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川的嗓音不疾不徐,把这个有关自己“处心积虑”获得美人心的故事缓缓道来,感情真挚,说的话其实也不多,没刻意煽情,但台下的顾湘泪流满面,所有情绪倾泻出来。
纸盒在谢津南面前
,他转头看向温景宜,恰好见顾湘红着眼眶,豆大的泪珠不断落下,默默把纸盒推了过去。
温景宜注意到纸盒,连忙抽了几张纸给顾湘,有些手忙脚乱。
顾湘嗓音很闷:“谢谢。”
看着宋川真情告白,完全没了往日里的贵族高傲,谢津南不禁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才第一天认识宋川这个人,对面的两位单身狗亦是嘴角微抽,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是只有他们几个兄弟才懂的意思。
等谢津南再度往台上看去的时候,顾湘人已经在上面了,边哭边笑:“宋川,你真混蛋啊。”
嘴里是骂人的话,可她眼底全是爱意。
原本场下想打趣宋川的人,在那一瞬间,全都闭了嘴。
谁不知道顾湘热情的时候像火,冷起来的时候是真无情。现在却满眼爱意,全心全意都是站在她面前的宋川,可不让大家羡慕坏了。
谢津南不禁侧目。
温景宜眼底有一瞬的动容,是对上方那对璧人的祝福,眉眼沉静宁和,在外从不可能失态,永远保持端庄有礼。
更不可能在他面前真情流露,遑论是像顾湘那般,当着众人的面失态。
谢津南心倏地沉了下去。
一种从没有过的念头在他心头恣意疯长……
他想知道,在她这副美貌冷静的面孔下,究竟对他有没有动过一丝真心。
…
宴会上设置了不少娱乐活动,可以持续到晚上凌晨,谢津南明天最后一天的招商会,温景宜也要忙书店二楼重新装修的事,因此九点左右就带着温景宜离开了。
抵达香山弯,谢津南让温景宜早点睡,自己又开车出去了。
温景宜应了声好,觉得谢津南不是喜欢大晚上乱跑的人,想着他有什么要紧事,关切地说了声早点回来便进去了。
入秋后,夜晚都伴着干燥的冷意,似乎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度。
眼瞅着要下雪了。
拾庭私人会所。
高档包间内,四周充斥着金钱味道的墙壁被水晶灯折射出了金碧辉煌的光芒,微微透着冷意,偌大的开阔落地窗外,梧桐树在风中寂寥的伫立,泛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在一路的路灯照耀下,宛如铺了层金黄色地毯。
高淇刚进来就见谢津南独自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由扫了一圈周围,除了吧台上的调酒师,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什么情况?”高淇高高扬起眉毛,往谢津南对面的沙发坐下。
说是有局他就过来了。
结果就他谢津南一个,算上他两个人,这是什么局。
老谢不会是看他情感受挫,特地带他散心吧?
有这么好心?
谢津南朝调酒师招手要了两杯酒,递给高淇一杯,淡淡出声:“其他人不适合今晚的局。”
宋川夫妻俩两情相悦,谢尧抱得美人归,路明安孤家寡人一个。
至于高淇……
他还没追到任思思。
“……”
高淇一口酒差点喷出去。
难道他就合适?
第55章
虽然谢津南没明说, 高淇也能稍微听出他那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放下酒杯,高淇皮笑肉不笑:“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适合了。”
听宋川隐约提过几嘴, 说是老谢铁树开花,奈何佳人不解风情。
现在和老谢一样为情所困的, 在他们几人中, 除了他还有谁。
所以老谢说的合适, 不会是这种合适吧?
谢津南抿了口酒, 心里装着事, 顶级调酒师调出来的酒,其实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清俊的脸晦暗不明, 嗓音寡淡:“不想待可以回去。”
高淇:“……”
他们相识那么多年,高淇什么时候见过谢津南这副模样。
曾经在医院遇到多少疑难杂症,亦或是患者家属闹事, 他仍能不动声色, 从不自怨自艾,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借酒消愁。
好好的清高太子爷,不可一世,硬是给逼成这副凡夫俗子的模样, 高淇看着不禁啧啧两声:“说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人都被你骗来了, 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参谋参谋。”
如果不是宋川非得让他来参加周年宴, 他都懒得出自家大门。
都说烈女怕郎缠, 眼看着任思思越来越烦他, 他正思考是不是自己追求的方式有误,任思思一句“你这样真的令我很困扰”, 彻底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他知道,“困扰”两个字已经很委婉了。
如果可以,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烦”,甚至是“厌恶”,现在很给他面子了。
谢津南睨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只手搭在膝间,举起酒杯又喝了口。
“行吧!”高淇随手抓了瓶烈性酒,倒满两杯酒杯,咬牙切齿道:“本少爷今晚喝不死你。”
话落,又把其中一杯递过去:“喝!”
谢津南:“……”
虽然觉得幼稚,谢津南也没拒绝,一杯杯酒跟着下肚。
两人酒量也都不算是有多好的那一类,这样高浓度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上了头。
高淇连忙摆摆手,抽了支烟出来,人已经快不行了,连忙点了根烟醒醒神,还不忘连烟带火机地扔给谢津南。
谢津南比他清醒几分,除了俊脸隐约泛着酡红,其他还算如常。他眯了眯眼,把烟放到一边,并不打算抽。
白色烟雾袅袅升起,伴随着高昂的酒香,清冷的烟草气息随即混入空气中。
在抽烟冷静的这片刻中,高淇稍微清醒了起来。
谢津南手指把玩着砂轮火机。
“叮”的一声,拇指顶开了盖子,一簇猩红的火苗燃起,映出了他透着清冷的深邃五官轮廓,微微带了醉意的瞳眸深不见底,嗓音偏低:“新婚那天,我和温景宜提议婚后不要谈感情,她同意了。”
高淇被呛了下,咳咳了两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片刻后,他又恨不成钢地骂了声,“你有病么?”
谢津南不置可否,把火机扔到一边,指尖捏着泛酸的眉心。
他后面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案。
是自以为是的觉得第一个提议不可能被通过,所以提前想好替代。
先试着相处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他们发现彼此完全不是对方会心动的类型,那就不再强求,回到第一个方案。
然而事实上,还没有一个月,他就想废掉第一个方案。
高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虽说他不算有多了解谢津南,多少也清楚他的脾性。作出这样的决定,肯定也是站在希望这段婚姻稳定发展的角度上,不是有意想伤害谁,只是没料到这反而成了日后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利剑,唯独把谢津南扎得体无完肤。
“那你和她说清楚了没有?”
高淇觉得自己酒都清醒了,完全是被这个信息给炸醒的。
谢津南俊脸透着阴霾:“她不想听。”
在缙市的那晚,他试图挽回,被温景宜体面的拒绝了。
后来从温邵玉那里知道了温景宜小时候的病情,隐约猜测出她对情感的抗拒来自于对这段病史的心理阴影,他才打算温水煮青蛙,不急于求成。
结果却眼看着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装糊涂到底。
他能怎么办?
她突然跑回南城那次,就已经吓得他三魂丢了七魄,不敢轻举妄动。
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早晚憋出病来。
高淇把抽了一半的烟都扔了:“你不说,她能永远和你装傻充愣。女人有时候无情起来比男人还狠,你说了她还有可能对你们的这段关系进行思考,你不说,她当然乐意于永远保持现状,你就干等黄花菜都凉了。”
关于女人的装傻充愣,高淇已经在任思思身上感受了个实打实。
只恨自己当初吊儿郎当,没把窗户纸捅破,以至于现在两人的关系毫无进展。
谢津南沉吟片刻:“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没谈过恋爱。能信?”
温景宜出阁宴那天,他还记得某人信誓旦旦地给他发消息,说是去追随春天,来年抱小子。现在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仍旧孤寡一人,不知道是追随春天,还是秋天。
实战经验是有,没成功。
等于零。
高淇恨不得把酒糊他脸上,气笑了:“
等着!老子马上脱单。”
他就不信了,小小女子,还拿不下了。
下次直接跪下喊爹。
…
温景宜回到家后,本打算洗漱好便睡下,设计师刚好发了装修设计图过来,温景宜心血来潮就去书房研究了一番,又和设计师开视频聊了会儿,稍不注意就已经差不多十点半。
注意到时间,温景宜还惊了下。
把东西收拾好,她想着谢津南这时候应该回来了,然而回到卧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还没回来?
温景宜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面也没有谢津南的消息。
这个点还不回来,谢津南都会发消息和她说一声,亦或是因为没空看手机,会让莫晨代说。
现在那么安静。
温景宜轻轻咬了下唇瓣,本想给他打电话,又觉得这样似乎管得太过,到底是没把他电话拨出去,走进浴室洗漱。
手机忽然来了通电话。
温景宜下意识以为是谢津南,然而低头一看,发现是米薇的来电。
温景宜指尖微顿,约摸几秒后,才点了接听电话。
“景宜,刚才我下班出书店的时候,你肯定不知道我遇到了谁。”
“遇到谁了?”温景宜微微带着笑意。
“是蒋逸。”米薇问,“蒋逸你还记得吗?经常来我们书店的一个程序员。”
温景宜微愣:“蒋逸?”
…
高淇难得来京江一次,谢津南喊他出来虽说有部分原因是自己心里有事,想要借酒冷静片刻,更多的其实是因为比起在京江常见的好友,他和高淇算是很少能见面。
这才特意把他约出来。
两人喝了不少酒,谢津南不说烂醉如泥,脑袋已经昏沉了。
还是让莫晨接他回的香山弯。
这么久温景宜都没个电话,谢津南想着她早就睡下了,因此回卧室的时候脚步很轻,手上拎着西服外套,高大的身影略显虚浮,摆手示意门外的莫晨可以回去了。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莫晨迟疑了下,最后还是轻轻把门给拉上了。
老板娘还在里面,总不会出问题。更何况,他也不方便进去。
脑袋眩晕得厉害,头重脚轻,谢津南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重重呼出一口气。
回到卧室没见到温景宜,就连大床也是一尘不染,干净整洁,明显就没有人躺上去过。
所以温景宜还没睡。
那么人呢?
谢津南半眯着眼眸,目光抬起,发现浴室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也十分亮敞,正要过去,忽地听见女孩疑惑的嗓音——
“蒋逸?”
谢津南俊脸倏地沉了下去。
浴室内,温景宜把浴巾放到柜台上,腾出手握着手机,听米薇那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就是来向我侧面打听,你是真已婚了还是假已婚。我当然实话实说,总不可能把结婚证摆出来让他看,然后他就失魂落魄地走了,说以后还是会来光顾我们书店的生意。”
失魂落魄是米薇的添油加醋。
蒋逸虽说有些失落,却也没那么严重。
既知是毫无可能的爱情,成年人更愿意及时止损,不过是刚萌生的好感,还没那么深刻,说放下便能利落斩断干净。
温景宜对这件事的情绪很淡,她对蒋逸没什么了解,只不过当个小插曲,也感激米薇替她解释清楚,免去了后续可能产生的麻烦。
米薇说着还有些想笑:“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这么来打听的了。”
温景宜莞尔:“我结婚了确实是事实,以后有机会带我先生请你们吃顿饭,麻烦你们了,上班还要应付这种琐事。”
“不会不会,你对我们那么好。这点小事应该的,不过让你先生请我们吃饭,这个说定了啊,不能反悔。”
“当然了。”
挂断电话,温景宜觉得手机有些碍手,正要把手机放到外面卧室,刚转身就见谢津南悄无声息地站在浴室门口,把她吓了跳。
“你怎么都不出声。”温景宜心跳都乱了下,怔怔看着他。
见他不说话,目光幽深,温景宜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放下手机过去,闻到了来自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沾染着烟草味,几乎掩盖了本属于他自己的清冽气息。
温景宜清秀的眉头皱了下,眼底露出关切:“你喝酒了?”
说着,她下意识想伸手搀扶他,却反被男人倏然攥紧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