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精灵就这么对着窗外的景色坐了一下午。
吃完晚饭，洛堇把提前给恩蒂丝留出来的食物放在桌角，告诉艾莉薇等恩蒂丝回来后，把食物重新热一遍。
艾莉薇一边清理餐具，一边答应道：“我知道了......”
洛堇留下一罐花酿给他们消遣，然后离开了房间。她要去找老头商量能量的事。
从洛堇刚出生不久就尝试食物开始，老头就知道了她要开餐馆的幻想。老头当时并没有明确地表示反对或者赞同，而是把困难直白地展示在了洛堇面前。
首当其冲的就是结界问题。
外人无法通过迷雾进入岛内。没有客人，餐馆怎么开得起来？
其次是能量的问题。
岛上仅有的能量用来供养云中木后，剩下的植物只能蹭点汤汤水水，根本不足以培养足够的食材。
不过这个问题洛堇目前已经有了解决方法，只是她总感觉老头当时在阐述的时候，好像故意隐瞒了什么信息......
一路沉思着，洛堇飞到云中木前，敲了敲木门。
也不知道老头现在是不是正在睡觉......不过最好别，一般他睡着的时候，天摇地晃也叫不醒......
“吱吖”一声，门开了。
老头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瞥见门外的精灵后，他眉眼显而易见地舒展开来，语气也带着些喜悦和兴奋：“我还说是谁在敲门！这鬼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居然还有敲门声！”
洛堇靠在门边，也笑着调侃道：“怎么，不准备叫我进去坐坐？一段时间没见，感情居然就淡成这样了。”
“唉——！”洛堇一边沧桑地摇着头，一边深沉地叹气道：“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
老头立刻撤回了欣喜的表情，牙疼道：“行行行祖宗，快进来坐！看看这么多天没回来了，这小地方还入不入您的眼！”
洛堇装腔作势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往里走去，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坐在熟悉的木椅上，开口道：“我觉得这地方很好，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曾经一定来过这里。”
格雷瑞尔：“......”
怎么还演上瘾了？开始前世今生的戏码了是吧？
他坐在另一边的空椅子上，取出没喝完的花酿，分别给自己和洛堇的杯子盛满：“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洛堇端起花酿啜饮了一口，回道：“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吧？非要有必要的事情才能来找你吗？”
她说完，抬头瞟了老头一眼，从他脸上读出来显而易见的无语。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老头说道：“虽然我确实很厉害，但还不至于在这方面自恋。”
洛堇：“......”
您不觉得自己的前言后语就很自相矛盾吗？
不过她惦记着餐馆的事情，没有在这上面多言，迅速进入正题道：“我来找您是因为能量的问题有眉目了。”
格雷瑞尔闻言眉梢微挑，示意洛堇接着往下说。
洛堇如实道：“我在精灵圣地了解到了一些知识，精灵可以将自然界的能量转化得更加精纯。”
“所以，我想用更加精纯的能量去培养食材，然后餐馆也采用客人注入的能量作为收费方式。这样正向循环，说不定能量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听完洛堇的一番话，格雷瑞尔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懒洋洋地喝完酒杯里的花酿，搁置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窗外刮过一股风，被割断的树叶晃晃悠悠落在窗台上，他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结界是怎么形成的？”
话题突然转变，洛堇一愣：“什么？”
“你应该已经遇到过这座岛外围的迷雾了吧。”老头又倒了满满一杯酒。
洛堇点点头，“嗯”了一声，联想到老头提问时的上下文，试探道：“难道迷雾的形成和能量有关？”
格雷瑞尔只是高深地看了洛堇一眼，默不作声。
虽然知道老头这是默认的意思，但洛堇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成谜语人了？”
格雷瑞尔举着酒杯的手一滞，冷“哼”了一声，呼出来的气将胡须扬得一抖一抖：“什么谜语人！？我这明明是想锻炼你的思考能力！”
“好好好。”洛堇失笑，扯回正题道：“所以你说的，迷雾和能量有关是什么意思？”
格雷瑞尔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盯着洛堇半晌没说话。
洛堇心里发毛，正要忍不住出声询问，只听见他说：“你知道自己和深渊的关系吗？”
第85章 第 85 章
洛堇被问得一怔。
她倒是知道深渊， 也知道深渊和游檀的关系......但是并不知道自己和深渊也有关系啊！
“我不是在岛上诞生的吗？！”洛堇惊讶道。
格雷瑞尔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不是知道，岛上能量匮乏， 仅仅供养云中木就很困难了吗？”
被喂了一口突如其来的大瓜，关键这瓜的内容还是关于自己的洛堇：“......”
这和马上就要接手家业了， 却被突然告知自己是假千金， 亲身父母另有其人有什么区别？！
“那我的亲身父母——呸！我诞生在哪儿呢？”洛堇问道。
“深渊。”格雷瑞尔轻描淡写道， 似乎并不把自己说出的真相当作什么大瓜。
洛堇不解地追问道：“我诞生在深渊， 为什么会进入迷雾呢？！迷雾不是阻止外人进入吗？！”
“我觉得我需要补充一下。”格雷瑞尔回道：“准确来说，并不是你诞生以后才入岛的，而是当你还没有诞生， 当那株植物还只是种子的时候，就已经滚进岛了。”
“迷雾只阻拦有行动能力的生物，并不会对植物造成什么影响。”
洛堇消化完老头话里的信息：“......既然植物没有行动能力， 种子是怎么从深渊里滚上岛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深渊应该在海底最深处吧......
格雷瑞尔随口道：“被风吹上来的， 被海浪掀上来的——总之方法有很多种。”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 你不要钻牛角尖。”他强调道。
洛堇头脑急速转动。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那在哪里......？
——“你知道自己和深渊的关系吗？”
......像是一道惊雷从上而下劈开洛堇的天灵盖，一瞬间， 许多从前困惑而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问题， 突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她想起了游檀无法解释的行为——明明不是上个世界的人，却能够从梦境中了解到无数上个世界的常识！
游檀是从深渊中产生的， 自己也是从深渊中来的......
那么深渊和上个世界的关系......
洛堇猛地抬头， 看了老头一眼——
他怎么知道，自己和上个世界的关系！？
格雷瑞尔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罐底的花酿里积了些浮渣，他用杯盖拂开这些浮渣， 小酌一口，才慢慢道：“你知道云中木吗？”
洛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从《植物大全》上看到了一些，但是如看。”
格雷瑞尔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笑着看向洛堇。
洛堇解释道：“就是上面说了一些关于云中木的历史，但是也仅仅是一些，不多，对我来说，没什么帮助。”
格雷瑞尔笑着回道：“《植物大全》上的信息，是我告诉洛斐斯，让他填的。”
他的声音像是云中木深深盘踞在地下的根，饱经风桑，磐石不移：“云中木对这个世界来说，是特殊的。它和这个世界一起诞生，一起生长到现在，可以说，这里的风，不过是它树干上的一道疤，多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它就多了一片绿叶。”
“没有什么能在它存在的岁月里掩饰所有痕迹，深渊也不行。”
“但它又只能见证时间的洪流，然后一起在其中翻滚，无法出手干涉。它着急，恐慌，束手无措。”
“深渊是一个意外，意外地带走这个世界的灵气。而我是云中木孕育出来的另一个意外的生命。普通的植物尚且能诞生微弱的灵智，更何况是一棵与历史同寿命的珍稀植物。它原本挣扎过，无数次地失败教会了它接受自己的无能，但我的诞生又让它燃起了希望。”
“于是，它把自己的所有记忆都传给了我。”
洛堇静静地听完整个故事。窗外的风悄悄溜进房间里，扑面而来，她这才发觉天气微凉，夜色深沉。
也不知道艾莉薇她们现在睡没睡，这么凉的天，万一被子没盖好，着凉了还要去找伊芙拉医治......
正恍惚地想着，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继承了云中木的所有记忆，但千万年来，我并没有如它所想那般，成功阻拦深渊吸收能量的进程。”
“第一次看见你时，那天我刚睡了一个星期起床。起床的时候还在疑惑，按照以往的习惯，我最少都要睡一个月以上的，怎么这次只睡了一个星期。”
洛堇：“......”
你不要一个星期的睡眠给她好吧！她会把一个星期当成宝的！
“出门之后，我就察觉到了异常。你产生生命的时候，正逢冬春交际，本来瘦弱的植株在这种时候都会选择降低能量的活动，又加上岛上能量稀缺，眼看着光芒奄奄一息。”
“偏偏你又好强的很，非要争一口气。你倒是什么知觉记忆都没有，我可还记得你那天从别的植物那里争夺能量的情形。物竞天择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这里能量太过稀缺，你又汲取得太多，等你吸够充足的能量，恐怕云中木下面要死一大片植物。”
“最后我不得不出手，将云中木需要的一部分能量转给你。因此，我还睡了接近两个月，一直到你真正诞生那天才起的——”
格雷瑞尔一边说，一边朝洛堇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洛堇揉了揉眉心，真诚道：“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不过......”洛堇声音收小了些，底气也有些微弱：“你对我没什么意见吗？”
虽然不知道深渊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从老头粗言片语中了解到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再加上自己穿越时闹出的那股大动静......是个人都会有些烦躁的吧......
格雷瑞尔哈哈大笑道：“我要是对你有意见，还哪来今天的花酿可以喝！再说，我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你不是已经有头绪了吗？！”
他和洛堇对视，认真道：“别把一些无端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或许你不是来赎罪，而是来救赎的呢？”
洛堇突然无法直视格雷瑞尔的眼神，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也许吧......”她随口道：“对了！话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这个方法可不可取！还有结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格雷瑞尔晃了晃空荡荡的酒罐子，洛堇目瞪口呆道：“这么多酒，你就喝完了？！”
格雷瑞尔得意地扬眉：“这才多少！我年轻的时候，在精灵圣地可是一天能喝空洛斐斯储藏的所有酒！”
洛堇抽了抽嘴角：“......”
洛斐斯院长没有在年轻的时候和你断交，可真是宽宏大量！
但洛堇最忌讳故事听到一半没有结尾了！被老头捏在手里，她不得不贡献出了自己储藏的花酿，还认认真真地给老头满上，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微笑道：“来客官，您点的花酿！”
格雷瑞尔有模有样地接过花酿，调侃道：“小二服务还不错。”
洛堇时刻保持着微笑：“那有小费吗？”
“小费啊......”格雷瑞尔捋了捋胡须：“这个嘛......还真没有......不过。”
他趁着洛堇发作前补充道：“我可以给你几个消息来作抵扣。”
洛堇靠在椅背上，端的是债主的理直气壮：“说吧，什么消息？”
格雷瑞尔一边喝酒，一边说道：“深渊其实就是一个通道，吸取这个世界的能量，然后传送到另一端。但是为了防止竭泽而渔，这座岛上自发地形成了一层屏障，可以过滤一些不相干的东西，并且减缓能量减少的速度。”
“目前来说，我并不知道深渊为什么会产生，也不知道深渊把能量传送给另一端有什么用，但是我猜测了一下，你的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洛堇思考片刻：“可是如果我的方法可行，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能解决呢？”
毕竟老头施展出来的能量，肯定更加精纯。
格雷瑞尔笑道：“你忘了？能量精纯这件事还是你给我说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再加上岛上常年都只有我一个精灵，也没有参照物啊。”
也是。洛堇心想，这件事是伊芙拉发现的，而等伊芙拉诞生的时候，老头估计都已经回岛了，两个精灵根本没有交集。
“去吧。”格雷瑞尔站起身，扭了扭陈年老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叫我就行了，这是我诞生的使命。”
洛堇惦记着屋子里几个精灵有没有盖好被子，打了个旽，顺势告辞离开。
只是走到房间前，还能透过窗帘瞥见微弱的光亮。
洛堇正疑惑着，都这个点了，平时都已经睡得雷打不动的精灵了，居然还没上床？
推开门，昏黄的光芒下，她和游檀对上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