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不吭走了。
厨房只剩瞳恩和丹泽尔。
他假装随意地问，“他就是你开门那么慢的原因吗？”
瞳恩看着水槽的方向，喝了口水，没有回答。
他自嘲地笑了下，低下头。
“你知道我被停职的事了？”她问，“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不会再查这个案子了吧？”他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还能怎么查？”瞳恩愤怒的问，又意识到自己不该朝他发火，调整语气道，“都已经这样了。”
“嗯，我怕你还有想法。这个案子背后的势力很强大，就像......”
“就像那两颗子弹时一样？”瞳恩忍不住问。
“嗯。”丹泽尔点了下头，“你以后离这些事越远越好，好不好？”
他上前一步，“埃文斯那边我会沟通，可能不是马上，但我有信心，能让你复职。”
瞳恩疑惑地盯着他。
他认真注视着她，继续往下说，“你想去哪个部都可以，除了国际新闻部......老老实实待几年，以你的能力，一定还有机会。”
瞳恩后退了一步。
他紧跟上来，“......或者，或者嫁给我吧。”
？ ？ ？
“离吸血鬼远一点，不要再去夏特莱了，也不要那么辛苦地跑新闻，你可以做点简单的工作，我可以让家里安排......干脆就不要去工作了，我们生一个孩子。”
瞳恩目瞪口呆地听完，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喝多了吧？”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瞳恩撑在岛台上的手，“我是认真的。”
瞳恩条件反射地甩开他。
他皱了下眉，目光湿润，“你还在怪我吗？”
瞳恩感觉很荒谬，又忽然松了口气。
“我从来不是因为那个案子跟你分手。”
“我只是看清了，我们从来没有站在同一边。”说完，她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
丹泽尔眼眶泛红地看她，“可是我真的很想念你，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说着，紧紧抓住瞳恩的手腕。
怎么甩都甩不开，瞳恩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放开！”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一阵气流，丹泽尔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他利落地将丹泽尔的肩膀掰过，“砰！”地一声，径直将他推到冰箱门上。
瞳恩惊讶地盯着那个背影叫道，“迪昂？！”
“快放开！”
迪昂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丹泽尔皱起脸，痛苦地捂住肩膀，抬头看瞳恩，“你找的这是什么小白脸......你明明知道，你最好的选择是我！”
？
这小白脸可是差点把你摁进冰箱里。
瞳恩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对迪昂说，“算了，把他扔出去。”
迪昂一把摁住他，像扔一袋垃圾，轻轻松松将他扔出了门。
总算安静了。
瞳恩垂下眼，感觉身心疲惫。
刚才丹泽尔说能帮她返岗的时候，她不是一刻都没有心动过，只不过后面越说越离谱，她才反应过来，前面的一切都是诱饵。
不知道什么时候，迪昂又站到了她的对面，靠着冰箱，默默喝着那个没喝完的血袋。
这袋血断断续续喝了一晚上了吧？
瞳恩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他马上放下了血袋，眼睛亮亮的，还悄悄舔了一下嘴唇。
一个种莫名的柔软在瞳恩心中蔓延。
酒劲过后，这种感觉犹如当头一棒。
她在想什么？ ？他可是一只扫地吸血鬼！
她脸上泛起一片红，飞快地转身，一溜烟跑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瞳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窗帘被风吹起的影子。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也太密集了，她有点消化不过来。
先是协助Z逃跑，然后丢了工作，接着，跟自家扫地吸血鬼在沙发上......又撞上喝醉了的前男友来找她，说了堆乱七八糟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
瞳恩抓起手边的抱枕用力压在脸上。
不管了，先睡吧！
就这样闭上眼，一觉睡到枕边的手机打铃震动。
在清晨的光线中，她伸手抓过一看，是定的工作日闹钟响了。
她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又转念一想——她不是停职了吗？
一瞬间，她居然有一丝侥幸。
手机一丢，闭眼倒回床上。
还没趟多久，手机铃又响了起来。
她皱着脸捡回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来电。
接起电话，她声音沙哑地问，“喂？谁啊？”
“瞳恩？是你吗。”
对面的声音莫名很熟悉，但人刚睡醒容易犯浑，瞳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谁。
她的沉默让对面有些无语，“是我啊，才半年没见，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她的声调一提起来，瞳恩的背脊一凉，连忙坐了起来，“薇亚拉？？你你，你怎么换手机号了？”
薇亚拉是她的前直属领导。
明明早就不在她手下干活了，瞳恩还是对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有些psd。
瞳恩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又看了眼手机屏，“而且，你的号码怎么是洛□□亚的？”
“废话，我在洛□□亚工作，难道还用暮拉岛的旧号码？”
瞳恩被自己蠢到了，“哈哈，也是哦。”
“你刚睡醒吧？”
“对啊，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的.....”
“居然还睡得着，”薇亚拉忍不住笑了，“看来精神状态良好，我白担心了。”
“担心我？”瞳恩疑惑道。
“我听说了，你被停职了吧？”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被前上司知道自己混得这么拉，瞳恩有点不好意思，“害，你都知道啦。”
“我回暮拉岛了，出来吃个早午餐。”
没等瞳恩回答，她又说，“地址发你了，一小时后见。”
瞳恩早已习惯了她掌控欲极强的做派，“行，待会儿见。”
两个人确实很久没见了，她也很想见见薇亚拉。
.
瞳恩简单收拾了一下，走下楼。
扫地吸血鬼站在楼梯口，手边放着吸尘器。
没插电。
现在都早上九点多了，他怎么还没回棺材里睡觉？
吸血鬼也熬夜？
见她穿戴整齐，他眨眨眼问，“你要出去？”
瞳恩一看他那双莹莹的红瞳，就忍不住想起昨晚......
她草草点头，飞快地穿过他，穿鞋、开门、走人。
坐进车里后，她才松了口气。
抬眼看了眼后视镜里脸颊泛红的女人，她瞪大了眼睛——她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脑中又不自觉地浮现了昨晚他在她脖子上啃咬的触感，她连忙抬脸，对着镜子检查脖子，还好，没留下什么印子......
目光一移，她瞟到家里客厅的窗户。
平时总是拉得死死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一个缝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瞳恩隐约感觉有一道视线从那里传来。
这个想法多少有点牵强，肯定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她叹了口气，系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第58章
薇亚拉约的餐厅在山顶上, 风景很好，据说有暮拉岛最好吃的法式吐司。
瞳恩停好车，走进光线充足、满是绿植的餐厅,远远看到露台尽头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快步走过去，那人敏锐地抬起头，注视着她，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瞳恩有些惊讶，“你的头发......”
“好看吗？”
她一歪头，超短发贴着耳垂,露出修长的脖颈。
瞳恩拉开椅子坐下，点点头，“很好看。”
薇亚拉没什么变化。
一双精力充沛的眼睛、修长的身体、自信的体态,穿着一件裁剪简单大方的深蓝色吊带，带着一条古铜金色的长吊坠。
她上下扫了眼瞳恩,笑道, “你怎么老穿得像个小学生？”
“小学生有什么不好？”
薇亚拉叫来服务生点餐, 瞳恩讶异地接过菜单, “你居然没有直接点好。”
以前部门聚餐, 她总是嫌一群人纠结半天点菜浪费时间，直接做主点好所有的菜。
“我也有民主的时候好吧。”
点好餐, 瞳恩喝了口手边的柠檬水, 薇亚拉连吞咽的时间都没给她, 直接问, “你又得罪埃文斯了？”
“你说，他是不是暗恋丹泽尔, 才老针对你啊？”
瞳恩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别激动，别激动。”薇亚拉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因为达米安·费尔南德斯的案子吧？”
瞳恩边擦水渍, 边点了点头。
“你的稿子我看过，虽然是娱乐稿，但用词精准客观、写得也很深入，没什么问题啊，双胞胎的母亲没理由告你们诽谤，但黑鱼好像是要认栽了？”
“认栽？什么意思。”
“黑页的法务跟我透露，他们准备和黑鱼割席，不参与调停，让黑鱼背下黑锅。”
瞳恩难以置信，“他们疯了？”
黑鱼为什么要认栽？打官司他们未必会输，这样做等于直接否认了之前所有的调查，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
除非是吸血鬼方在施压......
这说明，他们很在意这次报道的内容，里面有些东西，是他们必须隐瞒的。
“前天，我被吸血鬼事务局的人带到......”
菜上来了，瞳恩等服务生摆好盘子离开后，才降低声音继续说，“带到大使馆审问。”
薇亚拉拿起刀叉将土司切成小块，“看来，你是写得太深入了，摊上事儿了。”
“不过，亏他们舍得让你停职，那两篇稿子给黑鱼卡什么的那个秃头赚不少奖金吧？”
虽然话题不轻松，但听到她那么说卡特，瞳恩还是不厚道了笑了。
薇亚拉拿着刀点了点她，“没心没肺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瞳恩咀嚼着，摇了摇头。
她抬头看着露台外茂密的树，“躺平吧，最近太折腾了。”
“躺平？”薇亚拉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马上冲进夏特莱，溜进默多克的老巢查案。”
瞳恩的嘴角勾了起来，眼神却带着一丝疲惫，“如果是以前，可能会。”
“怎么，这次被打趴下啦？”
“上次降职是被打趴，这次......是被打死了吧？”瞳恩的笑容愈发苦涩，“我是不是真错了？”
“案子亮黄灯的时候，我就该停，可就算亮了红灯，我还不懂得停，继续往前冲，所以活该……”
闯红灯没好结果啊，她想。
薇亚拉吸了口冰奇异果汁，平静道，“调查记者不就这样吗，况且我们报国际新闻的，对面就是夏特莱，没有点冒险精神不如回家种地。”
瞳恩笑了，这话她好像听过。
“当时我为什么选你做实习生，你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灵光一闪就去追逐，完全不思考后果。”
瞳恩说，“埃文斯也说我从不思考后果，这种记者最麻烦。”
“麻烦是麻烦，不过搞新闻怎么能怕麻烦！记者的工作是查有价值的案子，记者的领导要创造查案的条件，而不是成为他们的阻碍。”
她又说，“埃文斯的话，你听听就算了，新闻只是他的工具。”
瞳恩点点头，攥着湿漉漉的玻璃杯，平时，她很少问别人意见，有什么都一个人决定，但薇亚拉是她入行后第一个师傅，在她面前，瞳恩偶尔还会表现得像个茫然的学生。
“你觉得，我该往下查吗？”
“从同行的角度，我觉得你应该继续查，这是今年最受关注的大案子，现在，离真相最近的只有你了，虽然被停职，但并不意味着你不能用自己的资源继续查，如果查到真相，就直接推翻了默多克对你、对黑鱼的指控，你不仅能一雪前耻，还能一炮而红。”
薇亚拉停顿了下，又继续说，“从朋友的角度......这个案子很危险，看得出来吸血鬼很警惕，如果在查案过程中被发现，你可能会有危险，生命危险。”
瞳恩看着她说，“我不怕危险，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案子具体情况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认为你现在想查的都是人们想知道、需要知道的吗？你确定不是在钻牛角尖？”
“当然。”瞳恩斩钉截铁道，“有一个人在夏特莱死了，死因被隐瞒，人类有权知道真相，即使有的人在粉饰太平......”
薇亚拉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下瞳恩手里的玻璃杯，“听你内心的，就对了。”
吃得差不多了，瞳恩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回暮拉岛了？”
薇亚拉笑笑说，“我离职了。”
“真的！？”
她记得薇亚拉在洛□□亚日报当上了主编，怎么说走就走了？
“还能有假。”
瞳恩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洛□□亚那种小地方，没什么上升空间，还是暮拉岛机会多点。”
“你当年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洛□□亚风景好、人杰地灵.......”
“主要是'人杰'吧。”薇亚拉笑了。
瞳恩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薇亚拉两手一摊，“分了。”
“你当时可是为她辞了副主编的工作。”
“当时太恋爱脑......”薇亚拉扶额，“不过没关系，重头再来嘛。”
“你要回黑页？”
她喝了口水，喃喃道，“不想回埃文斯手下干啊。”
.
跟薇亚拉分开后，瞳恩开车下山，遇上大堵车。
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她干脆绕了条不堵的远路。
沿海公路的风灌进车窗，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但她毫不在意，脑中只有一件事——如果她想继续查达米安的案子，要怎么查？
下一个十字路口，她方向盘一转，拐进一条小路，往前开，开进另一条海边街道。
她把车停在路边，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快两点。
她决定碰碰运气。
走下车，穿过空空荡荡的马路，她来到街角那不起眼的门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