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长大后,她如愿的披上白大褂,站在了医院的门口。
但身为一个医生,每次需要她站在门口,等待着她的是一群需要马上去急救,已经徘徊在鬼门关门口的患者。
所以每到这一刻,今雾都希望她能永远都不需要站在这里去等待。
但现在——
今雾站在医院门口,眸光亮亮地抬头望着漫天漂亮的火烧云,心情是难得的轻松自在。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用担心患者的安危,第一次能充满期待,等待着想要马上见到的人。
今雾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
她背着双手,像个一高兴就忍不住晃悠一下身体的小朋友似的。
颈间戴着的月亮吊坠项链也随着她轻快的小举动,而微微发出轻盈的晃动。
今雾余光轻瞥,突然注意到什么,漾着几分明媚的眉眼亮了亮,“嗯?这个棉花糖造型好像一只小狗啊。”
医院外面附近的一个小空地里经常会有一些流动的小摊位。
刚好其中一个摊位新鲜出炉的棉花糖像是一只正迈着脚脚奔跑的小狗造型。
就很像她中午在休息室里一挂断通话,然后就马上收到段时焰给她发来的小狗飞奔的表情包。
今雾眼里的笑色瞬间按捺不住的加深。
她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将那朵小狗造型的棉花糖买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位娇里娇气的段小公主,会不会喜欢这种小狗造型的棉花糖。
就在今雾拿着棉花糖准备转身,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道熟悉刺耳的嗓音。
“今雾!你这个不孝女给我过来!”
今雾的脚步猛地怔住。
眼眸里的笑容一点点地在消失。
是她太过得意忘形了。
竟然把周雅宁会来医院找她麻烦的一事给忘了。
“你不给我好好去找聿臣道歉,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买什么破棉花糖?”
周雅宁盯着今雾手中的糖,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今雾,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妈妈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操碎了心,这几天连觉都没睡好,结果你倒好,好不容易到手的金龟子说不要就不要,还穿着你这身破烂的白大褂在大街上乱走!
都已经二十五岁了,你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那样这么欠骂啊!”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周雅宁越说越气,直接扬起手,粗鲁的打向今雾拿着棉花糖的手。
“啪——”
极其响亮的一声猛地落在手背上。
对方的力道实在太大又突然,今雾吃痛地不由松了松手。
那朵小狗棉花糖瞬间掉在了地上,迅速被沾染上了一层灰尘。
那几道脏污的痕迹黏在白软的糖身上,仿佛就在流泪。
这瞬间,今雾呼吸略紧。
今天被段时焰撩燃了的心一点点回凉,就连眼底最后一丝光都正在逐渐暗淡。
“为了我的终生幸福?”
刚被扇打的手背已经泛出一片红。
但今雾像是没感到痛似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出轨的男人还值得托付?这到底是真的为了我,还是为了您自已的私心?你知不知道他……”
她抿紧唇看着自已的亲生母亲,一种酸涩的委屈像是无法控制的浪潮蓦地涌上来,语调不受控的有些拔高,“你知不知他不止背着我出轨,他还说我只是个可怜的私生女,说我——”
“他有说错吗?”
还没等今雾说完,周雅宁猛地睁圆了眼,张口就是冷声反驳,“你本来就是个私生女啊!”
周围的声音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今雾怔怔地看着她,眼圈泛起了一圈浅红。
只觉刚才被打的手背传来更剧烈的刺痛。
周雅宁一脸恨铁不成钢,“就是因为你是个私生女,今家不认的血脉,所以我才说你要听我的话去取悦傅家那位少爷啊!只要你能顺利当上傅太太,谁还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世!
结果你连那点男人出去偷个腥的小事都忍不了,还闹着要跟人家分手!”
“今雾,我从以前就一直跟你说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我们能拥有更好的生活,你忍一下会少掉一块肉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啊!”
今雾被气得轻笑了一声。
就是因为这由不得自已做主的身世,她忍了足足二十五年的嘲讽。
到底还想要她忍什么!
她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也是会痛,也是会受伤,也是会难过的啊!
今雾敛着越来越酸涩的眼睛,慢慢的握紧双手。
“我还是这句话。”
就算心里像是被人挖出个血淋淋的洞,今雾还是倔强的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
她纤细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我是绝对不会找傅聿臣复合,现在不会,以后都不会。”
“今雾!”周雅宁更怒了。
她像疯了似的紧紧抓着今雾的双手,尖锐的美甲直直地戳着她的皮肤,“我可是你的妈妈,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你怎么可以不听妈妈的话!
你忘了我以前一个人养你有多难吗?你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在外面会遭受多少白眼吗?”
“你要是有些良心,就应该知道你一直都在亏欠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白眼狼,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手被抓得越来越疼了。
今雾的双眼泛着红,一颗被刺得百孔千疮的心早已沉落下去。
以前被周雅宁推着去今家露脸,是因为她心疼妈妈不受亲生父亲待见,天天在家酗酒。
所以哪怕去到不认她的今家会遭受怎样的讥讽嘲笑,她都努力咬牙坚持着。
可是没想到她的隐忍,只换来了一句周雅宁口中的白眼狼。
今雾疲惫地垂下眼睫。
她真的好累啊……
就在今雾一直倔强含在眼睛里的泪快要忍不住,摇摇欲坠将要掉下来时,突然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猛地强势闯入她灰暗的世界。
像是一道耀眼炽热的骄阳破开了厚重的云层,照耀在她的身上。
“松开你的手!”
段时焰握着今雾的肩膀,将她温柔揽入怀中,连带着刚才被抓得疼痛的双手也被他温柔地握在掌心里。
他抬起锋锐冷戾的眼眸,看向对面满脸震惊的周雅宁,冷冽的语气像从滚动的喉咙里压了出来,“没看到她的手被你抓疼了吗!”
第66章 心动!她好像喜欢上了段时焰
身量足够颀长挺拔的男人气场矜贵凌厉,正汹涌的散发着凶戾危险的威压,只让人不敢直视。
周雅宁吓得不由后退一步,当场怔在原地。
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温暖源源不断传来,仿佛是盛夏里的骄阳能驱散十二月的寒冬。
那些原本蔓延在体内的寒意瞬间被他怀里的温度和气息重新浑身变得暖暖的。
今雾眼睫微颤。
像极一个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小孩终于等到会无条件帮她撑腰的人,眼圈猛地泛起一圈浅红。
“段时焰。”她忍不住压着哭腔,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段时焰将她抱得更紧,“我在。”
“没事了没事了,乖,我在这里。”
他心疼的直皱着眉,轻轻地拍着今雾的背,不厌其烦的温柔低哄。
甚至将所有本就不是他的错全揽在自已的身上,“是我不好,是我该打,是我来的太晚了,让宝宝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乖,现在没事了,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手疼不疼?”
如同握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段时焰握着今雾的手,直接躬下颈低头,轻轻的往她被抓红的手背上呼了呼。
其实她的手背上并没有受伤。
只是泛出些被人用力抓过而浮现出的泛红,过会儿就能恢复如常。
可他就是不放心。
整张桀骜张扬的脸写满了怜惜和心疼,像是恨不得代替她去忍受这份疼痛。
今雾怔怔地看着他。
只觉得那一瞬,胸腔里的心跳突然重重的跳动起来。
每一次剧烈的跳动,都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今雾,他是谁?”
对面的周雅宁回过神,盯着两人明显亲昵的举动,顿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不听我的话去找聿臣复合了,原来是背着我找了其他的野男人啊!”
她不满的睁圆双眼,一气之下直接扬言尖酸嘲讽,“今雾,你竟然放着傅家少爷这么好的选择不要,去乱勾搭其他男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检点!”
段时焰眉头紧皱。
他冷冷掀起眸,刚刚才缓和了一点的气场瞬间再次爆发出极强的压迫感。
无形之中像是有双看不见的双手,猛地扼住周雅宁的脖颈,让她瞬间无法能顺畅透出气。
“我是今雾的合法丈夫。”
段时焰盯着面前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的女人,带有愠怒的嗓音满是不容置疑的护短,“还有劳烦把你的嘴巴放尊重些,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止是我的太太,还是段家的主母!”
“以及我的太太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从来没有乱勾搭这一说!”
段时焰挡在今雾的面前,漆黑的双瞳尽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就算你是她的亲生母亲,也不代表你能随随便便仗着这个名义来污蔑她的名声,在她面前乱撒野!”
眼前的男人哪怕只是在口头警告着,也全身透出一种可怕危险的狠戾感。
仿佛只要她继续敢对今雾说出跟侮辱性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字,都会是她难以承受的后果自负。
家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免死金牌。
段时焰对今雾的护短,就是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她认错!
周雅宁不由又后退一步,满脸震惊。
丈夫?
段家主母?
他嘴里说的段家该不会是京都最权贵顶级的那个豪门段家!?
周雅宁轻吸口气,刚还恼怒的表情瞬间会变脸似的迅速转喜。
都说段家那位太子爷桀骜骄狂,眼高于顶,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结果她这个蠢女儿竟然不但能把这么难搞的狠角色收囊其中,还直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了他的合法妻子!?
周雅宁的嘴边慢慢咧开了狂喜的笑容。
怪不得今雾会突然犯傻去跟傅家那位分手了,原来是爬到了更好的床啊。
好好好!
真不愧是她的好女儿。
比她还会爬!
周雅宁激动的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敲起算盘。
她现在有了跟段家这层亲家关系,还怕今家会继续不认账,不给她一个女主人的身份当一当?
就算不认账也没有关系。
有了段家在背后撑腰,她也能挤入心心念念的上流社会,从此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原来我们是一家人啊,今雾,你也真是的,刚才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周雅宁不满的睨了一眼今雾。
然后目光一转,重新落到段时焰的身上后,就马上满脸堆满了笑容,“刚才真是见笑了,我家女儿就是这种性格,像根木头似的,无趣得很。
你千万不要嫌弃,她现在已经是你的老婆了,以后你有哪里看她不顺眼,你就好好调教她,调教到她听话为止。”
周雅宁还拍了拍胸口,“要是她还不听话,你就交给我,我亲自帮你教训她。”
今雾蓦然愣住。
她像是第一次彻底重新认清了她的妈妈。
这真的是身为一个母亲会说出来的话吗?
仿佛她不是什么亲女儿,而只是一件货物。
原本她还在想。
就算周雅宁在她的面前说话难听,但至少应该也会看在母女一场的份上,在外人的面前多多少少也会给她留点面子吧。
但今雾没有想到。
原来在周雅宁的眼里,她早就连女儿都算不上了。
在她以前小时候还因为心疼妈妈得不到亲生父亲的待见,明知每次去今家都会受伤,还愿意咬牙坚持着时,她就已经连女儿都算不上了。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件助周雅宁跃入上流世界的跳板罢了。
今雾只觉得刚被扇打过的手又蓦然传来刺痛。
她不想再待着这里了。
不想再看到眼前这张刻薄的面孔了。
就在今雾攥着微颤的指尖想要转身,肩膀已经被身边的段时焰温柔握住,将她挡在了身后。
“谁告诉你今雾只是一根无趣的木头?”
“她分明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是老师心里优秀聪明的好学生,是病人眼中负责专业的医生,是我最最宝贵的月亮,所以别他妈的用你那些狭窄的眼光对她妄下结论!”
“调教?”
段时焰磨了磨后牙,像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直接没控制住骂出口,“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从小就一直强迫她去做不愿意的事情,你知道她每次听到别人的嘲讽有多受伤吗!
你知道她就是听得太多这些歪瓜裂枣说的话,导致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已不值得喜欢吗!”
“她每一次家长会从不参与,甚至连毕业典礼什么时候举行也不知道,你知道她每次站在门口等不到你有多难过吗!”
“还有你知道她那晚被那狗日的傅聿臣当众辜负,还听到他那句该死的什么私不私生那种话,有多伤心吗!”
段时焰眼里翻涌着压不住的愤怒和心疼,低沉却有力的怒音从滚动的喉咙里压出,“像你这种不称职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资格反过来评判她的不是!”
“明明像她这么好的女孩,疼她都来不及。”
“你身为她的母亲,怎么敢舍得对她说出要调教她这种鬼话!”
对方句句诛心,字字真言,直把周雅宁说得哑口无言。
“我……”
周雅宁有些慌张的望向今雾。
她本身底子极美,现在眉头微蹙,有了几分我见犹怜,“雾雾,以前都是妈妈的不对,刚才也是妈妈一时心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妈妈不是有心的,妈妈都是在为你好啊!”
“雾雾,你别生妈妈的气了好不好?”
周雅宁故意示弱,“妈妈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段时焰的冷嗤声从喉中溢出来。
他眉头皱紧,嗓音压得沉冷,“我家雾雾也是第一次当别人家的女儿,难道她就活该要因为你所谓的第一次受这么多的苦吗!”
别以为每次犯了什么事情,只要搬出父母这个名号就能天下太平,就能轻易抹杀所有对孩子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