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空气中漂浮着铁锈气味。
“那时候你哭得很厉害,我把你抱起来,你浑身都在发抖,一直紧紧抓着我的衣服,直到老师过来把你带走,我也被教练拉去比赛了。”
春阳有些茫然,她不记得打开门的人是谁,那时候她太害怕了,哭得险些昏过去,去了老师办公室情绪才稍微好一些。
“打完比赛离开学校的时候,我看见你一个人,想去打声招呼,问一下你的情况。但是,你好像没看见我,也不理我,就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春阳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当时情绪非常不对劲,再加上习惯性地忽略所有调侃和恶作剧,没有注意到有人和她打招呼。
因为在学校没有人会正常地和她打招呼。
“高中我就来了临江,有时候也会想起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江川笑了笑,“我真的没想到会在临江遇见你,和你搭讪的时候,还在猜测你会不会记起我,结果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春阳嗫嚅道:“对不起……”
江川没有说谎,因为春阳知道自己曾经像抓着救命稻草般地抓着一个人。
只是从来没有看过他的模样。
江川声音轻缓,带着笑意,又坚定。
“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身边不要害怕。”
“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第30章 捡来的小狗崽崽
“姐姐?”
“春阳?你在里面吗?”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怎么关上了?”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啊?”
隔着门页,里面传来“咚咚”两声。
林舒闲身体贴着门板,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舒闲吗?我和春阳不小心被关在里面了, 你看一下能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林舒闲尝试了一下,发现用钥匙才能打开。
“我给老师打个电话, 春阳还好吗?”林舒闲问道。
“我没事。”春阳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林舒闲多少松了口气。
不多时,体育老师赶了过来, 打开了门。
春阳和江川前后走出器材室, 林舒闲看了看春阳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神还不错。
“姐姐,你们怎么被关在里面了?”季星月好奇地问。
春阳牵着她的手,温暖的触感仿佛是一种慰藉。
“可能被风吹关上了。”春阳笑道。
跟体育老师道了谢, 顺便说了一下器材室门锁损坏的事,四人就离开学校吃饭去了。
吃完饭,江川和她们道了别就离开了。
林舒闲问道:“没事吧?”
春阳道:“没事, 一开始有点被吓到,江川一直在陪我说话。”
季星月缩着脖子, “那地方好黑啊, 幸好不是姐姐一个人被关在里面。”
春阳笑了笑, “是啊。”
各自回到家中,春阳洗完澡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
可能因为江川跟她说的话, 心里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原时间线的江川为什么变成那样, 但是对春阳来说, 现在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运动会期间,春阳和林舒闲在帮忙, 因为正好连着周末,季星月也不嫌累,每天和她们一起到学校。
和玉也时不时出现,陪季星月一起玩儿。
运动会结束后,学校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放松一下。
再次回到学校时,漫长枯燥的学习又要开始了。
“好累啊……”林舒闲有气无力地靠在春阳身上。
春阳给她揉了揉肩膀,“没关系,运动会已经结束了,只要坐在教室里就好了。”
林舒闲哼唧一声,“运动会是身体累,坐在教室里是心累了,没有区别。”
春阳莞尔,“那怎么办?”
“嗯?如果在我特别特别累的时候,有一颗橙子味的糖……”
春阳在课桌里翻了几下,摊开林舒闲的手掌,将一颗裹着橙色糖衣的水果糖放在她手心。
“这样行吗?”
林舒闲抬了下胳膊,“哎呦,没有力气怎么办。”
春阳只好把糖纸撕开,送到她嘴边。
林舒闲“啊”一声,把水果糖咬了进去。
纪思颜狠狠白她们一眼,“春阳,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姓林的故意拿捏你呢。”
“那咋了?”林舒闲洋洋得意道。
春阳将一颗白桃味的水果糖递给纪思颜。
“哎呦!我的手也没劲儿……”
林舒闲瞪起眼睛,一把抢过水果糖,三下五除二撕开糖纸,捏着她的下巴把糖塞进了口中。
纪思颜一脸惊愕,“你有病啊?谁想要你喂?我要漂亮姐姐喂……”
“我不漂亮?我喂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春阳习惯了她们斗嘴,笑了一声,给自己也剥了颗糖。
“春阳,有人找你。”
春阳直起身子,迷茫看向窗外。
“晦气玩意儿!”林舒闲骂了一声。
和玉站在靠近后门的窗边,弯起眼睛朝春阳露出笑容来。
“我出去一下。”春阳道。
这两天和玉一直替她陪着季星月,春阳挺感激他的。
春阳来到走廊上,疑惑地问:“和玉,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和玉把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她,“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和玉比她小一岁,跟着季星月喊姐姐喊习惯了。
“你直接问就好了,不用给我买东西。”春阳道。
“那我就不好意思问了!”
春阳实在无奈,只好将东西接到手中,问道:“你想问什么事情?”
和玉问道:“姐姐,运动会第一天结束之后,是不是有几个七中的女生来找你?”
春阳怔了怔,“是……你认识吗?”
闻言,和玉眯起眸子,牙关紧了一下。
和玉道:“我和她们不熟,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春阳颔首,“只是问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和玉放心下来,“那就好,你带手机了吗?”
春阳道:“没有,在教室里。”
“你进去拿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好。”
春阳回到教室,把他送的东西放进抽屉,顺便拿了一盒水果糖。
“谢谢你的零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糖,这个送给你。”
和玉看着她手里包装精美的糖果盒子,眼睛陡然亮了几分,“喜欢!”
春阳道:“那就好,我把手机拿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和玉借着她的手,点开了微信,把自己手机放在镜头下,扫出了一张名片。
“姐姐,以后再遇到那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联系我。如果那些人再来骚扰你,就给我打电话。”
“……哦。”春阳添加了他的好友,“他们以前……欺负过你吗?”
和玉点头,“对啊,他们特别烦,以后一定要联系我,好吗?”
春阳点了点头,“好。”
春阳见他欲言又止,好像说完了事情,舍不得离开的模样,试探性道:“……那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和玉轻轻喊住了她,黝黑眼眸在她脸上流转,发现春阳一脸不明所以,失落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春阳想了想,没有想起来,迟疑道:“……什么?”
和玉抬起湿漉漉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说好和我一起吃饭吗?你反悔了?”
春阳:“……”
“抱歉,我忘记了。”春阳愧疚地说。
和玉没有说话,嘴角下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无声地谴责。
春阳道:“周末可以吗?”
“周末什么时候?”
“周六?”
“在什么地方见面?”
“市图书馆?”
“几点?”
“十点?”
和玉立刻露出笑来,“那就说好了!周六上午十点,市图书馆门口见!”
春阳松了口气,“好,周六见。”
“嗯!”
春阳道:“快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和玉恋恋不舍地往教室里看了一眼,立刻和某个怒目圆睁的人对上了视线。
和玉撇了下嘴角,“姐姐,跟我吃饭不可以带其他人哦。”
春阳没有想太多,“好。”
“那我进去了。”
“好,周六见。”
“周六见。”
春阳和他道别回了教室,林舒闲立刻把她拉到位置上。
“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春阳解释道:“他没有说你坏话。”
“那他说什么了?”
春阳道:“之前他帮我照看星月,我答应请他吃饭,所以约好了周末见面。”
“我和你一起去。”林舒闲笃定道。
春阳露出为难表情,“我答应他了,不会带其他人。”
林舒闲直愣愣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拐走了?”
春阳捂着自己的额头,“没有被拐走,我答应他了嘛。”
“我看你就是被他骗了!我告诉你,不可以轻易相信他!”
“我知道了。”
林舒闲哼一声,“他就是长得乖点儿,你别把他当做星月那样的小孩。”
春阳:“……”
林舒闲看得真准。
在春阳眼里,和玉就是季星月那样,虽然看着任性妄为,实际上性格很乖很可爱。
“算了,不管你了。”
春阳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哼。”林舒闲抬起下巴。
尽管林舒闲不喜欢和玉,但是并没有干涉春阳和他交朋友。
实际上,她讨厌和玉不假,心里应该也觉得和玉不是坏人,否则就像卢子月那件事,她不会对春阳坐视不理。
课间操时,杨老师让班长组织他们换了位置。
春阳和林舒闲习惯了那个位置,没有变动。
薛让倒是重新换了一个位置,依旧在原来那一排,春阳左手边隔着过道,却换到了临窗的地方。
“那小子怎么换到里面去了?”林舒闲奇怪道。
春阳摇头表示不知道,“可能坐那里舒服一些。”
薛让把座位换过去后,平常都不会离开座位,一直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并未因此疏远春阳,偶尔两人也能说得上话,林舒闲倒是没什么机会骚扰他了。
周五放学,薛让早早收拾好了东西,铃声一响就离开了教室。
等春阳慢吞吞地将书包背上,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春阳原本打算问一问肖像画的事情,一直找不到机会。
不过他那么忙,春阳怕他以为自己在催他。
“春阳,周一见!”
“周一见。”
林舒闲和几位朋友打算找个地方在外面玩儿,春阳得回去陪着季星月,晚上赵希兰和季叔叔不回家吃饭。
走到学校前面的马路边,春阳抬眸看见薛让站在路灯旁,就算绿灯已经亮起,行人纷纷走进了斑马线,他却依旧没有动作。
春阳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薛让,你不过去吗?”
薛让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她,说道:“我在等你。”
春阳神色微怔,惊讶道:“等我?”
“嗯。”
绿灯的秒数走到尽头,红灯骤然亮起。
薛让道:“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回家?”春阳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事,昨晚忘记给电动车充电了,去医院看我妈,正好顺路。”
“哦。”春阳点头,“在教室为什么不说?”
薛让抿唇,“林舒闲有点烦。”
春阳:“……”
林舒闲确实有事没事就爱去招惹他。
“薛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春阳问道。
薛让道:“这段时间挺好的。”
绿灯重新亮起,两人并肩走进了斑马线。
春阳道:“薛阿姨一直在医院吗?”
“嗯,她的身体很弱,需要做手术,在此之前尽量留在医院比较好,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自行车叮铃铃地从身边路过,薛让下意识把她往身边拉了一些。
“谢谢。”春阳道。
薛让摇头,说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手术。”
春阳微微睁大眼睛,“那怎么……”
“手术和后续调养的费用,至少需要五十万,我还没攒够。”薛让平静地说。
春阳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五十万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薛让不仅要保证自己和薛阿姨的生活费、医药费,还要在这种情况下攒到五十万,春阳难以相信他每天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春阳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足尖,除了薛阿姨以外,似乎从来没听他和林舒闲提起过他的其他家人。
不知道薛让家里发生过什么,生活的重担才会落到他身上。
“薛阿姨知道吗?”春阳道。
薛阿姨似乎不知道他一直在兼职。
薛让道:“不能让她知道。”
春阳颔首,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薛让察觉到她的视线,垂眸道:“你想问我的家人?”
春阳道:“可以问吗?”
薛让短暂地沉默下来,说道:“我妈远嫁,家里不同意,结婚后就断绝联系了。”
“你爸……”
“去世了。”薛让语气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死亡感到悲伤。
“上班期间他溜进别人的私人鱼塘钓鱼,鱼竿甩到了高压线上,我妈一直以为他工作单位每个月都会发抚恤金。”
所以薛阿姨才会愿意住在医院吧?
大概不愿意让氛围一直这么沉重,薛让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的画卖出去了一幅。”薛让道。
春阳睁大眼睛,慢慢浸入了喜悦,“恭喜你!”
薛让眼里染上几分笑意,说道:“那是很早之前的画,一直挂在网上。前两天我重新登录账号,发现收到了很多留言,一些是公司宣传图,一些是游戏海报,甚至还有出版读物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