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抿唇道:“……吃了。”
“吃了什么?”
“……盒饭。”
季行知道:“晚上出来吧? ”
“好……”
大概发觉到她声音不对劲,季行知沉默片刻,问道:“怎么了?”
春阳眼眶含着泪,闷声说:“我没考好……考得很差……”
季行知顿了一下,“没关系,你还有时间,慢慢来就好了。”
“嗯……”
季行知不擅长安慰别人,半晌,才继续说:“别太放在心上,接下来好好努力。”
“好……哥,你吃了吗?”
“嗯,吃了,在学校食堂。”
“……那我先挂了。”
“好,晚上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好。”
挂断电话,春阳吸了口气,继续抄写错题。
“……春阳?”周临溪姐弟吃完饭回到教室,看见了座位上的春阳。
“你没去吃饭?”周临溪皱眉道。
春阳笑了笑,说道:“我不饿,吃了点面包。”
周临叙看了她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是不是太着急了?这样反而容易出岔子。”周临溪道。
春阳道:“我是有点着急,担心跟不上你们,不过我今天正好不饿,就多写会儿。”
周临溪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一声,嘟囔道:“你还挺犟的。”
下午上课前,春阳把错题抄下来,将试卷还给了周临叙。
“谢谢。”
男生侧过头,垂眸看着被她折好的试卷,“嗯”了一声。
老师陆陆续续讲起了试卷,春阳认真地反省自己的问题,一整天下来几乎没有离开过座位。
傍晚放学时,春阳约好了和季行知一起吃饭,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教室。
她中午只吃了面包,加上在位置上没怎么动弹过,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偏偏那么正好,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平常几乎不会碰见的几位室友。
“这次考试十二班平均分很高吧?”
“全级排名第五呢,可以多放两天假咯。”
“听说比第四名差了零点几分,要不是某人拖了后腿,肯定能进前三吧?”
“中途转学过来,我以为成绩多好呢……”
春阳没有心情和她们吵架,自从贴纸的事情过后,她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排挤春阳,好在最多只是嘴上说两句,对于这种情况春阳觉得不疼不痒,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半路转过来成绩暂时跟不上情有可原,你们呢?初中就在十一中,成绩好到哪里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春阳惊讶地转过身,看见了周临溪两姐弟。
“你们进过年级前五百吗?”周临溪微微扬起下巴,“有脸在这里说一位新生?”
“关你什么事?”
“就是啊,成绩好了不起啊?”
周临溪道:“了不起啊,你们一分钟前不是还在秀你们的优越感吗?”
三人不太敢继续呛声,周临溪姐弟就是老师校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碰一下就跟要命了似的。
看着三人离开,春阳道:“谢谢……”
“人家说你,你就不会还嘴吗?”周临溪皱眉看着她。
春阳窘迫地笑了一下,“我说不过她们,而且……”
春阳觉得她们的话有一部分是事实,也懒得反驳。
周临溪问道:“你去吃饭?”
“嗯,和我哥一起。”
“学校外边儿?”
“嗯。”
“走吧,一起。”
“哦……好。”
“那三个你认识?”
春阳道:“……室友。”
“趁早把宿舍换了,她们的上一位室友搬出来前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春阳惊讶道:“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你越是表现得好欺负,她们就越是会欺负你。”
春阳似懂非懂地点头,“哦……我知道了,过两天我就去找老师申请换宿舍。”
“嗯。”
走出楼道,呼吸到新鲜空气,春阳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太久的缘故。
“小心……”
春阳继续往下走,忽然一脚踩空了,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一个尖锐物体磕在了膝盖上,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
春阳疼得抽了口气,周临溪和周临叙一左一右地把她搀扶起来。
“没事吧?”周临溪问道。
春阳摇头道:“不好意思,突然有点头晕。”
周临溪皱眉道:“你中午没吃饭,在那儿写了一天,能不晕吗?”
周临溪垂眸看着她的膝盖,说道:“流血了。”
两人低下头,地上有几颗小石子。
十一中夏季校服是裙子,裙边正好没过膝盖,这会儿春阳的膝盖上全是鲜血,顺着光滑的小腿打湿了白色袜子。
“先坐下。”周临叙道。
两人扶着春阳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周临溪整理了一下她的裙摆,周临叙则用纸巾擦拭她腿上的鲜血。
“我抽屉里有碘伏和棉签。”周临叙道。
“我去拿。”
周临溪转身回到了教学楼,急匆匆地跑上了楼。
春阳微微屈起一条膝盖,说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临叙垂着眼睛,帮她把小腿上的鲜血擦干净,说道:“伤口有点深。”
春阳笑了笑,“没事,我哥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会儿就去包扎。”
周临叙抬眸看她,说道:“让你哥进来吧,你应该走不了了。”
“好……”
周临溪将碘伏和酒精拿下来,仔细给她的伤口消毒。
“伤口挺深的,得去包扎一下。”周临溪严肃道。
春阳道:“嗯,谢谢你们。”
春阳抬头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笑容,“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你们去吃饭吧,我哥马上就来了。”
周临溪无奈地说:“等你哥来了再说。”
真搞不懂春阳,一次考试没考好,难过得哭了,这会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反而一滴眼泪没有掉,也没有说过一句疼。
春阳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谢谢。”
不多时,季行知匆忙赶到了现场。
“春阳!”
“没事吧?”
季行知大概一路跑过来的,浑身风尘仆仆。
“哥……”春阳喊了一声。
看到春阳膝盖上的伤口,他脸色变了一下,“怎么回事?我先带你去医院。”
周临溪两人帮忙,将春阳扶起来。
季行知背过身将她背起,“疼吗?”
春阳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嗯……”
“麻烦你们了,我先带她去医院。”季行知对旁边两人说。
“没事,你快带她去吧。”
膝盖很疼,疼得春阳有些受不了,所以没能顾得上和周临溪两人道谢和道别。
春阳将脸深深埋在季行知的颈窝,逐渐有热流打湿了他的衣服。
春阳咬着牙关,身体微微颤抖。
她想回家,想回三中,想回林舒闲他们身边。
季行知感受到了肩膀上的热意,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了一下。
“哥……我想换宿舍……”
最终,春阳说出口的只有这句话。
季行知声色喑哑:“好。”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重新为她的伤口消毒,幸好不需要缝合,包扎一下,定期过去换药就行了。
季行知没有让她回学校,跟十二班班主任请了假,提了换宿舍的事情,吃完饭就驱车带她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赵希兰他们已经提前赶回去了。
“姐姐……”
季行知将她背到沙发上,脱下她的鞋子,放回门口,季星月一下就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啊?你身上都有血……”季星月红着眼眶,“干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啊……”
春阳轻轻将她抱进怀里,安慰道:“我没事,就是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
“那你怎么不看路?流这么多血……多疼啊……”
赵希兰和她班主任的打完电话,表情凝重地走到春阳面前,说道:“先去换身衣服。”
春阳估计她已经从郭老师那里知道最近的事情,心虚得不敢抬头看她,“哦……”
在季星月的帮助下,春阳擦拭了身子,换上了居家服,重新回到了客厅。
“春阳呢?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季叔叔回来时,春阳正坐在沙发上,准备迎接自己的批评大会。
“怎、怎么了……”
察觉到客厅氛围有些不对劲,季叔叔放轻了脚步。
赵希兰脸色严肃地坐在春阳对面,季星月两兄妹一左一右坐在春阳身边。
“你过来。”赵希兰道。
季叔叔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这么严肃做什么?春阳,我看看伤哪儿了……”
“她一个星期就吃了一顿晚饭。”赵希兰道。
季叔叔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屁股坐在赵希兰身边。
坐在春阳身边的季星月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挪到了赵希兰身边。
春阳转头看向右边的季行知,幸好他没有抛弃自己。
然而季行知的表情并不好看。
季叔叔道:“春阳,你怎么回事?长身体的年纪,不吃晚饭,你身体受得了吗?”
季星月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一顿不吃都饿得肚子疼。”
春阳唯唯诺诺道:“我不是没有吃,我是下晚自习之后……”
眼看赵希兰脸色越来越难看,春阳赶紧闭上嘴。
“对不起……”
赵希兰道:“今天中午吃饭了吗?”
季行知皱起眉头,侧头看向春阳。
春阳不敢继续撒谎,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春阳。”季行知沉着声音喊道。
“哥,对不起……”春阳嗡声道。
春阳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赵希兰叹息一声,“春阳,你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呢?”
“你们郭老师说了,和你同班的两位同学看见了,你是因为没吃午饭,头晕才摔倒的。”
春阳缄口不言,一副知错表现。
“你月考没考好,以后有的是时间,不能急于一时知道吗?比起学习,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知道吗?”
“如果你不是在学校,在马路上摔倒了怎么办?”
春阳颓丧道:“我知道错了,下一次不会了。”
“哥哥,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每天陪姐姐一起吃饭吗?”季星月怒气冲冲道。
春阳解释道:“不是,和哥没有关系,我骗了他……”
季行知道:“以后我会每天看着她吃饭。”
批评大会最终以春阳认错态度诚恳得以结束。
然而没过多久,门铃就响起了。
季行知去开门,看见门外两人时,皱了皱眉头。
“哥哥好啊,我们来看春阳。”林舒闲笑盈盈地说。
春阳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音惊讶地回过头,看见林舒闲和薛让站在门外。
“你们怎么来了?”春阳起身,一瘸一拐地往玄关走。
“听说某人受伤了,一直没回消息,不放心就来瞧瞧。”
春阳尴尬道:“手机在卧室充电,我忘记看了。”
薛让目光掠过她的膝盖,季行知却错开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薛让抿唇,问道:“没事吧?”
春阳一脸窘迫,说道:“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薛让道:“那就好。”
“春阳朋友来了?进来坐一会儿吧。”季叔叔招呼道。
薛让道:“春阳没事就行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薛让和他们道别,转身离开了。
似乎过来就是看一下春阳的安危,知道她没事又匆匆忙忙离开。
当天晚上,林舒闲留宿在了春阳这里。
夜晚,睡着的季星月被季行知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们早点休息。”季行知道。
将门重新关上,林舒闲回到床边,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废寝忘食了?”
春阳在群里回复了其他人关心的消息,无奈地说:“我当时憋着一口气,不甘心,就想马上弥补回来……”
“那换宿舍呢?跟室友关系不好?”林舒闲道。
春阳拉着她坐下,想了想,还是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后,林舒闲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亏我在你身边那么久,怎么还跟软柿子似的?”
“她们叫什么名字?大爷的,等我有空……”
春阳忙道:“不至于,她们就是排挤我两句,过两天就能换宿舍了。”
林舒闲瞪着她,“你就是软包子,是个人都能戳你两下!”
春阳抱住她的胳膊,说道:“我不想和她们浪费时间嘛,而且我也骂她了。”
“你骂她什么了?”
“我说给她当妹妹很可怜啊。”
林舒闲咬牙道:“你管这叫骂?我真服了,你不是说自己在那边过得很好吗?”
春阳垂下眼睛,靠在她身上,说道:“……不好。”
“一点都不好。”
“没有你和纪思颜跟我说话,也没有薛让教我写题,没有江川、没有和玉……一点都不好。”
春阳声音闷闷的,“我太依赖你们了。”
“在班里我只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同学……一点都不好。”
林舒闲白她一眼,“我真服了,你早点儿说能死啊?”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嘛。”
林舒闲坐起身来,猛地拍了拍大腿,“你给我半年时间!”
“干、干什么!”
“给我半年时间,下学期我也要考进十一中!”
春阳一脸愕然,“你认真的?”
林舒闲怒道:“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我说我可以,我就是可以!不就是学习吗?姑奶奶我稍微用点儿心不就是手拿把掐?”
“我相信你,舒闲,你很聪明的。”
“明天我就跟我爸说,等着吧,下学期一定让你在十一中看见我!”
春阳失笑,“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