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让取下肩上的书包,随口道:“早上好。”
打开书包拉链,取出两张湿巾纸,他弯下腰,把桌椅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春阳本来想问一下培训结果怎么样,但是薛让忙着整理抽屉,她就没有打扰,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喝完牛奶,吃完面包,春阳起身将盒子和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座位时,发现自己的课桌上多了一颗圆滚滚的苹果。
林舒闲桌上也有一颗,比她的小一点、青一点。
春阳纤长白皙的手指将红通通的苹果拿起,看了一眼左手边整理书本的薛让。
“谢谢。”春阳道。
薛让没有抬头,“嗯”了一声。
正说着,林舒闲走进了教室。
“哇!春阳,你买的苹果啊?”林舒闲拉开座椅,惊讶地说。
春阳摇头道:“不是,薛让给的。”
“呦?一段时间不见,知道孝敬我了?”林舒闲将苹果抛到空中,稳稳接住,“不错啊小薛。”
薛让置若罔闻,当她不存在。
“春阳,这是给你的?为什么你的比我的更大更红!”
春阳没太在意,把苹果递给她,“我们换吧。”
“哼,算了。”林舒闲坐下来,瞟了眼薛让,“万一人家有什么小心思呢。”
“不吃还给我。”薛让道。
“我没说不吃啊,你急什么?”
薛让抿唇,抬头看了她一眼。
春阳无奈地叹息一声,见面不到一分钟,他们又开始了。
上课后,春阳把苹果放进课桌里。
薛让昨晚应该休息得不错,上课竟然没有睡觉,但是也没有认真听讲,一直在埋头写什么。
两节课过去,他都没有将头抬起来过。
春阳往他桌上看了看,发现他一直在写这段时间落下的练习册。
“好了,给。”
林舒闲把洗好的苹果递给她。
“谢谢。”
林舒闲啃了口苹果,赞叹道:“你别说,自己种的苹果就是好吃。”
春阳怕自己吃不完,干脆将美工刀擦干净,小心翼翼将苹果切成了四份。
自己留了一块,其他两块分给了纪思颜她们,最后一块则用纸巾垫着放到了薛让桌子上。
薛让抬眸道:“谢谢。”
“春阳,外面有人找你。”前排同学提醒道。
林舒闲问道:“谁啊?”
春阳道:“不知道,可能是江川吧。”
其他班学生只有江川会来找她。
“哦。”林舒闲摆了摆手,让她自己去。
春阳起身离开座位,林舒闲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喂。”林舒闲湿漉漉的手指拍了拍他的桌子,留下一点水渍。
薛让眉心微皱,用春阳垫苹果的纸巾把水渍擦干净,问道:“有话就说。”
林舒闲指了指门口,“我觉得江川学长对咱们春阳有意思。”
薛让悬在练习册上的笔尖稍顿,“所以呢。”
林舒闲眯起眼睛,“没事啊,我就问一问,你以前不是差点进了篮球队嘛?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薛让道:“挺好的。”
“就……没了?”
“不然?”
“那他如果真的喜欢春阳怎么办?”林舒闲拧了拧眉。
“这句话你应该问春阳。”薛让神情平静,将写完这一页的练习册翻了过去。
林舒闲盯着他看了几秒,叹息道:“算了,搞不懂你。”
苹果的甘甜还在口腔回荡,薛让落笔速度很快,仿佛这些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经过思考。
“不要多管闲事。”薛让说
林舒闲耸肩道:“知道了知道了。”
春阳以为找她的人是江川,所以看到男生时她十分惊讶。
“你……找我有事?”春阳问道。
那张乖巧的娃娃脸带着一些忐忑不安,将手里装着零食的塑料袋递给她,说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谢谢你昨晚给我的药和现金,我给你买了一点零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春阳往走廊两边看了看,不少学生在偷偷注意他们。
“谢谢,但是不用了。”春阳婉拒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男生耷拉着眼睛,“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如果没有遇到你,昨晚我就只能自己可怜巴巴地走回去,我只是想感谢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男生仿佛深受打击,眼尾染着点涩意。
春阳犹豫片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男生只是想来感谢她而已。
春阳上前半步,接过了他手上的袋子,说道:“谢谢你,零食我收下了。”
男生顿时来了精神,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开心表露得太明显,春阳总觉得他身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毛茸茸尾巴一直在晃啊晃。
春阳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教室了。”
“有……”男生耷拉下肩膀,抬起无辜的眸子,“你昨天说,你不认识我,所以不想和我打招呼。”
春阳抿唇,她表达的应该是这个意思。
男生神情真挚,问道:“那我们不可以认识一下吗?”
男生眼睛十分明亮,一副乖巧学生的长相,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凶狠的模样,春阳真的想象不出来他力气那么大。
春阳有点怕他,却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春阳迟疑道。
男生乖乖点头,“嗯嗯。”
“那天,在公园,和你打架的那个人……他还好吗?”春阳道。
男生怔了怔,神色茫然,问道:“你是问哪一个?”
春阳:“……”
敢情和他打过架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春阳才不要和这样的危险分子成为朋友!
“谢谢你的零食,我先进去了……”
“等、等一下……”
春阳哪里敢等,扭头就往教室里走。
男生倒是没有追上去,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想什么。
春阳回到教室,终于松了口气。
“江川又给你买了零食?”林舒闲调侃道,“可以啊他。”
春阳摇头道:“不是他。”
“嗯?谁啊?”
春阳道:“你和思颜之前说的那个男生。”
“???”
林舒闲猛地坐直身体,“那条疯狗啊?”
春阳:“……”
“娃娃脸?戴耳钉?”
“嗯……”
“卧槽!”林舒闲猛地一拍桌子,“他找你做什么?你竟然收了他的东西?”
春阳解释道:“昨天晚上我遇见他了……”
“不是让你别理他吗。”
“他好像骑自行车摔倒了,手机也坏了,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就给他买了药和一些现金。”
林舒闲戳了戳她的脸颊,“你怎么回事!你就应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理他做什么?”
春阳就算后悔也没办法了。
“他很可怕吗?”春阳问道。
林舒闲冷笑一声,“你知道我除了薛让,最讨厌的人是谁吗?”
春阳道:“卢子月?”
“男的。”
“谁啊……”
林舒闲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忒么是这条疯狗!”
纪思颜转过身来,眼神幽幽的,“你真的没听说过这个人?”
春阳迷茫摇头,“我真的不认识。”
“你记得上学期,林舒闲和别人打架,被请家长的事情吗?”纪思颜道。
春阳道:“有一点印象,就是他吗?”
“不是他,但是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舒闲冷着张脸,一言不发。
纪思颜道:“你觉得那家伙长得怎么样?”
春阳老实点头,“可爱。”
纪思颜指了指林舒闲,说道:“她以前也这么觉得。”
春阳疑惑道:“所以呢?”
“然后,她就试着勾搭了一下。”
春阳不解,“勾搭?”
“嗯……你可以理解为,搭讪。”
“哦。”
“那家伙看着很乖对不对?我们英明神武的林大小姐就被他的外表蒙骗了,企图霸王硬上钩,结果被人提溜着领子提了半里地,丢尽了脸。”
春阳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
“你敢笑?”林舒闲恶狠狠地说。
春阳立刻收敛表情,“我不笑。”
纪思颜道:“那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人原来在七中,跟人打架被劝退了,然后转到了三中。本来七中全都是他那样的小混混,但是他打架没轻没重,差点没把人肋骨打断,就被开除了。”
“到了三中之后,他装得跟三好学生似的,咱们林大小姐就上当受骗了,后面请人去找场子,七八个人被他胖揍一顿。”
春阳努力吸收她话中信息量,突然想起来了,一开始班里同学都特别害怕林舒闲,就是因为她曾经也是个小混混。
和林舒闲相处这么长时间,春阳忘得差不多了。
“那上学期开学的时候……”
纪思颜道:“那是七中一位女生,好像和疯狗是亲戚,笑话林舒闲来着,就打了一架。疯狗当时在旁边看着,谁也不帮,林舒闲实在气不过,一鞋底拍他脸上,两个人梁子就结下来了。”
春阳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了。”
林舒闲道:“你以后离他远点儿,我看见他那张脸就来气。”
“哦……”
上课铃声响起,她们停止了讨论。
男生买的零食太多了,远远不止春阳给他的药和现金的花费,抽屉里放不下来,她就挂在课桌旁,打算下课给其他人分一些,剩下的全部给季星月带回去。
剩下两节都是英语课,等待宋青来进入教室这段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大概班上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一直埋头写题的薛让都不免抬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宋青来走进了教室。
“今天做一下随堂小测验,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春阳走到讲台前,接过他手里的卷子,一个一个发了下去。
薛让应该不知道原来的送宋老师休假的事情,看着台上的男人,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
发完卷子,春阳回到座位上。
“开始考试吧,想去洗手间可以直接去。”宋青来道。
宋青来将黑色公文包放在讲台上,打开拉链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大概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表情一直很严肃。
教室里安静得不像话,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期间偶尔有学生去洗手间,宋青来头都没有抬一下。
后来,宋青来离开教室到走廊上接电话。
林舒闲抬头往外看了一眼,“终于走了。”
春阳提醒道:“你不要说话,一会儿被发现就糟了。”
“我知道,我就喘口气,憋死了。”
宋青来接着电话转过身来,看着教室里的学生。
“倒数第一排,春阳过道旁边的男生?”宋青来问道。
电话那端的宋老师回答道:“对,他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尽量不要管。”
“为什么?”
“他情况有点特殊,平常几乎都是自己学习,有一套自己的思维逻辑,盲目打乱可能会对他产生负面效果。”
“嗯。”宋青来目光越过其他人,看着角落处漫不经心盯着试卷的男生,“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你在班上少端点儿架子,平和一点,一些同学有问题都不敢主动来找你。”
“你是指春阳?”
宋老师失笑,“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宋青来目光沉着,“我在窗外看着她,看样子快吓哭了。”
宋青来问道:“我有这么可怕?”
宋老师道:“你想听实话?”
“算了。”
春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宋青来一直看着他们这边,她和林舒闲身体绷得笔直,快把卷子盯出一个洞了。
终于,宋青来打完电话回到了教室。
春阳和林舒闲对视一眼,初春的天气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考试还是顺利结束了。
放学后,春阳他们去吃出川菜,本来想邀请薛让一起,可是他要回家自己做饭,再送到医院,薛阿姨那边。
吃饭时,林舒闲一直在吐槽宋青来。
毕竟上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老师能让她觉得这么可怕。
关键是说不出具体可怕的点在于哪里,就是很可怕。
春阳道:“但是他教得很好。”
“那咋了?”
“宋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也想要宋老师。”
“唉。”
吃完饭,一行人往学校走。
春阳照常给赵希兰发消息,报备自己中午吃了什么,免得她担心。
她刚把短信发过去,走在前面的林舒闲几人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扭头跑回了餐厅。
春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见一道熟悉身影朝这个方向走来。
“春阳!”林舒闲小声喊道。
春阳反应过来立马想回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的宋青来抬头看到了她。
这时候再躲起来,似乎太过明显了。
春阳只要硬着头皮等他走过来,喊道:“宋老师好。”
宋青来颔首,“一个人?”
春阳往旁边的餐馆看了一眼,回答道:“……对,我一个人。”
林舒闲几人:“……”
宋青来目光微抬,脚步顿了顿,说道:“明天晚上找个时间去办公室,把今天的测验卷发下去。”
春阳道:“我知道了。”
宋青来“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顿时,春阳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林舒闲几人鬼鬼祟祟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宋青来走远了才出了餐馆。
“吓死我了!”
“他不是开车来的吗?怎么自己走回去。”
春阳道:“我们赶紧走吧。”
“走吧走吧,回学校。”
“如果宋老师能温柔一点就好了。”
“可能帅哥都有脾气吧?”
事实上,宋青来在课堂上和私下都不算严厉。
晚上放学,和林舒闲道别后,春阳独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