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波笑道：“你俩上班忙生意没空, 我们也是不想麻烦你们，小猴儿，叫姑姑。”
小猴儿仰起头打量了马小兰一会儿，“姑姑——”
“哎呀这就是登峰吧？看着比照片上长高了不少！”马小兰蹲下摸了摸他的头，笑呵呵道, “老家的风就是大，看把这小脸给皴的。”
孙丽霞说：“那是，咱们那穷山窝窝, 哪里有大城市的孩子养得金贵。”
马文波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爸妈……上班去了吧？珍珍呢？”
“对，他们也快下班了，珍珍被老奶奶抱着去隔壁串门子去了。”
马小兰让三人进屋放下行李, 给他们打了水洗手，端出水果瓜子, 又给小猴儿抓了一大把糖。
马文波：“兰儿你别给他这么多，这小子贪吃着呢，一会儿都给吃完了。”
“没事儿，小猴儿喜欢吃就多吃点，偶尔吃多也没什么的。”
马小兰给两人倒了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哥哥和嫂子这回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之前怎么没听你们在信里提过。”
孙丽霞剥着瓜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前阵子在村口拉呱，宗青大哥他大娘说，她这个侄子在北京工作成家好多年了，想得慌，就想着马上团圆节了，坐火车来看看。”
“正好我和你哥之前来过一回，他们就问我们想不想来，我们当然也想你和咱爸妈了对吧？这才买了票过来。”
马小兰笑问：“我怎么听逐星说，她三大伯和大娘也来了？”
“是来了，他们也是看我们要来，就也想来看看逐星呗，也是那么多年没见了，上回见她还是你们去东北那年，一晃这都多少年了。”
孙丽霞感叹：“再怎么说都是亲人，想来见见联络联络感情也很正常，你说对不对妹妹？”
“是，都是亲戚是得多走动，要不时间长了都没亲戚味儿了。”
“哎就是这个理儿！”孙丽霞拍了拍身上掉的瓜子壳，眼中放出光来，瞅了一眼马文波，“我就是这么说的，你哥他还不想让我来，怕给你们添麻烦。”
“你们能来我和爸妈都很高兴，能过个团团圆圆的中秋节，就是你们过来了，我奶奶是我叔照顾吗？”
马文波神情有丝尴尬，“从去年奶奶就住叔家了，我和丽霞经常去看她。她身体很好，你不用惦记。”
“哦，”马小兰笑了笑，“之前咱爸总买些营养品和给你的信一块邮走，我以为她还是住咱家呢。”
“也是咱奶奶心疼她重孙儿，平时家里种地养鸡养羊的，我和你哥忙得要死，抽不出空来照顾她老人家，奶奶就说她去小叔家住。”
孙丽霞说着，摸了摸小猴儿的脸，“要不说还是得有个儿子在跟前儿呢，年纪大了有人给你养老。”
马小兰佯作惊讶：“嫂子你是在怪咱爸没蹲在老家，不孝顺奶奶吗？”
孙丽霞愣了一下，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儿子很重要。”
“是啊，可惜我就只有个闺女，以后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只能给她自己，至于她以后上学成不成、愿不愿意结婚，都只能随她高兴。”
马小兰笑眯眯道：“不像嫂子有一个儿子，以后小猴儿长大了，就得操心他成不成才、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娶个老婆。”
“万一他没那么成器，你和我哥还得为他操心，就算娶上老婆了也还不算完，和儿媳妇能不能处得来、要不要分家、生了孩子谁来带、万一没生出来小子……”
马小兰笑容可掬：“这都是需要考虑的，嫂子你说是不是？唉，这是有儿子的人才能享受到的福气，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一番话说得孙丽霞变了脸色，心里有气却不能表露出来，只好忍气笑道：“妹妹工作这么好，又有个能干的夫婿，已经比我们强上百倍了。”
马小兰摆了摆手儿，“这和有儿子比都不算什么。”
“……”
孙丽霞被梗得心口一窒，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马文波歉意地看着妹妹：“兰儿，你嫂子是村里人见识少，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看了眼挂钟，“爸妈是不是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自行车的声音，没两分钟马国富和王秋月就走了进来，看到儿子和儿媳妇时都愣住了。
“文波、丽霞？你们怎么在这儿？”
“爸、妈，你们上班辛苦了！”孙丽霞赶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我和文波是和建设大爷他们一块儿来的，这不快中秋节了吗？我们想和您和妹妹一块儿过年。”
她说着把小猴儿拉到跟前，“登峰快叫爷爷和奶奶。”
“爷爷、奶奶！”小猴儿声音响亮地叫了，笑嘻嘻地扑到马国富身上，“爷爷！爷爷！你有没有想我呀？”
马国富高兴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俯身把孙子抱起，“爷爷当然想小猴子了！哎唷我家大孙子又长高了？”
王秋月笑着摸了摸孙子的后脑勺，“成，一块儿过节挺好，丽霞你说你是跟建设一块儿来的？还有谁啊？”
孙丽霞便将刚才跟马小兰说过的话说了，“……建设大爷和春花大娘他们是想来看看宗青哥，我和文波之前来过一回，就跟着一块儿来了，奶奶在小叔家呢。”
“嗯，你们啥时候到的？”王秋月看了眼闺女，“兰儿怎么没打个电话提前说一声。”
孙丽霞忙道：“我们中午到的，宗民哥给宗青哥打的电话，他去接的我们，请我们下了馆子，然后我们才来了妹妹这儿。兰儿也是觉得您和爸马上就下班了，就没特地告诉您。”
“这一路还挺远的，小猴儿他累不累？待会儿吃完饭你们就去我们那儿吧，这边有齐奶奶和媛媛在，住着不方便。”
“哎，都听您的。”
孙丽霞这会儿学乖了，在老家时她对这个婆婆不能算是恭敬，挑三拣四、吆五喝六，一是仗着自己刚生完孩子，还是个男孩，自以为给他们老马家立了大功；二也是因为在自己熟悉的地盘，村里的儿媳妇都是这样对老婆婆的，她也只是有样学样。
只是此时是在北京，边上有小姑子和老公公，她又有着私心，自然只能想方设法地讨好婆婆。
没多会儿齐奶奶带着珍珍回来了，见家里来了远客，赶忙张罗着去买熟食凉菜，被马小兰笑着按住了。
“您就好好歇着吧，这些我都买完了，待会儿直接开放就行。”
珍珍冷不丁见到两个陌生大人和一个陌生小哥哥，吓得往老奶奶身后躲了躲，却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出小脑袋。
“喏，这是珍珍，胆子小了点儿，珍珍快出来，这是舅舅和舅妈，这是登峰表哥。”
珍珍眨了眨眼睛，乖乖出来，奶声奶气地开口：“舅舅、舅妈、登峰哥哥。”
“哎呀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孙丽霞喜欢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白白胖胖的真有福气。”
马文波蹲下仔细瞧了瞧她，笑道：“跟兰儿小时候长得真像，来珍珍，给舅舅抱抱？”
珍珍迟疑地看了看他，张开小手扑入了他的怀中。
这番温馨场景看的王秋月心里暖烘烘的，先前对儿子和儿媳的怨气也消了大半。
再怎么说都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之前的嫌隙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不是更好？
想到这儿，她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确实像兰儿小时候，那会儿文波最疼她，有啥好吃的都给妹妹留着。”
马小兰也想起了幼年的事，哥哥一直都对她很好，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能吃饱饭都不容易，但是哥哥心里也总是想着她，有啥好东西、好玩的都第一时间送给她……
“我哥确实疼我，”马小兰笑着摸了摸侄子的脑袋，对孙丽霞道，“嫂子，你们这回就多待几天吧，带着小猴儿一块逛逛北京城。”
“哎，就是怕耽误你们上班……”
“没事儿，到时候我跟单位请两天假就成。”
六点多的时候齐媛媛也回来了，众人洗了手吃了晚饭。
天黑之后就挺冷了，王秋月怕小猴儿受凉，没在闺女家待太久，和马国富带着儿子儿媳回了自己家。
说是自个儿家，其实就是马小兰婚前买的那套小四合院儿。
这两年被老两口收拾得特别井井有条，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蔬菜，距离马小兰家也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走在巷子里时，孙丽霞突然问：“妈，您和爸住的这房子一个月租金多少钱啊？”
王秋月淡淡道：“也没多少钱，我和你爸的工资够用。”
孙丽霞笑了笑：“我听说妹夫他家在附近还有个老房子？你们咋不直接去那边住，还有再花这个租房钱？”
“丽霞，那是人家的房子，咱们惦记着合适吗？”
“……”
孙丽霞干干笑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王秋月：“再是一家人都要明算账，人家的老房子也是有用的，平时家里来人都能用上，咱要是开口说去住，亲家他们好意思拒绝？这不成了咱们占人家的便宜吗？”
“妈您别动怒，丽霞她知道错了，她也是觉得你和俺爸赚钱不容易，还要月月出房租，觉得你们太辛苦了……”
马国富抱着孙子走在旁边，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在看到老伴扫过来的眼神后，顿时闭上了嘴。
这房子是小兰的这事儿，还是先不说了。
要不然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马文波和孙丽霞带着儿子在父母“租”的房子里住下了，之后几天马小兰请了假，带他们一起坐公交车去城里的各个景点游玩，拍了许多照片，吃饭、买小吃和旅游纪念品的钱都是她出。
小猴儿和她熟悉后，调皮的性子就越发无法无天，一不注意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么就是喜欢大喊大叫，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弄得马小兰有点尴尬。
孙丽霞和马文波也管他，但是说了没什么用，他们便不怎么说了。
“哥，在老家的时候小猴儿是跟着奶奶比较多吗？”
“嗯，我和你嫂子要忙着地里家里，一般都是送到奶奶那边，怎么了？”
“怪不得，也就是老人会这样惯着孩子。”马小兰看着到处乱跑的小猴儿，“有的习惯不好，得尽早改，要不长大了就更麻烦。”
孙丽霞不以为然：“这有啥的？男孩子就是精力旺盛，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很多规矩你不教孩子他怎么知道呢？”
“这些以后上学了自然有老师教，我们不用操心。”
“……”
马小兰有些无语，没跟她再继续说这个事儿，只是对这个侄子已经没有前几天那样喜欢。
熊孩子总是容易让人嫌弃。
玩了四五天后，马小兰回去上班，爸妈也不在家，马文波和孙丽霞睡到日上三竿，洗了把脸，就带着孩子踅摸到了客来顺饭店。
王秋月正忙着呢，蓦地听到自家儿媳妇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一抬头看到孙丽霞满脸堆笑地站在跟前，儿子和孙子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口，她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就是我和文波来看看您上班的地方。”孙丽霞四处打量着饭店，“这儿生意真红火啊，装修也很气派，逐星真是厉害。”
王秋月忙得脚打后脑勺，没空跟她说废话，指了指角落里的空桌，“没吃饭呢吧？你们去那坐，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谢谢妈。”
“……”王秋月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她以为儿子儿媳妇这回来能有个什么正事儿，玩了这几天也没说啥，倒是把兰儿给累得不轻，出钱又出力的。
今天倒好，还跑来这儿蹭饭来了，明明家里就有昨天晚上的剩菜和馒头。
王秋月心想，一直这样住着也不是法子，万一他们不提走的事儿，难不成自己和兰儿就要一直养着他们？
还有逐星那边，也不知道陆建设和她三大娘想干啥……
孟逐星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旁看画本的陶陶听见，赶忙给她递手帕，“妈妈生病了吗？”
“谢谢陶陶，妈妈没生病。”孟逐星坐在藤椅上，听着对面厢房里传出来的震天的呼噜声，头又开始疼了。
这几天从老家来的这五个亲戚，真是让她心力交瘁。
因为是亲戚更是客人，每顿饭不能含糊，孟逐星便每天忙着买菜、做饭招待，尽管晚上有陆宗青帮忙，但架不住人多，要做的菜量就多。
做饭还不止，吃完了还要收拾、洗碗。
人多上厕所也不方便，尽管院子里建了个卫生间，但七个大人俩小孩，早上上厕所都要排队。
更何况他们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些卫生习惯孟逐星真的无法接受，但碍于是亲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后面收拾。
忙了两天后，陆宗青不忍心见她这么累，就说之后吃饭都去下馆子，花点钱就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