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
登徒子三个字未喊出,咚的一声响,面前的男人于她跟前伏低、落膝,宛如佛前的虔诚教徒,执住她的一双小手,合在他一只掌心中。
明明他朝她跪拜,可她却被他钳制在手中。
他仰起的面容满是虔诚,一字一句说,“那,就请女凰赐予兰成权利,给……小僧这个依凭,让兰成随扈于女凰身旁,听凭着遣。”
“你,这是答应做我的王君啦?”真凰大眼又亮了,这一波三折闹到现在,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儿。
萧澜辰以为兰成终于屈服于爱欲,想通了。
却听兰成说,“不是王君,只是随扈。兰成此生誓死供奉佛主,不事俗缘。此遭随伴女凰,只愿还女凰曾于山寺相伴之情,解女凰未解之怨,助女凰能觅得真心伴侣,幸福一生。”
兰成说到一半时,萧澜辰一丝不落地看着漂亮的小姑娘脸色一寸寸沉下去,满眼的失望被一层水光掩去,她猛地抽回手,狠狠地甩了兰成一巴掌。
像也是甩在他脸上,倏然将他从幻境中抽醒来,睁眼时,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脸颊火辣辣地烧疼,那一巴掌来自凤凰神女,是真蓄了气劲儿的,是真的伤心了,丝丝缕缕地也似疼进他心底。
“夫君,你这边脸怎么是红的?怎么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姚诗薇刚才推醒萧澜辰,歪头看着他半边脸上似乎浮出三道指印似的红痕,有点疑惑。
萧澜辰看着跟前的小人儿,心口骤然哆嗦了下,大掌一下扣住了姚诗薇的后脑,轻轻一托,俯身吻了下去。
嘎?!这这这,你干嘛?在佛主面前行苟且之事,和尚们不得现场崩塌了?!
小手激动地拍着男人的背,她好不容易吱唔出声提醒。
萧澜辰这一吻吻得深重,也没有特别恋栈,只是分开时,眸底的欲色更浓了两分,红色魔瞳抬时还未收回,直落在两个老僧身上,老僧面色一沉,竖手默念了句佛语。
之后,两人被引去住持禅房中,屋中四壁贫涂,老人面如枯皮,身形微佝,神色清矍,双眸在触到他们二人时便如清露涤尘,一瞬湛亮似已洞悉一切。
等道明来意,老住持居然二话不说,当场就给萧澜辰去魔气。
姚诗薇在指示下,化回原型小黄鸡,蹲在萧澜辰摊合的双掌中,睁着大眼一刹瞳仁惊讶收缩。
原来那看似枯瘦的老者突然周身灵气涌动,干瘪的皮肤一下被撑起,瞬间就似年轻了三十岁,变成了一个壮硕彪悍的中年人模样,他身后立起一座罗汉法相,金色的六芒星天轮顶在身后,皇皇佛威,压力灌顶。
姚诗薇一刹紧张得不得了,灵海中传来了大凤凰的尖鸣警示。
却不想那罗汉一笑,灵海中传来声音:女王莫惧,可入他灵海,助他去魔气。
接着法罗画出一个金色**,圈在了他们一人一鸡周围,**分成里中外三层开始循环转动,阵中星云转动,海潮流转,慢慢的从萧澜辰的灵台中被抽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一出时触到**上的金色星星,瞬间就被吸入炼化,汇成了阵盘中的点点星子。
小黄鸡飞入阴阳鱼灵海中,看到金婴和魔婴盘坐在阴阳鱼上方,魔婴身上的魔气被分走之后,整个魔身似乎都被重新雕凿炼化了般,淡淡金茫流过那眉眼轮廓,似乎连坐定的模样都温和了几许。
她飞到阵中,左看看来右看看,然后一扇小翅膀,精纯的凤凰灵蕴进入流转的阴阳鱼阵中,同时滋养着双婴。
等到两人再睁眼时,已经去岁十日。
两人是在一声焦急地惊呼中醒来,便看到住持倦极倒下,瞬间从中年壮汉变回干枯老者,整个人比初见进还要贫弱三分。
姚诗薇忙拿出随身的灵泉水,老人也没客气,直接喝完了一盅,终于缓过气来。
那位接客僧直直盯着姚诗薇,盯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又拿出一盅,再盯,再一盅,再盯盯盯盯盯,他们的几案上放了十来罐,快要摆不下了。
老人呵呵笑出声来,“够啦,够啦!怎可这般强索。”
姚诗薇腹诽:切,都要放不下了才说够啦!这些出家人,倒是跟梦境里那个小和尚,嘴上说着“NO”,却步步为营,得寸进尺。
抱了人家小女凰,摸了人家的手,看了人家的身子,还不承认喜欢人家,编着一堆莫虚有的借口,道貌岸然地当赖皮狗,强赖在人家身边说什么要解开两人的情怨,结果天天就忙着打情敌了。
呸!
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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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澜辰不知,自己之前入的梦,姚诗薇也入了同一梦境中,把妖城选婿的前后始末都过了一遍。
去魔气结束之后,住持让萧澜辰即时调理内府,运行一个大周天。
迎客僧将他们安置在了客间斋室。
姚诗薇趁着萧澜辰入定时,找住持询问了小和尚“兰成”的事。
住持长叹半晌,道出“兰成”的身份,“兰成是万年前,三界尚未分立时,我寺最具天赋的圣子。后来为了三界分立,以身魂济法,创立了三界灵壁。从此三分天下,各界分而治之,方有当下三界安宁。”
“至于,他与真凰神尊的事,其实知道的人很少。”
“孩子啊,在万万生灵面前,个人的得失与情爱显得非常渺小,微不足道。”
姚诗薇拧眉道,“师傅,我知道。可是,我看到的是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重大的选择。只是,我现在有个疑惑,不知师傅能否解惑?”
老住持眸光微亮,道,“你这魂灵来自异界,本是不该与他相遇。”
“孽缘无果,轮回是债。执意强求,难免伤情。”
姚诗薇不甘,“凭什么说就是孽缘?若是前生有缘,今生还能相遇,难道不该是三生三世,命中注定吗?你们佛家还讲缘法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兰成和真凰修了万年,难道还没资格得一生一世相伴?”
老住持只摇头叹息,直念佛语。
姚诗薇心神震动,她想起在梦境中,一再拒绝小女王的小和尚,她能感觉出小女王小和尚的情感藏着一丝悲戚无奈的宿命感。
她又重打起精神,“是不是因为我是来自异界的灵魂,所以才不为你们的天道所允许存在?”
老住持神色更加悲悯,道出,“异界之魂,终归异界。强留只会伤己及人,这是天道规则。”
姚诗薇呼吸一室,相握的手不自觉地搅紧,她抿了抿唇,又道,“我不相信,这万年来就没有任何其他异界灵魂在你们这界安家?佛家不是说,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么?你们这里的巡天鉴,执行的那些法令,与我们异界的司法机构几乎是异曲同工之妙,凭什么说我不能留下,不能……”
老住持突然神色大变,喝斥,“休要胡说!我佛家从未有三千大小世界之说。萧公子本就与我佛家有缘,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寻到我金光寺来,女施主还是莫要执迷不悟,你是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这身肉皮囊也本不该化出,合该在胎中便再入轮回……”
姚诗薇越听越气,越想越不甘,正要发难驳斥时,突然一声霹雳响,便落在两人面前的几案上,打得那千年灵檀木几当场裂成了两半,桌上的檀香炉、两杯灵水尽皆碎裂,碎渣划破了老住持的脸,也将他那一脸的怒火愤懑打散一空,化成震愕。
虚空中响起一道冷戾的沉喝,“住持,休要诳言他人命数,尔等不配!”
姚诗薇转过头,便看到空中出现了萧澜辰的神识化身,金色的化身周却缠绕着紫黑色的魔气,在金色额心上有一道红色的竖线,那是开魔眼的像征。
老住持见状,当场大骇,也不顾自己被突然冒犯的尊仪,跳起身大叫,“痴儿,快回你的内府去。你再如此执迷不悟,只会道心生魔,之前老纳为你去魔所做的一切都将白废!”他又不忘回头劝姚诗薇一同劝说。
姚诗薇也不想他们此行的目的白废,但她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不必劝为夫。”
“倒是这老和尚,不过一介清规僧徒,未曾娶妻有子与家人相处,却总想着拆散他人良缘,破坏别人的通家之好。实乃伪善之徒,怎知他包藏何等祸心,使那沙蛇将我二人骗至此处,任他等浑说。”
“若是想要有妻有子便是生魔,那本少爷这生便入定了魔,又待如何?!”
老住持颤着身劝,“萧公子,你在斋室中入定应已见着前世因果报应,何苦今生又走老路?你与她本就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万年前的天道已经判定,今生若非意外,她根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闻言,萧澜辰的神识刹时黑气拂荡,额间的红线竟然已有拉开之势,这看得住持是又急又气,说出的话也愈发的像是一道诅咒。
“闭嘴!”
“焉知尔等此番诳言,不是私心,不是诅咒?!”
轰隆一声响,萧澜辰挥手一拂,金光中缠绕着紫黑魔气,一把将老住持打飞出去,正好砸在了门外赶来的一众僧人身上,整个房间外的木门隔断都被爆碎。
然而所有摔在外面的人都看到屋内,女孩仍好端端坐在原来的蒲团上,她周身被淡金色灵蕴包裹着,灵蕴上还附着一层明显的黑色魔气。在女孩身后,男人高大的神识体神色凛冽,眉宇间的红线魔纹终于又合了回去,他黑发飞扬、怒目张驰的样子恍如魔神降临,他仍怒意未消,若再有人妄断宿命因果便再难逃一死。
老住持看着这一幕,不禁喃喃出“孽缘啊”,才出口就见那怒目的半魔就要扬手掷刃。
“夫君,不要!”
姚诗薇出声阻止,伸手去拉男人的那只手,本是没有实体的神识,但却被女子生生攥住了手臂。
见状,僧侣们都暗暗惊骇。
为免事态恶化,姚诗薇赶紧跑去斋室里唤萧澜辰,便见着男人周身不再是冰火灵气的撕斗,升级成了灵气与魔气的纠缠,且破坏力惊人,这一会儿房间都有隐隐坍塌之势。
从外面叫不醒,她只得以灵识入他灵府。
行过灵根时,她看到灵根上又隐隐有黑色魔气附着,直到灵府时,巨大的阴阳鱼阵般旋转上空,灵魔两道气息正在撕斗,一模一样的凝重表情,没张嘴,但她能听到两人在吵架。
魔婴:我要杀了这该死的老秃驴,竟敢挑唆我与小薇的感情。
金婴:不行,你不能杀了他们,小薇会生气。
魔婴:妈的,还没杀呢,小薇一直都站在我这边的!
金婴:不是你,是我这边。小薇是灵修,不是魔修,她很善良心软,不会因为人家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就杀人。
魔婴:放屁!小薇是我的,你没看刚才老秃驴把小薇都快气哭了。要没老子出手,这些臭和尚真当没人了。
金婴:愚蠢!小薇就是为了给你平覆魔气才来金光寺的,你现在胡来导致前功尽弃。你这是势得其反。
魔婴没心情跟人嚼嘴皮,动手一挥就是干。金婴还在苦口婆心,絮絮没完,像平日的强迫症少爷。
姚诗薇冲到两人之中,大喝,“住手!”
她一手轰一个,力量不大,两婴却反应各不相同。
金婴抬手接住了火球,然后慢慢融入到自己身体中。
魔婴却直接让火团打在身上,发出嘎嘎的怪笑,立即冲向姚诗薇,将人一抱,耳鬓厮魔道,“小薇,为夫替你报仇了。你莫生气,回头等我们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这群万年前就该去见祖佛的老秃驴去往西天极乐世界,这破寺也毁了去,省得他们再祸祸世人。”
姚诗薇差点翻白眼儿,“行了,打都打了,不至于说几句话就至人于死地。你别闹了,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想……我想回家了。”
魔婴一怔,道,“你是不是相信那老头的宿命论了?那都是胡说。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我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别人管不着。这不是你说的吗?”
黑色的大手一把捧住她的小脸,他像一座黑色巨山朝她压来。要不是金婴还在,姚诗薇真怀疑自己就要被黑山化成一张大嘴吃掉了。
金婴抢回了小姑娘,护在怀中安抚,一边喝斥魔婴,“混帐东西!你这是在斥责、责怪小薇。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她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那些秃驴恐吓。”
魔婴双手握拳,步步紧逼,直凝着她的眼问,“小薇,你是不是因为太爱我了,才会胡思乱想,患得患失,想要逃离我?”
“什么逃离你,是我们!”
“你给我闭嘴,我在问小薇。”
“你这是恐吓!”
姚诗薇被吵得受不了,大喝,“都闭嘴!我说了要回家,要回家,你们不听话我就一个人走了。”
“不行(不行)!”
终于达成了一致,萧澜辰没有完成压制魔气的大周天,提前更醒,带着姚诗薇离开。
只是僧侣们被吓得再不敢靠近,魔婴气得轰掉了寺庙的一角,金婴阻止后,扔了一袋晶石做赔偿,被魔婴骂成了“圣父”,这词儿也是从姚诗薇那里学的。
两人争执时,却也没停下毁寺庙的动作,姚诗薇追着阻止,当两人绕到正殿时,突然被一股金光摄住。
萧澜辰魔瞳一闪,被那金光逼了回去,而金婴趁机拿回了主导权,却没有离开,而是朝着金光扑去。霎时整个大殿光芒激升,照得所有人目不能视。
等到金光散去,萧澜辰与姚诗薇已经不知去向。
老住持回神时,大叫“不好”,就要往大佛上爬。僧侣们阻止了他,被指使爬上大佛后一看,佛头后显出一个大洞来,里面放着一块小蒲团,该是有物早置于此,现在已经没有了。
怀揣秘宝的萧澜辰开始自说自话,精神状态处于一种诡异的情况,看在姚诗薇眼里就两个字:变态。
金婴:这小金佛你偷来就不怕那些臭和尚追来,徒惹麻烦。
魔婴:你少给老子玩道德表,这金光照的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它的有缘人。它要不想让我们发现,干嘛发光招唤我们去。这就是老子的了!
说着,萧澜辰还把小金佛塞给姚诗薇,让她玩。
姚诗薇看着小金佛,突然就想起最初的梦里,小和尚说要留给小女王自己的金身佛骨,这就是?一时就觉得有些烫手,把金骨头扔还给男人。
两人还在吵,姚诗薇又怕萧澜辰再走火入魔,陷入生命垂危之态。好在她跟在一旁,两人就有了一个明确的争夺目标,一会儿用左手勒她,一会儿右手又来抢,她在他怀里滚来滚去的,难免摩擦生事儿,情状尴尬。
魔婴果真是毫无下限,就想趁机办坏事儿;金婴开始还拒绝,但后来发现大家都是一个身体,他享受就等于我也享受到了,就开始放水。
姚诗薇被两个变态折腾得心力交瘁,一气之下化回小黄鸡,躲回了凤凰木中。
这一下,两婴没得吵了,就跟飞梭外来时的那条沙蛇杠上了,之前被沙蛇拍了一尾巴,这回离开时追着沙蛇一阵炮轰,摘了人家身上超硬的甲鳞,又打舍了人家的尾巴,才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