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像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十分沉重。
“这个运动量,比跳十遍刘耕宏的本草纲目还累。”
“怎么四周都是森林啊,不会有黄皮子突然冒出来把我抓去当新娘吧?”
“不过当新娘,总比被东北虎吃了好,等黄皮子问看我像不像人的时候,我就说瞅你像王俊凯……”
许明月不停碎碎念,转移被冻僵的注意力,然而,刚走了一半路,就不小心摔了一跤,疲惫的她顺势坐下休息了起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人坐在这儿,故意等王俊凯来抓你?”
她转头望去,见风雪中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等风停了,才看清是周应淮。
“……你怎么来了?”
“你为了我才来的漠河,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被黄皮子抓走吧。”周应淮快步走过来,拍掉了她身上的雪,“来,我背你。”
他十分自觉地蹲下身,许明月却摇了摇头,此刻的她像气球一样臃肿,“我这衣服怕是有二十斤。”
“那只剩下一招了。”周应淮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爬犁,“坐上去吧。”
“哪儿来的爬犁?”许明月又惊又喜,“我还真的好久没有坐过了。”
她兴冲冲坐了上去,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不是民宿老板拉猪的那个吧?”
“放心。”周应淮扶她坐上去,贴心放了个坐垫,“我弄干净了。”
……算了,没有精力计较了。
漫天的风雪中,两人依靠着最原始的交通工具,一路向北,缓缓前行。
北红村是中国最北端的村落,对岸就是俄罗斯。
“如果我不小心过线了,你的专业可以捞我出来吗?”许明月突然问道。
“那你只能暂时先找个俄罗斯律师男友了。”周应淮指了指天空,“头上有卫星拍着,你需要先在对岸坐几年牢,才能回来接受我国法律的制裁。”
“那算了,男朋友有一个就够了。以后,我只在本国触犯法律。”
一座教堂渐渐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北红村的标志性建筑,激动的许明月立即下了爬犁,周应淮拉着她的手,冒着风雪坚持到达了目的地。
在老乡家里蹭了一顿晚饭后,两人来到了观测点。
寂静的天,沉默的地,游客们望着夜空,提前摆好了摄影机,期待见证奇迹。
不过,漠河的极光,其实是一场谎言。
它虽然是中国纬度最高的地方,但和北欧地区相比,纬度还是不够。
在这里出现过的“极光”,可能是北极村的激光灯、烟雾,或是夏天高层大气的云朵被日光照射,而被观察到的一种发光而透明的波状云――夜光云现象。直到最近几个月,由于强地磁暴的出现,漠河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极光。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可惜,手机冻得关了机,连音乐都没得听。
就在许明月苦恼之时,周应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随时听,将一个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然后,借着耳机线的距离,紧紧和她靠在了一起。
“哪里来的随声听?”
“守哨人那里借的。”周应淮解释道,“他们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经常过着最原始的生活,随身听已经很难得了。”
当地的村民,还有鄂温克族的人,大多数都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对于偶然闯入的游客来说,他们就像游戏世界里负责守护这片土地的NPC。
这里不仅是极北的尽头,更是时间的尽头。
“如果我们像姨姥姥和初恋那样,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结局……是不是也会一样?”
“你是说,你有一天可能会回北京?”
“……我只是随便问问。”
漠河没有极光,尽头没有奇迹。
那永恒,存在吗?
周应淮想了想,开口道,“从物理学的角度,绝对的永恒是不存在的。”
“不过,我们这一路遇见的人,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这里,好像极寒把时间冻住了,所以他们才甘之如饴。”
耳机的歌唱到了Beyond的《海阔天空》,声音高亢嘹亮,意境开阔。
“这个就叫做永恒,永恒不是不变,是你的意愿。”
“是你的选择。”
周应淮转头看向了她,目光平静而柔和。
黑夜里,他的眼眸像星星一样明亮,“爱也一样,事在人为。”
“时代不一样了,北京又不远,我又不是不能去。”
“异地恋总是辛苦的。”
“种因得果。”周应淮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选了就认了。”
风声在耳边吹过,繁星布满了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今晚等得到极光吗?突然,许明月发觉极光没有那么重要了,陪伴她一起等极光的人,才重要。
午夜时分。
在所有人渐生睡意的时候,极光,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的光照在整片雪地上,村子里炊烟袅袅。
许明月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的极光有多绚烂,不停展示拍到的视频,电话那头,姨姥姥笑得十分开心,像是身临其境了一般。
日出带来了漫天的云霞,不输于极光的绚烂。
来北红村的游客们,都是为了这中国最北村庄的名号,他们一早就起床,玩起了泼水成冰的游戏,不过,似乎总要试几次,才能拍下最棒的画面。
感受着呼啸的北风,满眼尽是远处的白桦林,突然,许明月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她不想离开东北了。
这里的天地那么辽阔,比北京好,比上海好,比一切地方都好。
其实,她发觉自己不需要什么所谓主流的认可,也不想贪图什么名利场的浮华。
唯一想做的是,在自己的标准里,过好当下的生活。
于是,许明月鼓起勇气给投资人打了电话,询问是否可以沈岐带队去北京,作为设计师的自己留在东平,万一有需要,就随时去北京。
没想到,海宁姐很爽快地同意了,表示一切以设计师的灵感为重,“投资人只看结果和收益,其他事,我没有那么强权。”
一瞬间,像是熬了一整个寒冬,终于等到了春天,许明月喜悦不已。
体验到最北端的日出,游客们都十分激动,在雪地里跑了起来,或许愿或告白,宣泄着内心的情绪。
“周应淮,让我照耀你吧。”许明月笑着用力挥手,跑向了不远处的周应淮。
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她觉得有种勇气和力量,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就是这些年在北京遗失的那些。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中,我们不过是繁星中的点点,不过,是背景板也好,NPC也好。
但,我要做自己的太阳,还有你的太阳――要给出灿烂的爱,要过“敞亮”的人生。
许明月挥动双臂,加快了跑步的速度,似乎不愿意再浪费一秒钟,冲到了周应淮的面前。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
“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只要你的肩膀仍然让我靠。”
这首歌是《恶作剧之吻》的主题曲――遇到。
满心欢喜的许明月围着周应淮唱起了这首意义非凡的歌,这就是她的“情书”,想让全世界听见的告白。
游客们纷纷起哄,一时间,喧闹打破了村落的宁静。
周应淮红着脸牵住她的手,任她一直在身边闹。
“让我照耀你吧。”许明月再次轻轻念了这句。
“好。”他笑着回应,将她高高抱起,“我愿意余生绕着你运转。”
驯鹿在林间出没,引得游客们尖叫连连,感慨遇见了这小小的幸运。
我们迷恋尽头,是因为始终相信那里有永恒和不朽。
满头银发的姨姥姥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目光柔和,望向远方。
其实,她知道,昨晚根本没有极光,视频不过是孩子们辛苦了一晚的善意谎言。
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离开北极村之前,许明月认真修了图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官宣,是她和周应淮的合照,配的文字是――我挖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宝藏。
满屏的点赞和祝福中,唯有老舅没有眼力见。
“怎么还干上盗墓的新工作了?”
刚回东北的时候,她领悟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生是宝藏,我们都是笨贼,大多数时候失手,偶尔被幸运眷顾。
现在,幸运降临了。
一大早,会议室门口就聚满了人,竖起耳朵听里面的“重大决策”。
“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最好的状态,就是只有钱的关系。”许明月叹了口气,似乎有种认命的感伤。
“现在也是这样啊。”沈岐随口回应,眼神却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银行卡。
“我期待的是你打钱给我。”许明月恨铁不成钢,“我的设想是,你打开一个房间,里面全都是现金,对我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一定有这么一天。”沈岐信誓旦旦,“我对着灯发誓。”
许明月十分不舍地看了银行卡最后一眼,“这是我压箱底的钱了。”
“放心。”沈岐表演了个秒收,“他日功成名就,这江山你我一人一半!”
这饼可真是,又大又圆。
海宁姐虽然同意了可以两地办公,不过,却认为这是团队内部的选择,作为投资人,多出来的部分,她不买单。无奈,沈岐凑了一部分钱,许明月也拿出了她的存款,二十万,补足了沈岐差一点的那个坑。
此时的她,有种上梁山的热血豪情,去他的北京时尚圈,就和M系列死磕了。
“万一,最后实体店赔了呢?”沈岐不合时宜问出了这个问题。
许明月瞪了他一眼,“那你就在店门口支个摊,在北京街头卖烤冷面还债吧。”
小剧场:
收拾行李的时候,许明月仔细查对了一遍备忘录,“去了最北邮局、九曲十八弯、中俄边界线,没有什么忘记打卡的地方吧?”
“应该没有了。”周应淮若有所思地回答着,目光中暗藏着一丝不怀好意。
临走之前,他却突然起意,带许明月在白桦林下了车,“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
下一秒,周应淮捧起许明月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在一路向北的尽头,怎么可以不留下一个重要的回忆呢。
小剧场2.0:
冬日的寒冷也抵不过小情侣的缠绵。
“你先进去~”许明月拉着他的手,撒娇道,“留一个帅气的背影给我。”
“还是你先吧。”周应淮握住她的手,“上次我走得快了两步,你就冤枉我变心了。”
“你先。”
“不,你先。”
果壳公司和漫画工作室的直线距离不过一条路,站在正中间的两人拉着手,玩起了类似于“你先挂”的游戏。
“这是大马路,又不是鹊桥,至于嘛?”沈岐语气酸涩,一脸看不惯的表情。
有人酸,就有人磕cp。
自从宋佳怡嗑上了这对姐弟恋,谢文轩就倒了霉。
只要几个人一起出门,他不仅要全程拎包,还得兼职拍摄VLOG,连进了鬼屋都帮忙打鬼,俨然守护这段爱情的“大护法”。
不仅要做,还要自觉去做,这就是CP饭的修养。
作者的话:
最近好多人生病,大家注意防护呀。
新年快乐。
夏天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没有想过我的家乡黑龙江竟然在这个冬天这么红,欢迎大家来玩,除了哈尔滨,其他地方也很有趣,齐齐哈尔的烤肉、鸡西的冷面、牡丹江的雪乡……
第40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
“如果花开的好,总会招惹一些蜜蜂的。”
周应淮抱着一束落日珊瑚,手不停在花的附近扇来扇去。
“你在干什么?”许明月十分不解,难不成这是闻花的特殊方式,跟闻化学试剂一样?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周应淮终于开口了,“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生,是谁?”
……
原来,两人约好了看电影,周应淮提前买了爆米花,取了电影票,在影院门口等待即将下班的许明月。
可惜,《恭喜发财》的铃声听了三遍,她还没出现。
于是,周应淮起身走向电梯口准备去迎她,刚好撞见了许明月和一个男生走出电梯,两人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明月姐,改天我们约饭,故地重游一下。”
周应淮不动声色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又轻飘飘地瞄了一眼对面的男生,“你朋友?”
男生下意识看向了周应淮,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就在他快要想起什么的时候,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于是,他和许明月简单告了个别,就匆匆离开了。
“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生,是谁?”
直到周应淮问出了这句话,许明月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笑了起来,“瞎吃醋,你不记得他了?他是许承泽的弟弟,许承林啊!”
许承林……
这个名字终于唤醒了周应淮的记忆,那是嫉妒的最初。
因为这个人,同样是许明月的“好弟弟”。
快要期末考试了,为了照顾从天而降稳居第一的直树二代,班主任特意给周应淮安排了靠窗的位置,希望他好好考试,提一提班级的平均分。
不过,周应淮的心情并不愉快,因为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一次陷入了混乱。
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班主任一日三问,你是不是太累了?是不是想不通哪道题了?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累是真的累,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坎,也是真的过不去。只是,谁也不知道,难住周应淮的不是题。
高考终于结束,许明月的暗恋死灰复燃,等待出成绩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是去沈岐楼下装偶遇,就是来学校找周应淮。
“小淮,好久不见啊。”
“你想不想吃鸡架?”
“哪道题不会?我教你!”
食堂、图书馆、回家的路上,许明月总是突然冒出来,就像半路打劫的绿林好汉,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几天下来,周应淮终于忍无可忍,这天放学,他主动将许明月堵在了墙角,“我给你一个建议。”
“好啊,你说。”许明月一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