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雅各布这么快就搞定了。
瞳恩将手机屏按灭，胡乱擦了擦嘴。
迪昂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站起来，马上将吸空了的血包放在桌上，跟在她身后。
瞳恩去洗手间漱口，迪昂站在她身后。
他看着镜子问，“你要去夏特莱？”
她点了点头。
“带上我吧。”
她摇了摇头。
擦干脸后，她快速地走向玄关，打开柜子，背上里头放着的斜挎包，踩上鞋又拿好钥匙。
刚准备开门，包的背带被拉住了。
“我必须跟你去。”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快放开。”
迪昂没有放开，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递给她。
“我现在没空，快放开，我不需要你跟着我。”
“这是......我的说明书。”他展开那张纸，读道，“第四条，扫地吸血鬼需保护雇主在保质期120天内的生命安全。”
瞳恩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我去夏特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我得跟着你。”
“……”
最终，瞳恩拗不过，还是让他坐上了她的副驾。
“我没空跟你掰扯，今晚对我的工作很重要，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只要坐在车里，什么也不用做，不要妨碍我就行。”
吸血鬼没说什么，默默把腿伸进前面狭窄的空位。
“把安全带系上。她把斜挎包往他身上一放，启动车，快速开进林荫道。
通行很顺利，进了夏特莱城墙，她把车停到一边，发消息给Z，让他帮忙确认阿什兰德庄园的位置。
驱车两个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阿什兰德庄园在一个巨大的湖中央，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窄桥才能进入中心的城堡。
哥特式古老的建筑，一轮银月勾在高高的尖顶上。
副驾驶的扫地吸血鬼忽然扭头朝左侧看去，瞳恩跟着看过去。
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白色围裙的女人从城堡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应该是城堡的女佣。
她走过来，敲了敲瞳恩的车窗。
瞳恩把车窗降了下来，她却扭过头，指着远处的树下，示意瞳恩跟着她过去停车。
车停好后，她远远站在侧门前，等着瞳恩下车。
瞳恩深吸了口气，从包的侧袋取出微型录音器，别在领口内侧。
“这是什么？”吸血鬼好奇道。
瞳恩没有回答，从他腿上拿走斜挎包，“哪也别去，就在车上呆着。”
女仆打开侧门，让她进来。
里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灯光明亮，打蜡过的地板闪闪发光。
瞳恩想起自己家的地板，已经几百年没打理过了。
左侧是一间洗衣房，蒸汽从门内冒出来，热腾腾的，大框子里装着雪白的床单、枕套、浴袍.......
终于穿过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紫水晶吊灯，闪耀着华丽的光芒，抬头看去，有四层楼那么高。
女仆带着她绕了一层一层楼梯。
整个城堡很安静，她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显得很清晰。
来到第十层，一幅巨大的画挂在楼梯口的正中央。
女仆转头对她说，“你来早，默多克小姐还在忙，请这里坐着等一会儿吧，稍后我会请你进去。”
瞳恩点点头。
女仆走了后，她没有坐下，而是走近一些，近距离看这幅惊人的画。
看起来是一幅全家图，不仅庞大，而且非常精美。
右下角用金色写着几行夏特莱语，瞳恩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准备回去发给Z ，让他帮忙翻译下。
她猜测，这应该是默多克家族的画像。
画像的最中央，坐着一个穿着华丽，优雅无比的女人，整幅画，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她的两侧站着很多穿着礼服的男人，后排是一些雍容华贵的贵族女人、孩子. .....
就像在玩找不同一样，瞳恩在一堆人里找到了萨切斯特。
她站得有点偏，头发高高束起，脖子上带着大颗的珠宝，看起来典雅端庄。
她的身边站着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长相也有几分神似，也许是她的姐妹们。
瞳恩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幅画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吸血鬼贵族的形象。
如果夏特莱和人类世界有一堵墙，那么人类和夏特莱的贵族，就是隔着一层大气层，这个古老的统治阶级，实在太神秘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正盯着画像第二排的两个双胞胎看，他们一个扯着对方的耳朵，另一个拉住对方的头发，脸上是弧度相似的坏笑..... ..
那个女仆突然在她身后，语气听起来对她在这里看画很不满意，“请跟我来吧。”
瞳恩连忙直起身子，有些心虚地跟在她身后。
她推开走廊一侧一扇白色的大门，里头竟是一个半空的花园——
玻璃屋顶，银色月光倾斜而入，整个花园里种着同一种蓝紫色的花，开得娇艳欲滴，花丛中夹着一条小路，地上夹杂着一些星空般会发光的小石头。
瞳恩感觉自己走在梦境中，这里完全跳出了整栋城堡古老典雅的基调。
花丛中的小路带她来到花园的最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套精致的下午茶桌椅，一个穿着莹白色丝绸睡袍的女人慵懒地坐在一侧。
她转过头看向瞳恩，美丽的红色瞳孔波澜不惊，月光顺着那一头棕色长发滑过。
她开口，说着一口流利通用语，“你就是那晚躲在山上的小老鼠？”音调带着一点卷音，很有古典韵味，就像她的五官和气质一样。
瞳恩下意识地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她略带嘲讽的微笑。
萨切斯特用眼神示意她坐下，喝了口手边的茶，慢条斯理地拨了拨头发，“既然已经报道了那些东西，还想问什么？我的时间有限，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问题。”
这是瞳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贵族吸血鬼共处一室。
她的确准备了很多问题，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场。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和萨切斯特对视，“那些东西并不是我想报道的。”
“我拍到你在所有人离开布兰伍德庄园后，达米安宣布死亡，你被骑士团带走，你只是有嫌疑，并不能证明是你杀死了他。”
萨切斯特目光平静地听着。
瞳恩问，“你为什么认罪？”
她忍耐着嘴角的牵动，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我杀了他。”
第39章
萨切斯特皱起眉,像是隐忍着痛苦的情绪，声音变得很轻，“是我杀了他,那是一个意外......”接着，她抱住自己的双臂，微微颤抖起来。
安抚情绪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瞳恩没有说出口。
这一切看起来十分眼熟，和黑页报道拍摄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她穿着白色的睡袍,披散着头发，整个人显得更加纤瘦、柔弱。
如果是演的，那她真的可以去做电影演员了。
瞳恩看着包围着她们的花问, “这些花很美，我从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萨切斯特微抬下巴,眼神中哀伤的神色还未散去, “这是蓝玫瑰,女王最喜欢的花。”
“为什么种女王喜欢的花？”
“因为, 我也很喜欢。”
瞳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缝插针地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一晚,你为什么邀请达米安去宴会？”
“我想让他认识我的家族。”
“你想让达米安成为默多克家族的一员, 和他发展下去？”
萨切斯特沉默了一会儿, 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确实很喜欢他，他......是我一百年来最喜欢的男人。”
“可据我所知你是王子的未婚妻, 你不怕家族反对、让女王不满吗？”
她微微一笑，“我只能说, 他的长相很对我胃口，我一直很喜欢你们人类南部的男人，嗯......他们都有焦糖的皮肤。”
她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悲伤了，这几乎证明她刚刚就是在演戏。
她是在炫耀自己信手拈来的演技。
瞳恩也笑了，“所以，王子长得不好看？”
“怎么会，只是不是我的型，你不会写进报道里吧？”
瞳恩摇摇头，“那么，你是一个很任性的人？敢于违抗家族的婚约，和人类的男人恋爱。你做这些，应该不只是为了和达米安在一起吧？”
萨切斯特的目光动了动，有些玩味地看着她，“我以为，你接下来会问我为什么杀了他。”
“你看起来不像一个杀人犯。”
她的目光移到了瞳恩的脖子上，幽幽地说，我们是天生的杀人犯。 ”
瞳恩吞咽了一下，保持镇定问道，“如果你真的要杀他，为什么送他去暮拉岛的医院，惊动全世界？你完全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夏特莱。”
“我以为他还有救......”她举起茶杯低头喝了口。
“但是？”
萨切斯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一切都是意外，我也很遗憾。”
“ ......”
她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吧，瞳恩小姐，后会有期。”
这是一场糟糕的采访。
雅各布说得对，就算她能见到萨切斯特也问不出什么。
女仆盯着瞳恩的背脊，越过她走到前头。
瞳恩跟在她身后，离开了那个梦幻般的空中花园。
打开车门，扫地吸血鬼还用憋屈的姿势窝在狭窄的副驾驶里。
瞳恩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躬身往前，把手伸到他身下，吸血鬼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手慢慢举起来，悬在半空，有些僵硬地往后仰。
座位顺势往后滑动，前座的空间一下宽敞了不少。
瞳恩直起身子，把斜挎包扔到他腿上，将录音器摘下塞回侧袋里，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女仆站在城堡的侧门口，一脸严肃地目送她开出阿什兰德庄园的大门。
迪昂用余光瞟她。
瞳恩看着前方，将车笔直地开进桥。
他偏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瞳恩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查案子。”
“为什么要查？”
扫地吸血鬼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她平淡地说，“人类的事，吸血鬼别管。”
过了一会儿，车开进幽暗的盘山路。
他们没有说话，夜间的山路非常安静，吸血鬼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
借着微弱的车前灯，瞳恩放慢车速，悄悄瞟了眼身旁，就看到一双红色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吓得握紧方向盘，“你干什么！？”
吸血鬼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人类很奇怪。”
.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在床上躺了5个小时，瞳恩又鲤鱼打挺起来上班。
小芝今天来得很早，抬头看到她满眼的红血丝和巨重的黑眼圈，惊讶地问，“你不会又去夏特莱了吧，怎么看起来像被吸阳气了？”
瞳恩有气无力地把包扔到工位，“你怎么知道？”
“什么！？你真的去了？”
“嗯......”
小芝立刻划着旋转椅贴到她身边，“为什么又去了？怎么不带我去？？”
瞳恩打开电脑，嗤笑了声说，“你不是说再也不想去夏特莱了吗？”
“我那是开玩笑，要是查案子，我当然要去！”她凑到瞳恩跟前，“快说快说，你去干嘛了？”
“我去见了萨切斯特。”
“什么！！？？”
瞳恩生无可恋地捂住耳朵。
“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萨切斯特？你怎么见到她的？不是，她为什么会见你？她应该恨死我们了吧！要不是我们偷拍，这件事也不会扩散得那么快.. ....所以，你问了些什么？”
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被小芝这么一吵吵，更是要炸了。
瞳恩抓了抓脑壳，“她很聪明，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感觉就是去她的大城堡观光了一趟。”
“她住城堡？”
“对啊，她一个人住一个大城堡，还有很多女仆。”
“天哪......你有拍照吗？”
“她的女仆一直盯着我，我就拍到了一张画......”
瞳恩突然想到，还没把画发给Z让他帮忙翻译。
“好了好了，午餐的时候再跟你说，工作了。”
她把小芝赶回工位，打开邮箱，发现有几条Z的未读邮件——
“案子有进展，拿到了那晚医院内部的照片，只有底片，要的话给你优惠价，不过必须来夏特莱交易，最近出城很麻烦，我不想惹麻烦。”
那晚医院内部的照片？
瞳恩对着邮件的网页愣了几秒，突然精神了。
她回复，“达米安的照片？”
如果真是达米安的照片，那的确很有价值，也许能从中得到一些新的线索。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
这时，卡特从办公室出来，“所有人，手上的事暂停，会议室开会！”
.
会议室坐满后，卡特首先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大家都知道萨切斯特·默多克的案子我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种时候，我们一定不能懈怠，要乘胜追击！”
“眼下，这个案子的热度也降了下来，我们要开始着手寻找更新更爆的案子！”说完，他看向离得最近的倒霉同事，“说说，最近有什么爆点？”
“额......”
倒霉同事支支吾吾地打开手机，似乎是切到了黑页app。
卡特扶额，冷笑了声，“住手吧......已经上热搜的那还叫爆点吗？”
“我告诉你什么叫爆点，吸血鬼女歌手梅琳娜·塔克要在下个月开始环球巡演。”
会议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小芝惊讶道，“这个时间点，她居然来人类的大陆上开巡演？”
瞳恩也觉得很奇怪，“也许，是为了把萨切斯特那件事压下去。”
“这周五，她会在夏特莱的演唱会上宣布开启巡演，谁来跟？我需要能把摄像头怼到她脸上拍每个微表情的人。”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冷却了，小芝默默看向瞳恩。
卡特又冷笑了一声，“怎么，就因为一个吸血鬼把自己男朋友杀了，你们就这辈子不敢去夏特莱了？？”
瞳恩举手，“我去。”
“我也去！”小芝跟着站了起来。
卡特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他狐疑地看着瞳恩，碍于再没其他人举手，只好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