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听追风报告来寻儿子的萧长峰和阮红琳夫妇。
萧长峰一看守门的老道兵,忙伸手相扶,“是辰儿来了吧?诸位老哥哥,不好意思。辰儿他就是太担心媳妇,让诸位受累了。”
说着,就往老道兵们手里塞了一大袋灵石。
老道兵立即道,“族长客气了,这都是咱们的职责。三少爷刚刚进去,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提醒,“不过更早前,二爷和大少爷先也进去了。瞧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与三少夫人有关的。”
阮红琳听到这,差点骂出来,拉着丈夫急急往里冲,边走边道,“定是老二又要使什么诡计,还好咱们来了,趁着没闹大,先把老二收拾了。”
“哎哎,红琳,你别着急啊。老二再闹也不过就是些嘴皮子上的事儿,能闹哪里去。”
“放屁!那个不长眼的真君还在长元院里住着,老二要是没靠山,他敢这么大张旗鼓搞事情。”
“……”
当惯了夹馅儿的萧大族长,果断闭嘴。
话说此前一刻钟时,萧二叔和儿子萧冠旭突然到了祠堂。
萧冠旭问老道兵,“今日还有什么人来过?”
老道兵说了一些例行要来祭拜拜的妇人女子,又道,“五小姐和七少爷得了族长夫人令,来给三少夫人送灵食和一些用品。”
“哦,他们现在还在?”
“刚走不久。”
“那还有什么其他人?”
“四少爷也在,就是晚了五小姐和七少爷一步,我们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但是五小姐和七少爷已经走了,未见四少爷出来。”
闻言,萧冠旭双眼一亮,不动声色地扶着萧二叔走了。
两人走了不过盏茶功夫时,萧澜辰就在这时候到了祠堂,随即就在天坛殿前与父子二人撞上。
萧澜辰对二人视若无睹,抬步就要上殿。
“等等,三弟,先莫急着上去。这里可有一场好戏,三弟莫不跟大哥瞧瞧。”
萧澜辰抬手就挥,萧二叔忙挡在了儿子跟前。现在萧冠旭只有区区炼体期的修为了,哪经得住元婴强者那么一袖子,铁定就要进轮回了。
“老三,你干什么?还要以下犯上了。”
萧澜辰回过头,魔瞳乍现,迫力惊人,吓得萧二叔迈在石阶上的那条腿一抖就落了下来。
这开口却仍是礼术周全,滴水不漏,“二叔言过其实了。侄儿忧心数日未见的妻子,若有冒犯到大哥的地方,还请见谅。”
萧冠旭躲在父亲身后,道,“老三,实话给你说吧,刚才道兵说,老四进去很久都没出来,殿里有怪声音。我和爹唯恐有异,正寻思着如何妥帖应对,才不会让兄弟难做。”
萧澜辰的神识早就进了大殿,遂转回了身。
萧冠旭觉得对方上了钩,表情透出几丝暧昧粘腻,“老三,说到底,咱们姓萧的才是一家人。犯不着为了一个外姓,不,还是外族人,闹到兄弟阋墙。你说是吧?”
“大哥说的也没错。”
萧澜辰站在三阶之上,身形本就比萧冠旭高大,现在居高临下之势更多了份气势凌人。
萧冠旭心下压着不甘心的火头,笑了。
但萧澜辰下一句就让他笑不出了,“但小薇是我的妻子,便与我身心一体,不是外人。人妖魔三族和平万年,通婚之好也有千年之久。大哥体内的妖族、魔族之血,泛泛难以计数。何以要出言贬低我们家小薇?”
事实上,萧二叔家向来急功好利,向外联姻实力强大的妖族魔族女子,并不在少数。要真挖一挖祖宗三代,二房家的家谱可不干净,一时萧冠旭的脸色更精彩了。
“兄弟阋墙,未免言过其实。”
说完,萧澜辰转身继续往上走,只是天坛殿有三组虚弥阶,他刚上了一组,萧二叔父子又追了上来,大有拖延的意思。
当他们走上第二组时,一股强劲的威压从天而降,勿观真君的身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侧身看来时,萧二叔父子忙躬身行礼。
勿观真君却似没看到二人,目光沉压,直落在了后方的萧澜辰身上。
萧澜辰慢慢抬眸,眸色微闪,从正常的黑变成了金红双瞳。
这一变,把夹在中间的二大爷父子吓得差点儿直接跪地上去。金瞳是天眼,红瞳是魔眼,同时灵魔双修的修者寥寥无几,大都轰轰烈烈地殒落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万年前的那位老魔神。
萧冠旭倒沉住了气,忙提醒父亲。
萧二叔吸了口气,才忙跑到了勿观尊者跟前,“老祖,您怎么来了?徒孙正好有事想请示,是关于……”
勿观真君只道,“有人触动了我的禁制结界,想要逃走。我便来看看,是哪个妖物如此胆大妄为,不尊家规戒训,敢忤逆本君的斥、令!”
勿观真君提步上行,威压赫赫,所过之处,值守道兵都落膝行大礼。
萧二叔拉着儿子走在后面,慢慢地终于把腰杆打直了。
“真君,方才我们来时,听说小四来给他三嫂送吃食,还在殿里没出来。但跟他一块儿的小五小七都已经回去了,就……早前小四月试时,还因为他三嫂的事儿,跟小三起过争执,这连手脚都舍了半年多才好全乎。我们就担心哪……”
“您知道,小三媳妇是正宗的妖族血统,还是个没爹没妈突然孵出来的小妖鸡。这平日言行肆意惯了,也没什么教养,就怕万一关了这些天,笼中寂寞就与一直以来爱慕颇深的小叔子有了个什么首尾。委实是……”
哗啦一声碎响,地上灵石砖炸裂,直接把萧二叔的额头给崩出了血花子,吓得他尖叫一声,抓着勿观真君的衣摆子往后躲,勿观真君都被他扯得微微一个趔趄。
萧冠旭早就躲在勿观真君身侧,就被父亲这一躺撞倒在地,摔了个大仰爬,痛叫都被父亲盖住了。
“你干什么?!”勿观真君看向突然发难的萧澜辰,也只是压了压眉头。
萧澜辰行个晚辈礼,道,“君上勿怪,听到有人没凭没据就开始侮辱、谩骂我的小夫人,徒孙没能控制好情绪,起了些波澜。”
情绪,波澜?!都打出血了还能叫波澜?!
萧二叔气得咬牙切齿,几乎跳着脚地狂刷小报告,但还一直攥着勿观真君的袖子。
勿观真君想甩开人,但又怕自己一个力道没拿捏准,把萧二叔的老骨头再摔出个好歹来。
最后只得说,“还未见事实,勿要再多言。”
萧二叔不甘心呢,萧冠旭爬了上来,急道,“真君,您有所不知。去年咱们去瀛洲岛时,我爹与韩家谈联姻之事,三嫂她也从中作梗,竟然挑唆五妹妹和小玫一起打了人家韩少爷,还用凤凰业火烧断了韩少爷的脚,生生地坏了这门好姻缘哪!”
“而且,她天生娇媚之姿,私下里也没多少收敛。还意图勾引韩少爷,事情败露了就想杀人灭口。要不是船上的护船大阵把情况都回溯得一清二楚,我们都要被……啊呀!”
萧冠旭冒死胡咧咧的话突然就被堵住了,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抵在了正大门上,成了一张人形大门帖,只能动动嘴和眼睛,颇有几分滑稽。
“爹,真君,救命哪!”
萧二叔忙着救儿子时,萧长峰和阮红琳刚好就到了。
阮红琳一看,冷笑,“呵,一看就知道,你们父子一对长舌公怕又是在我儿子面前胡说八道,编排了些有的没的。活该!”她转头看向萧澜辰,“儿子,让你大哥在这里歇歇,咱们进去看小薇。”
她一巴掌推开了大门,吱呀一声细响,屋里的声音也一下被放了出来。
“小乖乖,我就喜欢你毛绒绒的样子,你这身毛可真是油光水滑,比那上好的皮缎子都要水灵儿。”
“嘤,嘤嘤……”
粘呼呼的男声从有些暗沉的梁柱下传来,梁柱边垂束着厚重的帏帘,一时众人也没看清是什么情形。
阮红琳一眼先看向了关着自家儿媳的大金笼子,笼子开了,笼子里没有人,还放着一堆东西,睡觉用的锦补,软席子,一个双托莲花灯台,一张高脚几,几案上放着粉色莲花香炉,一叠的书画纸墨宝。
地上还散着一堆小玩艺儿,有魔族的七音鼓,漂亮的首饰,杂七杂八,乱了些,但瞧着也像个小姑娘的闺阁。
“小薇!小薇去哪儿了?”
萧冠旭忙接道,“还能去哪儿,不就在那柱子后面嘛!”
萧澜辰站在金笼子前,把里面的物什过了一遍后,确认小姑娘住在里面,倒也不算糟糕。再一抬头,就看到了正主儿正坐在笼顶上的小金台上,啃着灵果,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长长鹅黄色裙摆飘落在空中,微微露出一只雪白脚丫,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断,看得出来,姑娘很放松。
“小薇,来。”
他伸双臂,轻声唤出。
姚诗薇一看来人,高兴地跳了下来,被男人稳稳地接住,欣然一笑,“夫君,你终于来了。你……”她攀上他肩头,看到了一群人,个个都是重量级,不禁轻呼,“哇呜,爹娘,真君,二叔,大哥,你们都来啦!”
呵呵,今天的好戏果然很精彩哪!
“混帐东西!”
勿观真君此时已经顾不上小妖精出金笼子的事,他一挥手,帏帘后的光景绽露无疑。
却是老二萧蔚正抱着一只黑眼胖熊,亲个不停,嘴里说的话愈发没有底线,浪语连迭,不堪入耳。尤其是帘子打开之后,萧蔚还一无所觉,正忙着解腰带,脱裤子,一撩衣摆子露出半大个白花花的屁屁来。
姚诗薇双眼大睁,刚拉长脖子要看,视线就被彻底捂住了。
“哎,你干嘛啦!”
“非礼勿视。”
话说勿观真君这一挥,把白花花露出来了,也还没把萧蔚的神智拉回来。
萧二叔一看,急道,“真君,息怒,息怒,老二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绝非如此唐突之人。他……他定是受了妖邪迷惑,中了什么妖精的媚术,才会失去本性。”
萧冠旭立即接道,“真君在上,我二弟向来恪己复礼,从不爱寻花眠柳,这定是遭了他人暗算哪!求真君看在陡孙份上,为二弟解了这妖法,还他清明清白啊!”
说着,父子两就跪地叩头。
勿观真君出手,试了三轮竟然都未成功。
现场一度有些尴尬。
萧长峰忙道,“确实乃妖法,与以灵气的法子难解。还是让妖师来看看,真君稍待。”他上前直接用灵绳将人捆了,捆在了梁柱上,以免萧蔚乱跑。
见状,萧二叔自然不甘心,就使劲儿地把脏水往姚诗薇身上泼。
姚诗薇气坏了,但又碍寺勿观真君在场,只能憋着。
萧澜辰冷声打断二房的跳腾,道,“二哥身上并无任何小薇的法术,凡事要讲证据。二叔和大哥若无真凭实据,等同污蔑。小薇是嫁到我修真界的妖族姑娘,她的名誉和权益若是在家族中得不到申张,我们只有到巡天鉴报案,让大司鉴来还咱们一个公道了。”
“胡说!”勿观真君吼道,“家事自有家法在,何需外人插手。巡天鉴是什么东西,哼!”
勿观真君都是几千年的老祖宗了,他们那一代人对于巡天鉴没有当下新生代们那么崇敬,甚至很多仍持当年态度,认为巡天鉴是个多管闲事、手伸得太长的组织,骨子里是抵触的,凭本事就不会听令,更不允许其插足家族内部事务。
“此子如何出得我下过禁制的金笼?还未到七七四十九日就私自出笼,等同藐视家规,当重罚。”
姚诗薇这就不乐意了,“这是笼子自己开的,我没有强行出笼啊!别冤枉好人,有留影石作证的,不信你们自己看啊。”
她信手扔出块石头,萧二叔和萧冠旭都想看,就被勿观真人手一招拿到了。
空中浮出一幕画面,正是萧蔚鬼鬼祟祟摸进殿内,一边利用机括打开金笼子,一色兮兮地往里钻,嘴里说着些不三不四的话儿。姚诗薇正躺在自己的小锦垫上看话本子,一看萧蔚面色上飘着青影,一看就不正常,立即大骂一声,飞躲开来。两人就在笼子里扑腾了几个来回,姚诗薇要逃出笼子还是被禁制阻止了,一气之下,她就动了凤凰真火,打开了一个小洞洞,飞了出去,落在了笼子顶。
萧蔚见状也跑了出来,就看到了在笼子外面溜哒的黑眼胖熊,这小家伙本是萧沅等人带来陪姚诗薇的。规定说不能人陪,那送只宠物来陪陪三嫂,也没违规啊!
谁知萧蔚扑出来,一眼看到了黑眼胖熊,傻笑着抱住熊熊就亲了起来。
之后发生的就是众人进屋后看到的一模一样了。
萧二叔立即叫道,“不对,这肯定是假的。小三媳妇儿之前在瀛洲岛搜到过一种法器,可以轻松撰改留影石里的内容,这必是她早准备好的道具,用来蒙骗我等。”
姚诗薇心说:好哇!这倒成了贼喊捉贼了。
“死老二,你胡说什么。”阮红琳气得冲上前就踢了萧二叔一脚,她还想抽巴掌呢,就被萧长峰拦住了。萧长峰一边劝着,挡在中间,好意是护着萧二叔的,谁只角度不对,一屁股将人拐到了地上,萧二叔第N摔,疼得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们这方吵得不可开交时,勿观真君又大喝一声,一股气压荡过,所有人瞬间闭嘴。
“噗嗤~~~~”
然而,这却是个无差别式震慑,实力弱的萧二叔和萧冠旭当场被震得吐出一大口老血。
萧澜辰上前道,“真君,谁指证,谁就必须举证。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张口污人,便是犯了口舌役,便该罚掌嘴!”他语气很淡,如话寻常,目光落向萧二爷父子,两人嘴角血还未擦干净,被骇得冷汗直流。
姚诗薇也不想忍了,“真君,女子名节在你们这里顶顶的重要。二叔和大哥张口闭口就小妖精,嘲讽抵毁我,我不服。我已经嫁入萧家为妇,但也受过圣贤教导,懂得礼仪规矩。我不敬尊长,被罚祠堂关禁闭我认罚,我乖乖待笼子里了。那么,二叔和大哥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我的清白有亏,那他们就该按规矩受罚。”
“还有,萧家并没有规定,妇人受侮辱时不能逃、不能避、不能为自己的安全负责出手自卫的规矩吧?”
姚诗薇觉得自己已经是压着脾气来的了,要不是怕萧澜辰当场发飙造成兄弟惨案不可收拾,她早就先自己动手抽人了。唉,她是真的能体会“人吃人”的社会是什么样子了,莫怪她也变得暴力了,实在是这些臭男人逼的。
她在21世纪受的是正常教育,不是“圣母”教育。
“放肆!”
勿观真君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有女性晚辈在他面前讲规矩的。他能听完才骂,已经实属不易了。
但他袖幅一动时,萧澜辰就挡在了前面,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护着,面上表情冷淡无波,漆黑的眸光暗流沉沉,丝毫不拒他的真君威压。
刚才他那一拂,这一家三口都是元婴境,护一个小妖鸡丝毫不费力。要是真动起手来,三个巅峰强者对一个化神老祖,也不是打不起的。底是家里事儿,也不可能真闹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