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岳沉沉呼出一口气,语气稍缓,“当初,是你把小尧关起来,不让他出去,不让他社交,如果那天,舒舒不放他出来,可能他会死在房间里。”
高考后,蒋惠切断了他所有的通讯工具,把他关在房间里,饭都是佣人送进去的,一个朝气蓬勃少年变得颓废,萎靡不振。
大学里,颜舒几乎很少回来,放暑假时,她才回到颜家,她听到颜尧的房间有声音,问了佣人才知道,他被关起来了。
大伯母也不让她靠近。
那天,大伯和大伯母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晚宴。
颜舒借着给颜尧送饭的幌子打开了囚禁他的门。
在她的印象里,颜尧是意气风发的,是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阳光少年,此时,他穿着发黄的衬衫,头发遮住了眼睛,眼里没了生气,颓废的坐在地板上。
听到动静,他并未抬头,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拿出去,我不想吃。”
“小尧,是我。”颜舒压低声音。
听到她的声音,颜尧眼睛才聚焦到她的脸上,愣愣抬头,“姐”
“怎么回事”
面前的少年胡子拉碴,狼狈不堪,她忍不住鼻酸。
“姐,你放我走吧,我求你了。”颜尧跪在她面前。
颜舒放下手里的饭菜,蹲下来,“小尧,别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是变态,姐,他们把江舟逼得跳楼了,我想去看看,怎么办啊,姐,我出不去。”颜尧眼里闪着泪光。
“你先别着急,把饭吃了,现在还不行,大伯和大伯母今晚去参加宴会了,会很晚回来,一会儿等佣人下班了,我来给你开门。”
“我吃不下,我吃不下。”颜尧靠在她怀里。
“不吃饭怎么行。”怀里的少年几乎没有什么肉,摸得全是骨头,颜舒心疼的抱着他,“先吃饭,别怕,我在。”
…
等到了时机,颜舒帮忙打开了门,将他送到车库,给了他一把车钥匙。
临上车前,颜尧抓着钥匙,“姐,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去追求你的梦想,去完成你的机车梦。”
颜舒摇头,“不行,我不能走。”
“你得跟我一起走,我不会回来了,我要逃离这里,你跟我一起走吧。”颜尧伸手去拉她。
颜舒冷静下来,“听我说,小尧,我不能走,我们都走了,大伯和大伯母怎么办”颜舒将他的手拿下来,认真又缓慢的说道,“小尧,你不是变态,爱情没有性取向,同性是爱,异性也是爱,任何一份爱都应该得到尊重而非歧视,爱情是灵魂与灵魂的契合而不是性别与性别的约束,跟随自已的心走,不能因为一些人的看法就去否认自已,明白吗”
第49章 终。
颜尧的眼里含着泪,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
他打开车门,刚弯下腰,又站起来转过身,抱着颜舒,“姐,谢谢,谢谢你在13岁的时候来到这里,我一定会回来解救你的。”
颜舒回抱了他,轻笑道,“好,那你要早点来。”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颜舒站在原地,那个怀抱有力而又炽热,余温久久都未散去。
…
直到那天早上,大伯母怒气冲冲的打开她的卧室门,将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都怪你,颜舒,你为什么当时不在你父母的车上,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死,你害得我儿子死了,都怪你,啊!”大伯母歇斯底里,眼里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
她被打懵了,然后就是听到了颜尧出车祸进了抢救室,最后抢救无效死亡,大伯母不让她见颜尧的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
大伯一脸失望的看着她,她好像失去了听觉,忘记了反应,大伯叹了口气,才将她们拉开。
…
外面的雨声拉回了颜舒的思绪。
事情过去三年了,她不知道颜尧会不会怪她,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恨她,所以,她不敢去颜尧的坟上,一次都不敢去。
午夜梦回,她听见颜尧说,“如果你当初没有打开那个门就好了,或许还能有其他办法呢?反抗的代价是死亡吗?”
对啊,反抗的代价是死亡吗?爸爸为了机车梦想和家里决裂了,小尧为了爱情逃跑了。
楼下的争吵声她听不见了。
“舒舒,舒舒。”
朦胧间她听到外面有人叫她,颜舒撑着地板起身。
打开窗户,外面的雨下的细细密密,雨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爸爸妈妈。”她喃喃道。
爸爸的伞永远为妈妈倾斜,妈妈靠在爸爸怀里一脸幸福,“舒舒,快下来,我们去吃你最喜欢吃的章鱼小丸子。”
爸爸宠溺的看着她,“宝贝,快点,听阿姨说,舒舒今天在家乖乖吃饭,乖乖睡觉,爸爸会多奖励一串小鱿鱼哦~”
颜舒愣愣的看着外面,“我又做梦了吗?”
“姐!”颜尧抱着篮球,少年如初夏的阳光,明亮而热烈,朝她招手,“快下来,我们一起去打篮球。”
“小尧”颜舒粲然一笑,“你是来解救我的吗?”
…
楼下
“算了,这么多年,你累了吧我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颜岳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蒋惠扯出一个笑,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我到底想怎么样啊。”
*
他端着燕窝来到颜舒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舒舒”
里面没有声音,颜岳放柔声音,接着说道,“舒舒,大伯刚刚看你就吃了两口,我让佣人做了燕窝,吃点好不好”
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声音。
“那我进来了”
颜岳推开门,正好看见窗台上的人一跃而下,他猛的瞳孔骤缩。
“舒舒!”手里的银耳尽数洒在地上。
第50章 还记得结婚那天的誓词吗?
次日下午,裴祁安赶到医院时,江聿风正好从颜舒的病房出来。
男人穿着黑色剪裁西服,身形颀长,迎面走来。
两个男人相对而立,江聿风朝他伸手,“你好,我是颜舒的心理医生,江聿风。”
裴祁安了然,回握,“你好,我是颜舒的丈夫。”
江聿风将手收了回来,“方便聊聊吗”
“我想先进去看看,晚点可以吗?”
“好。”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
裴祁安推开病房的门,颜舒靠在病床上,宽大的病号难掩清冷出尘的气质,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失,眼眶有些红,盯着一处发呆,像是破碎的娃娃,没了生机。
他轻轻合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还有哪里难受吗?”
颜舒这才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沉默了半晌,摇头。
她朝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对不起啊,我好像一直在跟你添麻烦。”
他明明早就该去出差了,却因为她感冒推迟了,现在出差了,又因为她,提前回来了。
“还记得结婚那天的婚礼誓词吗?”他突然说道。
无论顺境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颜舒有些不解。
裴祁安给她压了压被子,“我是你的丈夫,我有义务尽我所能供应你的需要,包括给你提供情绪价值,倘若你的人生仅仅只是多了一个我,那么这场婚姻毫无意义。”
颜舒愣愣的看着他。
“虽然我们的节奏可能有些快,但是我并没有排斥,我希望我不仅仅只是你名义上的丈夫,所以,不要觉得你是一个麻烦。”他不急不缓,继续道,“好吗?”
他的眼睛深邃,目光灼灼,颜舒有些难以招架,垂着头,轻声道,“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有点晕。”
所幸楼层不高,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头,医生说是轻微的脑震荡,脚踝受了点伤,不过不是很严重。
“想吐吗?”
“不想。”
裴祁安总算松了口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
他从病房出来,正好碰上颜岳,“大伯。”
颜岳提着保温桶,看到他愣了一下,“祁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您要进去看看吗?”
颜岳点头,“炖了点汤,舒舒中午没怎么吃饭。”
“你们聊,我去问问医生。”
“嗳,好。”
…
“舒舒啊。”颜岳将门关上。
“大伯,您来了。”颜舒收回视线。
“饿不饿这么久都没吃饭。”
“不饿。”颜舒摇头。
颜岳将保温桶打开,将汤倒在碗里递给她,“不饿也吃点。”
又将勺子塞到她手里。
相顾无言,颜舒低着头默默吃东西。
看她愿意吃饭,颜岳放下心来,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舒舒啊,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昨晚他把她抱起来,身上的骨头都有些硌人,他怜爱的看着她,“你13岁来到家里,那时候长得白白嫩嫩的,都怪大伯没把你养好。”
颜舒喝着汤,瘦削的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对不起,大伯。”
第51章 困得太久了
颜岳摆摆手,“别再说这些了,你没有对不起谁,是大伯对不起你。”
他眼里闪着泪花,“小舒啊,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你应该像你爸爸那样,或者像你20岁那样,像一只鸟儿,自由的不受约束的。”
颜舒的泪水糊了眼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别再吓我了,舒舒,大伯真的不知道。”颜岳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真的不能再接受任何一个人的离去了。
颜岳静静看着病床上,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孩,“舒舒,你是不是在怪大伯”
怪他不顾她的意愿就决定她的婚姻,就把她以买卖的形式送出去了。
他没办法了,他只能做个恶人,只有这样,蒋惠才能放弃对她的控制,颜舒心里才会好过一点,她们都被困住的太久了。
颜舒摇头,泪水像是决堤一般。
“好了,大伯公司还有事,先走了。”他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放在床头,又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不想给大伯说,就给祁安说好不好”
颜舒不停的点头,不敢抬头,咸涩的眼泪滴到汤匙里。
直到关门声响起,颜舒才抬头抱着膝盖,忍不住哭出声。
手机的消息不断提示,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将手里的碗放到柜子上。
打开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有宁然的,还有裴祁安的。
宁然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她还不知道她在医院,宁伯伯已经知道她回国了,不想让她一个头两个大,所以只得搪塞过去。
【然然】吓死我了,我说你咋失联了,你再晚点回我,我就杀到你大伯家了,没事就好,老头儿来了,正生气呢,先不说了昂,下次记得补偿我!
颜舒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让她安心。
昨夜刚下过雨,树叶像是被洗过一样。
门从外面推开
颜舒转头看去,刚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泛着红,还有些肿。
裴祁安心下一动,反手关了门,坐到床边,拿出新的毛巾拆开,包着从护土那里要来的冰块。
“眼睛难受吗?”
她轻轻摇头。
“躺下,把眼睛闭上。”裴祁安温声道。
待她躺下后,他把抱着冰袋的毛巾放到她的眼睛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缓解了眼睛的酸涩感。
“想吃什么我一会儿让助理买过来”裴祁安将被子拉到她的脖颈处。
“不想吃,我还不饿。”颜舒的唇色失血色,显得苍白。
“不吃怎么行,一会儿还得吃药,大伯说,你中午也没怎么吃。”
颜舒抿着唇。
裴祁安拿出手机,“那选几样清淡一点的小菜,可以吗?”
“裴祁安。”
“嗯”男人低头翻着助理发来的菜单。
“我想吐。”
…
病房的独立卫生间里
颜舒就喝了两口汤此时趴在洗手间,全吐出来了,裴祁安将水递给她漱口,她还有些晕,无力的靠在一旁。
“还好吗?”
“嗯。”
男人微微蹙着眉,颜舒以为熏到他了,正想让他出去,却被他突然打横抱起,她吓得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啊。”
医生说,轻微的脑震荡,出现恶心呕吐是正常的反应,但是裴祁安想让颜舒做一个全身检查,只得等到明天早上。
将她放到床上,不久,助理给裴祁安送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清粥小菜。
裴祁安陪着她吃了一点儿,又监督她吃完了药。
第52章 两年前她是什么样的
是夜
裴祁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颜舒抱着腿坐在病床上,盯着一处发呆。
他带着一身湿气朝她靠近,男人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袍,头发还滴着水,有些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至v领消失不见,有些滴到衣服上泅湿了一小片。
一幅活生生的美男出浴图,男人眼尾上挑五官温润俊朗。
颜舒抬眼看他,“你怎么不吹头发。”
“你可以帮我吹吗?”
“好。”颜舒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
裴祁安背对着她坐下。
降噪的吹风机并没有什么声音。
指尖划过湿发,牵起一片涟漪。
片刻,就吹干了,颜舒将嘈杂的声音关掉,“好了。”
裴祁安将他手里的吹风收过来放到床头,“我抱你去洗漱。”
说着将她打横抱起。
颜舒搂住他的脖子,“我可以自已过去。”
她只有一只脚扭到了。
男人充耳不闻。
…
再次从浴室出来,颜舒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裴祁安帮她关了大灯,留了一盏小灯,“不舒服就叫我,我去睡沙发。”
“你回去睡吧。”
病房里的床有些硬,比不上家里的大床。
“在这里我放心一点。”
颜舒抿着唇,伸手拉住转身的他,“那你在这里睡,沙发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