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也没什么，没必要多耗一天。”
因为亲身经历过，林窈大概能懂，拖得越久，忐忑的时间越长，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他根本没心思玩。
林窈盯着他看了一阵，点头，行。
直接回吧。
但一个人开全程肯定够呛，于是林窈和他换着开。
当天两人起得很早，林窈呵欠连天，周仲霄却像是完全不困，给她放到副驾上，还塞了个眼罩：“你继续睡。”
到这里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林窈小睡一觉醒过来，看着窗外的景象愣了几秒，又缓缓看向周仲霄。
“我们还没上高速吗？”
周仲霄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含含糊糊：“嗯。”
林窈目光落在了车导航上。
“你下高速干什么？”
几秒寂静后，他说：“走错匝道了。”
林窈的表情慢慢淡下去，她靠回座位，深呼吸一口气。
“停车。”
周仲霄看了她一眼。
车停在了路边。
再启程的时候，换成林窈开。
“你赶紧歇会儿清清脑子吧，再这样我厌蠢症都要犯了。”
“……”
然后这一路也多半是林窈在开，周仲霄倒是想换她，可他敢开林窈都不敢坐。
“没听过近乡情怯吗，刚出发你只是走错匝道，快到家你可能就直接撞开高速护栏直接飞出去了。我还想活着回去吃饭。”
“……”
在林窈的把控下，他们终于赶在晚饭之前到了家。
毕竟做了几十年母女，林窈在这方面还是了解代澜的。
门一开，代澜围着围裙笑呵呵出来迎接，高兴地像过年迎客一样，电话里那点异样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林窈像往常一样扑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撒娇一样抱着她晃了晃，然后一如既往地被拍开。
代澜的眼神越过林窈，落在后面的周仲霄身上。
“代姨。”新家这边也不是初次登门，但他仍然拘谨。
代澜笑容不减，点点头：“来啦，快进屋快进屋。”然后扭头喊林响，又让帮忙拿箱子，又让帮忙取拖鞋。
“哎哎哎，别忙了，我自己来。”林窈把箱子往里一推，转身就在鞋柜找鞋。
林响弯腰把箱子按住，难得张事了一回：“你妈新买的，没看到啊，都摆那儿了。”
林窈低头，她的拖鞋早就拿出来了，旁边还摆了一双新的，她是牛油果绿，他是卡其色。
林窈回头冲周仲霄指了指：“你的鞋。”
周仲霄：“你先换，我搬东西。”
人进了屋，礼物也堆了半个客厅，比他上次登门还夸张。
果不其然，代澜又露出了那种既欢喜又客气的样子，一叠声说太多了，他们在家根本吃不完云云。
周仲霄则完美的发挥了一个准女婿登门该有的表现。
让林窈有点意外的是，无论是林响还是代澜，都没有过多的询问周仲霄关于未来的一系列问题。
在林窈明确告知恋爱关系后，他们也只是说要好好相处，又说林窈从小被他们惯坏了，脾气霸道有时候还任性，要周仲霄多让让她。
周仲霄当然说好，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吃完饭，周仲霄进厨房帮忙收拾，他从前也常常这样帮代澜，这让代澜有些感慨，竟没和他客气，两人在厨房还聊起来了。
忙完出来，周仲霄准备走了。
他在江夷的租房还没退，回去直接就能住。
虽然两人早就同居，但是回了老家，到处都是熟人，只要没结婚就不能明着住一起。
代澜让他明天到家里来吃饭，又让林窈去送他。
两人下了楼，周仲霄又不急着走了，两人拉着手在小区散步，复盘今晚的表现。
林窈揶揄道：“现在好点没。”
周仲霄笑一下，他喝了酒，气息带着酒气。
林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出去逛逛。”
周仲霄反应了几秒：“代姨让我明天来吃饭。”
林窈笑着点头：“行行行，你来吃，吃够，吃完了咱们再出去转转。”
转到小区门口，林窈催他赶紧回，他却拽着她不动，林窈甩了几下没挣脱，反而被她扣住吻下来。
他喝了酒，气息和力道都沉，林窈忍不住怀疑他是在发酒疯，等他满意了，她靠在他怀里从喘着气，开始立规矩：“这不行，咱们家以后要禁酒，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随便喝。”
周仲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很轻的笑了一声，好像这并不是什么束缚，而是奖赏。
“听见没！”林窈没有得到反馈，似乎不满。
“嗯。”他声音很轻，却坚定，“都听你的。”
小情侣又腻歪了一会儿，林窈终于把人送走了，回到家里，代澜和林响都收拾完回房间了，她直接拿了睡衣去洗澡。
洗完刚回到房间，代澜就裹着睡衣过来了。
林窈毫不意外：“有什么指示啊，代女士。”
代澜让她别贫，开门见山的问了她和周仲霄的事，在一起多久了，他人怎么样，对她好不好，这回见父母是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林窈总算知道他俩为什么没问周仲霄，敢情在这儿等着她。
她擦着头发，省去了两人光速同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这几个月的相处。
他俩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但不是现在，钱、房子，未来的规划，都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敲定的。
代澜对这个说法是满意的，“也是，先处着，多了解一下也是好事。”忽的，她眼神一动，看向林窈的目光里带了点别扭：“你俩……那个没有？”
老实说，林窈从来没想过会合母亲谈论这些，感觉怪怪的。
可她问了，她也就答了，睡过，而且理由充分——就因为是奔着结婚去的，才要试试的行不行啊，难道等结了婚才发现是个镴枪头？
代澜立马紧张起来：“可不能先怀孕啊！”
林窈知道代澜平时闲着没事，就爱刷那种短剧小视频——女生未婚先于会掉价、被婆家看不起之类的。而且回了江夷就等于回归熟人社会，万一办酒的时候带着个肚子叫人知道了，多少有点不体面，所以别的事情都好说，这个事情咬死了不行。
“一定得避孕啊！”
但林窈觉得代澜的防备不止是为了那点体面。
她盯着代澜看了会儿，终于问出口：“妈妈，你有话就说呗，上次电话里也是这样。是……不满意他？”
代澜也是个不吐不快的性子，被女儿这么一问，踟蹰几秒，还是说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周仲霄去北京的时候找代澜要了林窈的联系方式，代澜就觉得他俩肯定有戏，虽然嘴上没问，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毕竟她盼林窈结婚盼了好多年。
也是凑巧，前两天代澜市场买鲜牛肉，一起拼单的居然是以前的老街坊，正好就是周仲霄外婆那栋，因为以前一直在林窈家买粮油，关系还挺不错。
这一碰上就聊个不停，聊的内容也离不开儿女。
得知对方孩子早就结婚生子，代澜也不甘示弱，随口说了句“快了”，没想对方来了兴趣，问是哪里人，代澜心一动，心想这老街坊应该也认识周仲霄，就提了一嘴，没想到这老街坊一听周仲霄，表情当时就变了一下，“是他啊。”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正常。
代澜哪能放过，连忙追问了一下情况，这一问，便知道了点陈年往事。
当年他们老宅拆迁，代澜一心记挂着以后落脚的地方，所以办事人员一来，第一批签字拿钱，赶着买房装修，早早就搬走了。
隔壁小区也在拆迁范围内，排在他们后面，楼里好几个钉子户，拉扯了很久。
那段时间邻里都在相互打听各家谈的是多少钱，对各家的关注度比平时也更高，自然而然知道了周仲霄为了拆迁款差点没和他舅舅动刀子的事。
当时那事闹得很大，他舅跑小区破口大骂，可这孩子人冷心冷，就是要钱，最严重的时候警察都来了。
有人好奇打探后续结果，据说这孩子真把钱搞到手了，他舅舅找了律师，又是签字又是保证书的，钱款两清之后，亲戚都不做了。
就因为这件事，周仲霄在街坊间的名声不太好。
一个小辈，为了钱和长辈撕破脸，不择手段的要钱，心狠路子野，泼皮无赖一个。
甚至有人传这孩子肯定是在外面借了钱负了债，所以盯上这笔拆迁款咬死不松口，要钱不要命。
要是换个人，代澜肯定一票否决，可是拜林窈所赐，代澜和林响对周仲霄的情况知道的比别家更多，知道这孩子不容易。
而且他们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为人秉性很了解，打心底里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就在代澜犹豫要不要探探林窈的口风时，她居然打了电话回来，还交代了恋情。
代澜虽然总骂林窈，可对女儿她也是有一定了解的，性子从小霸道，也就是这几年收敛了点，要周仲霄人品真不行，她也不会跟他处。
又想，当妈的就得在这时候帮着掌眼，她先观察观察，有问题再说。
可今天接触下来，她还是觉得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思来想去，还是让林窈先处着，别急着结婚，更别急吼吼就有了孩子，处透了再聊以后。
代澜说完，林窈好半天没说话，她心里打鼓，试探道，“你刚说他对你挺好，但我觉得吧……”
“妈妈，”林窈打断了代澜的话，她眼神有些空洞，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轻声道：“前段时间，我和他回过家了。”
代澜愣了几秒，然后一巴掌拍她背上。
“你这死孩子，这么大事儿怎么不先跟我说啊！”?
第120章
◎敏感，卑怯，谨慎，孤独。◎
林窈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震，急脾气跟着上来：“疼！”
代澜觉得她实在是不懂事，女孩子第一次登门是很重要的事情，又不是要拦着她，至少要跟家里说一声，需要注意什么，有什么必须讲的礼数都得讲明白了。
“哎呀什么礼数啊，人就不在意这个。”林窈没敢说她一去人家里就往房间钻，说了还得挨一掌。
为了避免代澜再发难，她迅速把霖阳之行的事说了一通，隐去杨嘉荷那部分会挨打的内容，周仲霄这些年的情况，大致都跟代澜说清楚了。
他当时回江夷，的确是冲着拆迁款来的。
但他要的只是他妈妈应得的那部分。
他妈妈活着的时候因为心疼钱不想治病，可人一走，两头都拆迁，好像老天存心不让他妈活一样，他对这笔钱的感情很复杂。
至于手段……
林窈觉得，那大概是情绪极度压抑下一场自我纵容式的发疯，一个宣泄的口子，不能说正确，可放在当时，他可能也找不到其他方式了。
其实代澜的想法很好理解，她怕周仲霄表里不一，也怕她嫁给一个混蛋受委屈。
听完林窈的解释，代澜长长叹了一口气。
“结了婚日子是你自己过，这事你自己把握，我还是那句话，多相处，不着急，行吧。”
林窈看了代澜一眼，故意凑上去说：“欸，你该不会是听说人家拆了两套房，所以改口让我自己把握了吧。”
代澜眼一瞪，看逆子一样的眼神，照着她胳膊又是一巴掌：“你胡说什么呢！”她懒得再说，起身回房。
刚走到门口，她又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哎我就是想了又怎么了？我是你妈，好吃好喝把你养大，难道就盼着你嫁到那种揭不开锅的家里一起受苦吗？”
林窈立马跳上床，跪下，朝着门口代澜匍匐大拜：“对不起妈妈，是我不识抬举了——”
代澜被她逗笑，嘀咕了句“毛病”就回房了。
房门关上，林窈卸了力，整个人往床上一歪，滚了一圈仰躺着。
周仲霄回霖阳追这笔钱她是知道的，但追回的具体过程却没有仔细说，现在想想，大概是觉得不体面。
林窈眼神涣散，想到了更多。
关于他和杨嘉荷的事情，她现在也算是清楚了。
周仲霄当初回霖阳的时候，他妈妈就已经病的很重在住院了，当时拆迁的事还没下来，他爸得工作赚钱，照顾病人的事就全落在了他身上。
他每天扮作大人喜欢的样子让他妈妈安心，而杨嘉荷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对于将死之人来说，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不在了之后，本就亏欠了很多的儿子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遇到怎样的人，怎么样的事，这一辈子顺不顺利幸不幸福，恨不得一眼看到头。
接受杨嘉荷，一部分是感动于她的帮忙，另一部分则是源于母亲的期盼。
而选择分开，一方面是感动不是爱情，另一方面，或许真的是因为那笔钱的迁怒，杨嘉荷在那时候收下了周建宁的钱，对他来说是一种背刺。
加上周建宁和薛阿姨的事居然是他妈妈愿意的，他更觉得讽刺，连带着他觉得为了让母亲安心而谈一段恋爱是那么的愚蠢。
林窈一直以为，他当初忽然性情大变，绝交式的远离她，是因为他变心喜欢上了和他人生轨迹更契合的杨嘉荷，不想让杨嘉荷不高兴。
如果他和杨嘉荷是这样在一起，那当年他就不该为了杨嘉荷才那样？
不是为杨嘉荷，那是因为什么？
什么原因，让他选择那么决绝的断交？
……
回了江夷，没道理不吃一碗魂牵梦萦的面条。
第二天，林窈早早起床，和代澜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周仲霄昨天喝了酒，车就停在小区，她开过去接他，到了地方又换回副驾，两人直奔“天天见面”。
之前周仲霄刚找到这家店的时候每天都去，几个月没去，老板娘竟然也没忘了他：“帅哥来了。”
周仲霄笑笑，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要了两碗面。
林窈给汤面里加了两大勺店家特制的酸萝卜。
这是她以前的习惯，吃到最后喝汤，一口汤混着酸萝卜丁，味道特别好。
林窈这次本来是和岑晴回来拍摄的，但因为他们提早了两天回来，所以这两天可以自由活动。
吃碗面之后，两人在市里兜风，去了趟麟德高中。
林窈高中毕业之后，只有当年那个暑假回来看了一次老师，后来大学期间东跑西跑，毕业之后忙着工作，基本没有回来过。
和之前去霖阳一中一样，她也进不去自己的学校，两人就在学校外面转悠了一圈。
林窈上高中的时候是住校，周六出校周日返校，麟德节奏很快，学业也很重，她对周围其实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哪里有风味地道的小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