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禧心跳剧烈加速,像被人在脊椎骨强行注射,一股灼潮的?热浪迅猛冲击出体内,刹那漫袭在后背颈侧,迫使胸腔起伏频率异常,额角沁出点点汗意,呼吸也难以自遏的?急促。
有一种快要功亏一篑的?恐惧。
可她不懂为?什么,在惊悚的?情绪之外,在恐惧之外,江禧竟然还能清晰嗅探到难以言喻的?一点刺激。
为?什么还会感觉刺激?
是不是因为?此刻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正站在外面。就算有眼前这扇玻璃隔断做模糊处理,他也一定能看得到轮廓,看得到他的?哥哥单手掌控在她脑后,身体前倾,弯下腰,与?她私密耳语。
周时浔抵得很近。他的?嗓音低喑磁性,词尾压沉,冷漠口吻中?落有浅微沉沉的?鼻息,勾着点哑音,将?每一个字送入她的?敏感耳廓,令她无法自控的?神经?紧绷。
江禧从不知道男人的?声音可以性感成这个样子,也从没设想过,这样性感的?男性声音念出她的?名字,原来这么好听。
没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得这么好听。
可江禧不敢有太多反应。
不敢眨眼,不敢颤抖,不敢加重呼吸。
她绝对不能对“江禧”这个名字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她会露出破绽。
那么周时浔一定会发现她的?破绽。
江禧压抑着心底的?惊悸与?惶恐,强行忽略“江禧”这个名字,只尽力?反抗他的?桎梏,不让自己这样被动。
她轻蹙眉尖,手指不自觉撑抵在他胸口,试图后仰逃开。可男人早有预料,按在她脑后的?手掌坚定有力?,让她根本动不了分毫,虚哑的?声音还在她耳边:“问你话呢。”
濒临无力?之际,江禧焦灼地一口喊出他的?名字,“周时浔,你别…”
“嗯?”周时浔挑起眉,懒腔懒调:“别怎么?”
他们之间有了真正的?肌肤贴触。男人的?削薄唇瓣仍敷落在她耳侧,吐字翕动时,唇尖会不经?意擦惹过她肉感饱满的?耳垂,似有若无,反复蹭碰她那点薄嫩脆弱的?部位。
“好痒…”江禧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躲他:“周时浔,你别靠这么近……”
“嘘。”周时浔哑着嗓线,低低地笑?起来,“叫这么大声,你想他听到么?”
多么带有歧义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关于“江禧”这个话题,如果不是他字音句末中?淌出的?刁难与?淡嘲,这会是一句绝对动人的?禁忌台词。
也许吧,人们热衷玩禁忌,就是痴迷于于体会禁忌感所带来,名为?刺激的?诱惑价值。
可说到底,江禧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就算她善于用谎言作?为?自我保护机制,但她终于不是自己口中?所包装的?那种,有很多前任的?“恋爱高手”。
她根本没有经?历两性关系。
她没有过男人。
所以现在一次有两个男人,她夹在这对兄弟之间,进退两难。对她来说,怎么能不刺激。
见她不肯说话,周时浔倏然松开按在她脑后的?手,放开了她:“看来黎小姐不想回答。”
他指“江禧”的?事。
说着,周时浔直起身子,作?势要转身往外走。
江禧这才慌了,一把拽住他,踮起脚尖。
身上的?黑绒浴毯松散飘落,堆叠在地。江禧也顾不上了,迅速伸出双臂直接搂上男人的?脖子,学?他刚才那样,凑近他耳边,用气音在向他求怜:“不行,这样出去不行的?…”
周时浔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看她。
江禧见他不出声,心里更加没底了,又一次贴抵上去,悄声悄气的?语调近乎是诱哄:“再等等,真的?不行…周时浔。”
男人神色未变,可以肯定的?是,他好像并不介意被她直呼姓名。
也说不准,他就是想要这样。
分析她,逼迫她,对她施压。比起听她每次假惺惺地喊他“周先生”,他更有兴致目睹她在无比极限的?慌乱下撕掉脸上的?假面。
毕竟,让一个野性狡猾的?坏女孩被迫露出少?女天真纯洁的?本质,这很有趣,让他有一种追猎的?愉悦感,和罪恶的?欣快感。
而无辜的?女孩哪里看得透他的?心思,只一心想着周锡风还站在外面呢。见周时浔依然吝啬给予她回应,江禧咬紧唇,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实在太难熬了。
要想办法。她尝试努力地头脑风暴,但很可惜,她还有些低烧,体温发烫带来令人不适的?昏沉感,让她平素转得飞快的脑子几乎停摆。
她想不出来,望着眼前的?男人,垫起脚才能搂到他的?姿势也很累。
于是江禧手臂微微用力?,拉近他,蛮横耍赖般要他为自己略低下腰身,第?三次凑向他的?耳边,妥协:
“先解决他,我们再谈。”
她将?解决不了的?难题扔给这个男人。
可这个男人并不接招。
握住她纤细的小臂将人从身上拉开,他的?眼色平寂无波。他根本不打算为?她的?难题买单,要笑不笑地微扬下颌。
仿佛在说:“自己来。”
江禧抬头?回望他,眼神略带质问地瞪着他,不满的表情浸着一股子年轻女孩的娇嗔恼怒,意思是:“你一定要这样吗?”
是的?,他一定会这样。
江禧看出来了。
靠男人靠不住,没办法,还是只能靠自己。
不是,话又说回来,从周锡风进来到现在少?说也有两分钟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还不走啊?
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马上跑吗?
难道是看到周时浔有女人,吓傻了??
还是说……不会吧?
他不会是已经?发现自己――
江禧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虽说她泡澡的?时候闲得无聊,把浴室里的?氛围灯特?意调得又粉又橘的?,很昏暗,加上玻璃隔断的?水波纹,应该是看不到她的?脸。
但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迅速转身,后背猛地“嘭”声怼靠在玻璃屏风上。结果一歪头?,正对上周时浔斜靠着墙看戏的?样子。
江禧忿忿地扭回头?,不看他。
女孩负气的?样子让她本就泛着潮红的?脸颊更加艳艳生动,朦胧雾气也为?她的?美丽而撩起一丝动荡。
忽然这时候,江禧脑中?一霎灵光闪过。她想到现在周锡风看不到她的?样子,不过,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试试。
“啊……”江禧陡然叫了一声。
不同于刚才在周时浔耳边虚声说话,这次她是轻扬音线,实在是地叫出了声。
但怎么说,不伦不类的?一声叫。
而且不用偏头?,也能感觉到身旁男人投过来的?炽热视线,一定有讥讽,有奚落,如此好整以暇,饶有兴致。
怎么办,他肯定觉得她跳梁小丑一样滑稽。
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甚至还真的?有点忍不住想笑?……
要不,加个台词试试?
极力?忽略周时浔的?注视,重新调整好情绪,江禧深呼吸一口气,又试了一次:“啊…啊哈……不要……”
救命,她的?脚趾这辈子也没这么拼命工作?的?。
问题是感觉还不对。
太干巴、太生涩、太生硬、太生疏。
神经?一样,假得不行。
有点后悔平时没怎么看过黄,不然还能借鉴一下片子里的?姑娘们都怎么叫的?。江禧打算回去恶补一下,以备不时之需。就算她再聪明,这种事,也没办法无师自通吧。
不管了,一名专业的?演员贵在信念坚定。
江禧决定再试一次。
这次她往周时浔身边挪了挪,刻意制造给玻璃后的?周锡风一些错误画面,夹起嗓子,软下每一个音调,尾声聪明地翘起一点喘音,一声叠着一声:
“饶了我吧周时浔,人家还在发烧呢……”
周时浔懒散抱着臂欣赏她的?自嗨,向来波澜不惊的?眸色出现一丝龟裂,他咬了咬牙,越来越沉默,嘴角微微抽动。
可偏偏江禧心里窝着团火,在那边越演越有感觉,最后完全?进入状态。
直到她眸底悄然划过一丝光,蓦地在这时歪头?,大胆看回周时浔,脸上慢慢露出狡猾的?笑?,继续喘:“周时浔…快停下,你弟弟还在呢……唔唔――”
果然到底是男人先忍不了,两指用力?夹住她的?唇,另一手抬起拍了下玻璃屏风,对着外面的?人沉冷命令:“滚出去。”
站在外面的?周锡风被吓回神。
他真的?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寡漠常年禁欲的?大哥,连最会嗅觉敏锐的?港媒娱记都从未在他身上捕捉到任何桃色新闻。
可私下里,竟然玩得比自己还花?
连女生发烧都还在……
“好的?大哥,我这就滚!”周锡风不敢多留,赶紧跑了。
听到周锡风走了,江禧一颗心才算落下来。但也没完全?落下,因为?这代表接下来,她要再次跟这个精明的?男人周旋。
关于,“江禧”。
女孩柔软的?双唇被男人两指夹着,掀起睫仰视他,她的?眼眸盈盈楚楚地充溢着薄光,又湿又亮。弱弱推了推他的?手,“呜呜”两声表示抗议。
周时浔懒漫松开双指,站到她面前,手撑在她头?侧的?玻璃上,淡敛着眼睑,语气微嘲:“独角戏也会演?”
“……临场发挥罢了。”
“这么能发挥,学?表演的??”周时浔稍稍低下腰,眯起眼,意有所指,“就像…江禧一样?”
女孩指尖轻抖了下。
逃不过的?,既然他已经?查到了这一步。
那就面对吧。
“您为?什么对她好奇?”垂在裙侧的?手指悄悄捏紧,江禧大胆对上他的?眸,直白不解的?语气貌似在表达自己真的?困惑,
“因为?发现她跟我长得很像吗?”
想掩藏心虚,就必须先发制人。
江禧暗中?更加用力?攥紧手指,脸上却?装着云淡风轻,低头?轻笑?了声,“如果说,您喜欢我这张脸的?话。”
“江禧。”她声音平静,“我可以把她介绍给您。”
她表现得十分冷静。甚至弯起的?唇,眨动的?眼,都在冷静之下藏着几分挑衅,以此来表达她对男人这种背调行为?非常不满意。
她是要稍微带点情绪的?。
这样才显得真。毕竟没有谁会喜欢自己的?底细与?过往被他人调查地一干二净,还要甩到台面上来掰扯。
周时浔笑?哼了声,不置可否。
没再对她的?回答过多评判,审量的?视线徘徊在她脸上,四两拨千斤地说:“只是奇怪,怎么有人会跟长得像自己妹妹的?人恋爱。”
“您不也跟自己弟弟的?未婚妻有秘密吗?”江禧顺嘴反问。
她没多考虑,话接得很快。以至于她说的?话听起来与?周时浔的?话毫无逻辑关联。
的?确。因为?只是单纯想怼他一下。
真是太不爽了。
每次都被他预料、被他掌控、被他支配的?感觉,太不爽了。
周时浔沉默几秒,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没有嘲讽,看上去像只是单纯觉得好笑?,扯起唇问她:
“是我们之间有秘密,还是我单方面替你,保守秘密?”
“……”江禧被噎了下,但也很清醒地不下他的?套,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浴毯,她话锋一转,说,“姓孟的?做什么都不稀奇,反正他本来就不是好人。”
她停顿在这里,若有深意看着他,笑?问:“您是吗?”
周时浔略挑眼尾,口吻促狭:“你觉得我是吗?”
他是好人吗?
他傲慢自矜,脾性莫测,善于以循循善诱的?口吻诠释讽刺,不必暴力?征服,无需刻意指令,只是慢条斯理的?把控,游刃有余地操纵人心。
他那么遥远,那么强大。
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情绪,动摇他的?意志。因为?他缺乏真善美的?道德底线,却?拥有常人不及的?决策力?与?极具现实意义的?威慑力?。生来,就在接受他人的?精神臣服。
“我觉得您是。”江禧回答。
“又撒谎。”周时浔笑?了声,却?不计较。
而是微微施力?探手从她指间抽走那柄美工刀,那柄从他踏进这个房间起,就被女孩紧握在手的?防身刀具。
剖白她的?内心想法,“我能是什么好人?”
江禧梗了两秒,表情旋即变得警觉起来。
她不知道周时浔要做什么。
而实际男人什么都没有做。
他没有再继续任何话题,只是从江禧手中?拿走掉地脏掉的?浴毯,丢进衣箱,从高柜中?重新取出一条干净的?,展开,将?女孩裹住。
江禧愣了下,凝视他的?双眸织缠着细碎血丝,潮红的?小脸带有一种意外又迷茫地无措。她不懂他什么意思。
周时浔睨着她充血的?漂亮眼尾,沉了口气,声线略带偏移:“以后生病就吃药,受伤就看医生,这是常识。”
“解决一个男人再简单不过,他沉迷什么,什么就是将?他一击毙命的?捷径。”他扬了扬手中?的?美工刀,告诉她,“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男人向来冷淡刺人的?腔调,此刻情绪隐晦难辨,但总之那并非令人生厌的?指令,更像在顺理成章地陈述一种事实。
像耐性良好地引导,不是说教,是教授。
这让江禧有些受惊。但没有不适。
周时浔松指一抛,美工刀从他指尖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圆滑的?抛物线,最后被精准投进垃圾桶内。
伴随“咚”地一声。
仿佛砸进江禧柔软膊跳的?心尖。准信锁定,正中?靶心。
周时浔最后扫向她一眼,那样平和,如此松弛,他点到为?止,落定在她耳边的?声色自若又勾人。
他说:“你这么聪明,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当然不难,毕竟她这么聪明。只是这句话从周时浔口中?说出来,让江禧觉得格外有意思。
回到房间没多久,值班医生再度去而复返,为?她重新处理了伤口,开了退烧药。秘书办的?女助理还为?她带来一份宵夜,和一套干净舒适的?新衣服。
凌晨退烧之后,脑子清醒回来,江禧趴在床上盯着窗外繁星下的?瑰丽灯火,脑中?反复思考周时浔的?话。
很快她读懂他的?话,并想到了解决孟嘉基的?办法。
可她没能高兴很久。没过半小时,江禧正在充电的?手机陡然响起来,吓了她一跳。她拿过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声音稍稍冷了几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