微笑的眉眼,只这样平静考量的目光,却显出了几分若有思的冷酷
“昀?
那个人沉吟半晌,轻声重了遍这名字,很又收回线,往远方去了
两天后
二月初九,这佛教观世音菩萨的诞辰
正早春,该万物苏、生机勃勃,场连绵的冷雨刚歇,头的树木都还瑟缩着尚未抽出嫩芽
放在年,到了这个时节,流民乞丐都不必再去挤鸡毛房,可以挂莲花落在街头行乞了只封城近半月之久,这群人早已冻饿,通居民也不大出门,刻街头竟显出一种异样的干净和空荡
阵促的跑声穿过东大,蹄哒哒踏在石板上,那声音令人心惊胆战,从规模来看,只怕不下两伍之数
如今,这样模的官军在城里活动,只能是因为发现了白的踪迹边住户有机灵些的早就拉紧了门窗,阖家小躲在家中求拜佛,求不要波及到己
街上的里长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这基层小官是负责收税和派役的地头蛇,平时吆五喝六很是威,真站到披甲带的官军面前,下子就险些吓尿了裤子,点头哈腰间,声音几乎都带了哭腔
“军爷,这人、这人来洛阳也没几年啊!小的和他也没见过几面,知、知道他干了这掉脑的事啊…
为的官军材高大,上披挂铁甲,显然不是底层的兵油子。官军没耐心他啰哩啰嗦地推卸责任,抬腿将他踹道,喝道:带!废话不必了,果重犯就藏在这条上,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股异样的感突然在胸口升起,像了一样,宁昀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时间尚早,整条顺城似乎还沉浸在寂静中,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
这样野兽的直觉很少出错,在亡生涯曾几次救过他的命。若隐若现的不安像石头一样坠在胸口,宁昀翻身下床,先把那把匕首藏在了袖中,到窗边查看情况—
就在下一刻,他的家门“砰”地声踹
起码十个铁甲的官军冲了进来,为的两人魁梧如铁塔,脚踢在宁膝上
宁昀能付得了三四年男人,这是在狭小的室内,破门入的官军全部身铁甲
切发生得,他袖中的匕首在官军手臂上直划过,可随即就打出去,溅开道线
胸背部同时传来重击,少年的喉头霎时涌上一阵腥甜,为的官军犹他反抗,连重重砸在他胸口,后面的官军立刻跟上,将两把长交叉架在了少年的脖间
“就他,就是他!
耳畔除了官军的吼,好像还有一破锣嘶哑的声音
持续重击之下,宁的眼前几乎已经是片昏黑,剧痛和充之中,脑仿佛在随之嗡嗡作响,四肢时都好像不再属于己,但志还是清明的他没有反抗,因为从他们破门而入以前,他就在默念己所知道的最强大的咒,从《上清大洞箓》之参悟的道家法—
遍布丝的绿眸起,几乎要爆裂开的灵力从全身涌向双眼,宁张开嘴,即将用涌的喉咙出那致人命的咒文
就在这一刻,他看清了那张眼睛暴突、因为愤怒扭曲的脸
跟在官军之后入他家的,是穿着布衣的百姓
那是付三娘的爹,付屠户
“他白灯的奸细!”付屠户指着他,声嘶力地大,还有一女人,就他们,就他们!
105 外篇:人易,梦难18
仿佛平地声惊雷在脑海里炸响,炸得他魂飞魄散,宁昀的呼吸几乎停滞了秒
—还有一女人,就他们两个
那天早上,他和谢萦分明都蒙住了面孔,付屠户根没有看到过他的脸,更不可能尾随!他是怎么认自己身份的?官军是怎么找上门来的?难道说,难道说
难道谢萦朝廷抓住了?
“她在哪里?!
还在从嘴角不涌出,腥甜味混着剧痛在他的鼻腔和口腔里蔓延开来,眼前的景象都蒙在了一层色中,宁见自己的怒吼声:“那女人在哪里?!
在官军们眼中,这正两把交叉架住脖子的少年突然发了疯样挣扎起来
对于十几铁甲的官军来说,这点挣扎显得过于不足道了。伍长想下令先打他一条腿,就得旁边传来了声骇人的惊叫
光天化日之下,宁面前的士兵脸色居然在肉眼见地变得惨白,像肤下的液一间全抽走了,他的手臂缓缓下垂,僵地跌坐在地,头向一边
有人步上去扶他,手探到鼻下,竟然片冰凉
顺着那个官军白日见一样的视线望去,那双幽绿得眼睛仿佛正闪烁着野兽的凶光,行鲜从眼角缓缓流下,将这张漂的面容衬得狞厉异常
这一定是白灯的法
官军原本已经做好了十足准备,如恐怖的幕出现在眼前,几年轻兵都不由得惊骇地倒几,有原宁昀的两人还不敢松开
双手还紧紧压在背后,少年还在却像感受不到痛样挣扎刀刃压近一寸,在他脖子上切出了道切口鲜飞溅来,经百战的伍长先反应过来,暴喝声,力拔千钧提起拳砸在少年胸口
那样的力度,众人几乎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口从嘴里喷出,宁昀也似乎终于双膝一,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伍长喝道:“押走!将他押走!
*
大狱里进了重,这消息很快在府治里不胫而走
洛阳县令急匆匆赶到大狱时,只见周围把守的狱卒早已换成了举把的官军,一顶轿辇停在不远,这样的格,显然是王爷亲自来了
刑名师爷瞧他,忙不迭迎上来:“您来了,廖侍郎正亲在里面提审呢!
廖维祺来河南就是为了督剿,现在亲下场审问,足见这次抓到的人的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就首
从封城以后,县令已经十几天寝食难安,此刻案情终于见到曙光,顿时一刻也坐不住了。两人匆匆向狱中去,县令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爷道:“昨日有屠户来门告状,是女儿已经失踪了一月,家里到找不踪影前几日宵时分,他中突然入了男女二人,告诉他女儿已他觉得这两人形迹可疑,便一悄悄尾随,一直跟到住处,发现他们极有能是白灯,便赶紧来官府举发
“咱将信将疑,但也赶紧派了人出去,果然在他的地方抓到了人,的的确白灯。
县令道:“不男一女两人吗?女的也抓回来了?
师爷搓着手道:女的不在那房子里,男的不知道她去了儿,那屠户也说不出她长什么样子不过咱已即刻派人去搜了,一女人么,现在城门紧闭,谅她长了翅也不出去。
县令脚下步子顿住,不禁皱眉道:那屠户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说不出来,他如何尾随的?又何跟到住,发现这两人是白灯?
封城以来剿匪手酷烈,在这样的高压下,有人借机报平时有龃龉的人,空口白牙地陷也不是罕事。左右,要打上疑似白灯的罪名,人就很难活着从大牢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