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禧用那笔钱,在黎宏o请来的?老师指导下,给自?己购入了一批配置,相当于上阵打仗的?弹药装备。
比如她那辆白色越野大G。以及各类衣服、鞋子、首饰、包包、化妆品、香水等等。黎宏o在这方面的?确出手大方,以至于江禧至今还剩下一半物品都是新的?,甚至没?开封。
江禧想着,如今黎贝珍既然已经康复了,精神病院就没?必要再回去了。而她如果贸然回去黎家,一定会被黎宏o扣下控制起?来。不如干脆就让她在自?己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往后的?路怎么走,让她自?己决定。
江禧回到【[@】后,把所有没?用过的?、没?开封的?全部打包成箱装上车,又在路上买了一些吃的?喝的?,和女性日用品。
然后开车直奔自?己在港北租的?房子。
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江禧给于佑恩打电话,想让楼上两个人下来一起?搬东西,可接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过了两秒,她收到于佑恩发来的?两条微信。
【狱友:二喜,快走!!】
【狱友:听?我的?,千万千万别上楼!!!】
江禧起?初以为他俩出了什么事,紧紧蹙起?眉,二话不说甩上车门就往公寓楼里?跑,直到跑进电梯间。
于佑恩再次发来一条微信――
【狱友:梅秀宜来了。】
江禧骤然瞳孔缩紧,大脑一霎缺血般宕机,唇色煞白。电梯在这刻嘀声?后缓缓开门,而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走进去。
甚至,脚下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
电梯在无人乘坐的?状态下,关阖,上行。
江禧站在原地,低头凝定手机屏幕上“梅秀宜”这个名字,足足呆滞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动作?。
五分钟后,她眨了眨睫毛,慢慢缓过神来。指尖不自?主颤抖地熄掉手机屏,关机,之后再次按下电梯上行键。
电梯下行到一楼,开门,江禧脚步僵硬地走进去,关门,按下数字键,电梯一路畅通上行到她的?公寓楼层。
她清楚,等不到自?己出现,梅秀宜不会善罢甘休。在任务结束之前,她决不能让那个女人闹起?来。
还有,于佑恩和黎贝珍是无辜的?。
江禧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公寓门前,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客厅内很安静,没?开灯,也没?有人。
似乎是听?到了江禧开门的?响动,始终观察着窗下的?于佑恩第一个从阳台冲出来,见到江禧出现,立马情?绪激动地抓住她就往门外拽,声?音压得很低:“不是说了让你别上来,快走!”
黎贝珍这时候也从自?己卧室里?跑出来,一脸惊恐,不知所措地小声?喊她:“小江姐姐……”
江禧挣开于佑恩,打开玄关灯,看?到满室狼藉。客厅一地都是花瓶碎玻璃,电视被砸,桌椅横七竖八,烟头、啤酒瓶、易拉罐、泡面杯……
她知道?,于佑恩患有严重洁癖。
这绝不是他会做的?事。
这是,梅秀宜的?示威。
低头几?次深呼吸后,江禧抿紧唇,再抬头时把车钥匙扔给于佑恩,开口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你们两个,今晚去对面酒店睡。”
于佑恩不甘心?低喊:“姐姐,那个女人是癫的?!你现在就走,我马上报警!!”
事实上,当梅秀宜今晚突然闯进来又砸东西又发疯的?时候,于佑恩就想这么做了。但没?有江禧说话,他不敢轻举妄动。
“告她什么,私闯民宅吗?”江禧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没?什么表情?,只是分析给他听?,“这点罪名不会判她的?,警方一定先找双方当事人和解。跟谁和解,跟我吗?”
“如果警方让去领人,还是会找我这里?。孟嘉基进去了,现在,我是她唯一的?家属。”江禧看?着他的?眼睛,提醒他,
“于佑恩,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为了自?由?。
拿到钱就能自?由?。
完成任务,才能拿到钱。
死循环。毫无余地。
“我们、我们找人求助吧……”于佑恩一瞬湿红了双眼,他再次攥紧江禧的?手腕,看?着她摇头,“你别去,姐姐,我们找黎宏o……或者?、或者?周家……”
“我们谁都靠不住。”江禧勉强轻笑了下,抽回手腕,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告诉他,“但你可以依靠我,佑恩。”
“坚强点,去吧。”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主卧。
推开门,卧室内白雾缭绕。
江禧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似乎在此之前,这是她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画面。所以习惯,所以麻木。
雾气中,她看?到女人歪靠着床头在抽烟。
也在早有预料地等自?己。
梅秀宜。
――她的?养母。
“妈妈。”江禧这样称呼她。
女人一身豹纹紧身裙,黑丝袜,高跟鞋,波浪卷,瓜子脸。艳红的?下唇,带有一颗银质唇钉。
她好整以暇地望向门口,毫无意?外江禧的?到来,没?说话,只是眯着眼悠缓闲散地吐出一口烟圈,笑了。
然后,夹着烟的?手向下一点。
江禧关上门,落锁。
转过身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梅秀宜从床上拎起?一根铁链,丢到她腿前。
江禧垂低目光,望向视野中无比熟悉的?铁链。这条被自?己从小用到的?铁链。熟悉到上面有几?处锈迹她都可以数出来。
正?当她打算拿起?铁链,将自?己双手绑起?来时,她听?到梅秀宜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脱。”
江禧神色变得木讷,她放下铁链,开始顺从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直到只剩下内衣裤,又听?到梅秀宜说:“就这样吧,你现在长大了,就不让你脱光了。”
于是江禧重新拿起?铁链,动作?无比娴熟地绑起?自?己双手,说出那套日复一复,年复一年,近乎烂在肚子里?的?话:
“我永远爱妈妈。”
“我永远会陪伴您。”
“我永远是属于您的?女儿。”
梅秀宜冷笑一声?,烟叼在嘴里?,手里?拿着遥控器打开空调,温度调到最低18度,最大风速,她随手拎开床上的?被子裹住自?己,讥讽她:“听?说,你把孟嘉基送进去了?”
“是。”江禧回答。
“嗯,挺有本事。”女人脸上不见半点伤心?,“想不到你们两个从小斗,到最后还真让你斗赢了。妈妈早就知道?你是个天才。”
江禧没?出声?。她开始有点放空自?己,就像从小每次经历这种惩罚的?时候做的?那样,什么想法都清空,什么欲望都没?有,眼神里?是无所求的?空滞,心?里?是无波澜的?死寂。
让自?己整个空掉,就不会冷,不会饿。
不会难过。
“这次你真的?很不乖,私自?离家,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不管我死活。”梅秀宜掐了烟,用遥控器敲敲床板,说,
“江禧,妈妈供你上学很不容易的?。”
“你忘了,你曾经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江禧动了动唇,“我听?话,您就让我上学。”
不听?话,就没?学上。
江禧从懂事起?就知道?,要想摆脱这个家,就一定要上学。她有一颗天资过人的?头脑,只要有学上,就一定能逃。
时至今日,她正?在向小时候的?自?己兑现诺言。
所以从懂事起?,江禧只会跟暴力对待自?己的?孟嘉基斗到底。对于梅秀宜,她会听?话,会表现地顺从。
或者?说,是假装被她精神控制。
是的?,江禧除了天赋异禀,她还拥有非常强悍的?自?我保护机制,从前到现在,她从没?有一刻是真正?受梅秀宜精神所控的?。
她是天生的?表演型人格。
三岁开始就会撒谎。
从小,就精通演技。
“你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梅秀宜喝了不少,酒精上头让她昏昏沉沉,很快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江禧仍跪在地上,感觉牙齿开始打颤,但她一动不动。
其实现在已经挺好了。至少地面是干净的?瓷砖,而不是以前脏污坚硬的?水泥地面。至少她来之前是吃饱了的?,不像以前每次这样受罚都是饿着肚子。至少,她没?有像小时候一样。
脱光了,被拴着,跪在这里?。
实在来讲,她对梅秀宜已经没?有恨了。
因为她清楚,梅秀宜就是这样的?人。她作?为性工作?者?,不爱任何男人。她作?为母亲,也不爱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孟嘉基。
所以她作?为养母,不爱江禧是正?常的?。
一定要说她爱什么,江禧答不上来。
或许是钱吧。
至少有钱拿她会开心?。她开心?了,江禧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江禧始终记得,当年家里?老房子拆迁,梅秀宜拿到一笔不薄的?赔偿款。那段时间梅秀宜最开心?,所以江禧能有饭吃,有学上,也不用受罚,加上那时候孟嘉基常年不在家。
江禧也在那时候,过了唯有的?一段“幸福时光”。
这些都要托那个港城开发商老板的?福。
江禧一直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养父,梅秀宜是绝不会收养她的?。养父是个好人,但可惜,好人不长命。
小时候听?老师说,神不能无处不在,所以神创造了妈妈。江禧以为,神一定是她偏爱的?。
因为她有两位妈妈。
可是,一位妈妈遗弃她。
一位妈妈践踏她。
原来,神从不爱她。
江禧平静地喘了口气,感觉到冷意?冰寒地刺入骨头里?。她还是没?动,只是抬起?头,望向窗外今晚的?月亮。
月光很美,幽谧,温柔,冰凉。
像她想象中的?“妈妈”。
很奇怪,这次受罚她没?办法放空自?己。
她想到了很多?过去的?日子。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受罚,是在养父死后的?第二年。那年江禧五岁。因为听?到了于佑恩的?母亲骂梅秀宜是“婊。子”,她从窗户爬上于佑恩家,把她家晒的?腊肠全部砍得稀碎。
小江禧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是“婊。子”。
但她不傻,她甚至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知道?那一定是不好的?话。她不想妈妈听?到不好的?话。
结果就是于佑恩的?母亲找上门,破口大骂。但梅秀宜完全不在乎,随她闹,任她骂,顾自?抽着烟醉生梦死。
那天梅秀宜酒醒,给了江禧五块钱,让她去街上买条质量好点的?铁链。小江禧以为妈妈要养狗,铁链是用来栓狗的?。
后来,当五岁的?小女孩跪在地上,**,被铁链拴在妈妈房间的?时候,那一晚她好像懂得了很多?事。
她懂得,因为妈妈的?工作?需要脱衣服,所以妈妈让她罚跪的?时候,也不许她穿着衣服。
她懂得,妈妈希望她听?话。
像机器一样被控制。
像狗一样听?话。
她懂得,她狗一样的?人生,被这条五块钱买回来的?铁链拴住。
这狗一样的?人生,只值五块钱。
可江禧是天才。在她的?骨子里?,或许存在着非人般优越无比的?基因。这份基因在保护她。
让她在绝对强悍的?自?我保护机制中,始终精神自?由?,不被操控。她的?顺从与听?话,都是在演,全都在装。
因为她需要利用梅秀宜,把她养大。
很奇妙地,江禧又想到下午她穿的?那套婚纱。
那套婚纱的?裙摆真的?很美。
像自?由?舒展的?翅膀。
那是天国乐景,她是圣域神女。
江禧仍然盯着悬在夜幕的?月亮。
当梅秀宜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翅膀断了。
眼下人间炼狱,她是尘下残蝶。
脸上隐隐有些湿热泛痒,江禧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哭。
所以瞧,这就是不能放空自?己的?后果。
凌晨梅秀宜被一个电话叫醒,听?谈话是要回去伦安,她很快收拾好自?己,拿走铁链,走之前扔下一句:
“孟嘉基之前跟我说,周家是港城的?天,你跟那个家族里?叫什么周时浔的?人混得很熟是吧?”
“下次我来,约他出来跟我好好聊聊,那种人傻钱多?的?男人,骗他几?个亿不成问?题。”
江禧是在这一刻,骤然有了情?绪反应。她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穿好衣服,走去阳台,眼神森冷地看?着窗下的?女人。
满身带刺的?戾气,阴郁。又孤独。又美艳。
这是于佑恩从卧室里?走出来时,看?到的?江禧。
他在原地看?着江禧,愣了愣,半天才回过神,去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走过来说:“姐姐,天亮了,去睡一会儿吧。”
他没?有离开过。
他将黎贝珍安排去对面酒店住,自?己实在放心?不下江禧,去而复返,就在自?己房间里?等着,听?着客厅的?动静,一夜没?睡。
江禧接过水杯,握在手里?取暖,视线仍落在窗下。半晌后,她说:“梅秀宜不能再留了。”
一句话,吓得于佑恩脸都变了:“姐姐,杀人是犯法的?!”
江禧这才慢慢回头,瞟他一眼,弯起?苍白唇角:“我可是天才,天才是不会用杀人解决问?题的?。”
于佑恩这才放心?了些,只是奇怪:“她这次对你做了更过分的?事吗?你为什么突然要‘解决’她?”
不怪他觉得不对劲,毕竟梅秀宜从小折磨江禧,可在江禧最初的?计划里?,只是完成替身任务,从黎宏o那里?拿钱走人。
对于梅秀宜,江禧的?打算是摆脱。
而非“解决”她。
江禧将杯中水喝光,最后冷淡瞥了眼窗下,声?色讥嘲:
“因为,她想动我的?人。”
/
江禧在第二天下午回到【[@】。
回去后,她回到自?己房间冲凉洗漱,特意?画了略微明艳的?眼妆,之后收到了周曼玲晚间的?麻将邀约。
玻璃房内,她跟周锡风打对门。
左边周曼玲,右边周宝娴。
周曼玲在这时候又谈起?了昨天的?话题,碰了碰江禧的?胳膊,说:“珍珍啊,真的?不考虑一下进演艺圈?”
江禧打出一张九万,笑道?:“我这么漂亮,万一真火了当上女明星,那阿风可就没?那么容易娶到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