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杂种？”
银发男人的表情，在“杂种”二字出现的瞬间变得可怖。
索尔·吉洛本在悠闲地，数着背上箭囊中剩下的羽箭。
混血精灵那生了冻疮的手，大而厚地起皮，箭矢坚硬的木制箭身与其摩擦，然后尖利的箭头抵住弓。
满弦。
擂台上升起的“圆月”让台下围观的学生大呼过瘾，数支箭矢一齐飞出，在空中变化成简陋图形的过程，却让银发男人的老师——斯科皮教授，狠狠地揪下了自己的一绺白胡子。
“荒谬！”老教授失声道，“快！快救人——这样下去，对面的那个学生必死无疑！”
这个推测，错在预估了“乔·卢柏”的实力上。
魔王米歇尔高兴道：“生气了吗？再生气点吧！好多年了，好多好多年了！混血精灵的灵魂——好久没有吃过了！”
蝠翅，破衣而出。
米歇尔的，穿着华丽衣裙的窈窕高挑的身影，代替了乔·卢柏，出现在了擂台上。
紫眸魔王的头巾，不是上次公羊昭见的那条。
这一次，米歇尔戴的头巾，十足华丽，边缘甚至有蕾丝和碎钻点缀。
“祝，安好。”魔王笑眯眯地做了个提裙礼。
“……”公羊昭一手一个推开艾特和艾尔伯特。灰发少年“你们出手我就出手”的言论刚说出口就惨遭对手换人，当下正在目瞪口呆中。
“喂——对手换人了还打什么啊！判我们赢吧！”艾尔伯特朝裁判喊道，“对面那个家伙违规啊！”
很可惜，还没等到裁判回复，索尔箭矢扎进擂台所造成的爆炸动静掀起的气浪，就将灰发少年掀飞了。
艾尔伯特滚在地上，一连滚出十几米。艾特来不及捉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舍友一飞八尺远，脸贴在克里斯·诺顿施下的魔法防护罩上，“唔唔唔唔”地继续说，“违规唔—— ”
再度爆炸的气浪冲击。
艾尔伯特失去意识，蜜棕色皮肤的青年也被掀飞。好在公羊昭动作迅速，推他出去的手勾在艾特的胳膊肘，将他拉回。
黑发少女抬眸，看向米歇尔。
银发男人射出的箭矢，威力极大。
绿色的魔法阵中爬出树藤，向米歇尔缠绕而去。树藤携着凌冽的风，破环了一半的擂台，却没有伤到紫眸的魔王一根毫毛。
“……哦呀，小杂种，在使多点力气啊？”米歇尔笑了起来。
索尔不复懒散模样，对其怒目而视，从箭囊中一脸掏出十余根箭矢，正欲射出——
“给本小姐让开！”爱丽丝喝道，“谁是杂种？你才是杂种，我哥哥的朋友也是你能说闲话的？”
覆盖了整个擂台上空的巨大金色魔法阵，绽放。
元素凝聚的剑雨落下！
克里斯释放的防护罩很好地保护了她们一行六人。绵绵剑雨足足下了一刻钟，才停下。与此同时，爱丽丝力竭，晕倒在地。
“真努力啊。”
紫眸魔王那粘腻的甜美嗓音，再度响起。
“不得了，被简化的上古魔法呢，”米歇尔鼓掌道，“呀——努力的小蚂蚁，晕啦？”
“那可就无趣了。”魔王笑道，重新看向银发的混血精灵，“来，小杂种。精灵那么多年都守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流落在外的精灵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是……母亲给的血统吧？”
“被贩卖，被强.奸，怀孕，然后生下的，抚养你……小杂种，你啊，是吸允着你精灵母亲的痛苦乳汁长大的啊。”
索尔·吉洛极其激动。
“放你的狗屁！”
箭矢射出。
紫眸的魔王抬指，一扇漆黑大门凭空出现。
“咚！咚！咚！”
一只硕大的魔兽头颅，从里面探了出来。
哗然！
无杖施展魔法！
这个人，召唤出了魔兽！
擂台下围观的众学生这才意识到不对，从看台上众人比拼的如痴如醉中脱出，恐慌地作鸟兽散。
“生气吗？害怕吗？”米歇尔“咯咯”笑了起来，“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是，也是食物呢。”
魔王招手，擂台下疯狂逃窜的学生有许多软倒。他们的灵魂被米歇尔认定为“勉强可入口”，然后抽离。
场面一片混乱。
“……”
公羊昭拍了拍艾特的肩膀。
“你在这呆着。”她道，“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第48章
“您去——处理什么！”
艾特捉住她的衣角。
公羊昭指指为非作歹的米歇尔, 平静道，“去处理这个。”
“上次碰见他，他明明说, 没有让人丧过命。”黑发少女说,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而且, 上次没打成, 这次，又是在赛场见面, 所以我要去和他打一架。”
她眨眨眼, “你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走动，”
一反常态的，艾特极力挽留她，不让她离去。
“您不要去找他，好不好？”蜜棕色皮肤的青年哀求道, “求您，不要抛下我——实在不行,我可以和您一起去,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您要是喜欢他那款的, 我可以改, 我穿裙子绝对比他好看——求您！”
她的男友泪眼婆娑。
低头细看,艾特的瞳中装满了惶恐,他自被公羊昭从狂风里拉回后，就一直保持着紧贴地面的姿势。
这样可以防止再度被吹跑, 落得和艾尔伯特一样的下场。
这惶恐，出现的莫名其妙。
公羊昭歪了歪头。
艾特一向对她很放心。
他放心的, 体现在包括但不限于她说爬狗洞就爬狗洞，哪怕为此需要钻进银戒没法呼吸也不怕。
“你在......害怕些什么？”公羊昭抚摸他的脸颊。
系统幽幽道：“其实我原本是想劝宿主你别去打架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艾特把你去找米歇尔打架看得像是你光明正大地去和第三者偷.情一样啊！”
公羊昭认真思衬一番。
““光明正大”和“偷情”不能一起用。”她认真地纠正系统的错误。
“啊啊啊啊啊啊！”系统抓狂道，“是这个问题吗！你看着点重点啊宿主！重点是什么！为什么艾特会这样想啊！”
“难道说——”系统眼冒精光，“宿主，你不会——”
“不会？”黑发少女很耐心地等它说完。
“不会——”系统居然还有点羞涩，“哎呀！宿主！你意会一下会怎么样嘛宿主！”
公羊昭耸耸肩，“不说算了。”
她的手暧昧地向艾特的领口下钻入。
“好啊，”黑发少女道，“有时间穿给我看吧。”
艾特今天规规矩矩穿的学院的制式校服。严格来说，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教授，基本上都穿着伊斯顿魔法公立学院的下发的校服。
伊斯顿的校服好穿，还提供多种选择。
因此，学生里有公羊昭这种不分季节地穿衬衫长裤，最多往外加一件制服西装的；也有爱丽丝这种短裙配高筒袜的。
学院虽然没有明确禁止学生个人的衣服在除休息日以外出现，但大部分学生都不约而同地遵守了这条规则。
休剪齐整的指甲划过蜜棕色皮肤青年的喉结。
抽离。
魅魔的强悍恢复力，加上她上次十分注意力度的施用，让牙印早已在这处消退。
“不过，我得去打架先。”她话音一转，眼见着艾特落寞地抽泣，只好揉了揉男友凌乱的发，“艾特，这个魔王可是害了你的很多校友。”
说罢，她转身离去，轻盈的大步向前。路过克里斯·诺顿身边，她还顺便看了一下爱丽丝的状况。
金发少女紧闭着眼，脸色红润，似乎睡得很香。
爱丽丝的身上盖着她哥哥的外衣，没见克里斯·诺顿穿出来，应当是从储物戒指中现取的。
克里斯·诺顿握着法杖，站得......十分贵族，毫无血色的脸上偏偏长着两瓣殷红得过分的唇瓣。
“别出去。”
克里斯对她说。
公爵之子碧蓝的眸中思绪复杂，公羊昭一眼看不透，系统也是。
小白球在她的脑中碎碎念道，“这算什么？前不久为了你和艾特争锋相对，廉价不廉价争论半天——宿主，他该不会是爱上你了吧？”
“ ......”公羊昭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嗨呀，我知道。”系统道，“宿主，你的“永恒论”我听过，对艾特说的不是？什么“只要你还像现在这般完美，我就会一直爱你.. ....”这也不是永恒不永恒的事情——”
它道：“是变态啊！这个叫什么？斯德哥尔摩？不对不对......”
系统到一边琢磨去了。
公羊昭走到金发的公爵之子施展的防护罩边缘。
先伸手，后出脚。
她的动作很是僵硬。
公羊昭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个魔法阵给戳破了。
虽然克里斯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最好还是别打破金发男人维持的平衡——要是公爵之子同爱丽丝一般倒了……
她可真就不知道，该把这些躺了满地的人拉到哪里去了。
“ ......”
那头索尔“咻咻”向紫眸魔王射箭，大型魔法一个接着一个地被释放，狂风骤雨下了一轮又一轮。
这头黑发少女漫步在擂台边缘，或抗或拉地将两方队伍失去战斗力的人员全部丢进了，克里斯释放的魔法防护罩内。
银发的伯爵之子，刚开始打还有理智，放的几个魔法，将对方小队昏厥的队员全部吹到了擂台防护罩的边缘。
但现在......
几乎理智全无了吧。
米歇尔，作为以灵魂为食的恶魔，天然懂得如何让自己的食物变得美味。
怒可能是紫眸恶魔最擅长挑起的情绪了。
在城主府那日，艾特被紫眸“女孩”蹭过公羊昭颊面的油亮脂膏激怒。
今天，学院大比伊斯顿魔法公立学院校内选拔赛上，索尔·吉洛被米歇尔一声声的“杂种”激怒。
但哪怕银发男人有不同寻常的施法方式，他也无法伤到紫眸魔王的一根毫毛。
如果箭矢数量是无限的，恐怕索尔能一直重复着拉弓——射箭的动作。
然而，箭囊的容量，是有限的。
索尔反肘弯指，却捞了一个空。
银发的混血精灵盲目地空抓了两下，很快反应了过来，骂道，“几百根箭都堵不上长你脸上的□□——别喷粪！”
随后，伯爵之子丢掉大弓，提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米歇尔看样子，觉得很好玩，
混血精灵的咒骂对久居地狱，上万年才跑出来放风的魔王而言，并不算什么。
魔族之间，骂得更脏更无下限。
丢下弓箭的索尔·吉洛，似乎在同时卸下了后天培养的礼仪与贵族气质。
懒洋洋地横躺只属于有钱的老爷，平民——或者说，贫民。
他们要活，就要没有下限。
额头要在地上磕出血痕，后脑要被高高在上的小姐少爷们量身定制的精贵鞋底碾过一遍又一遍。
陈旧的地毯，每一寸他商量过，以手，以膝。膝盖磨破，流血，血干涸在地毯上，星星点点。
他们要活，就要不择手段。
劈柴、烧火，胃中三天未进滴水，他在黑漆漆的夜里，跑到小厨房里偷面包吃。
他被厨师发现。
燃烧的干柴逼近幼童稚嫩的脸颊，烧却他的发，灼伤他的舌。
他们要活。
伯爵是个花心滥情的草包，伯爵夫人是个善妒且伪善的女人。
他被母亲生下来，没有尖耳朵。
他被母亲生下来，吮吸着母亲的乳汁长大。
银发是他非纯种人类的标志，是他母亲精灵血统的体现。
他是——
杂种。
第49章
挥拳、踢腿、肘击。
毫无章法和效率的, 街头斗殴般的。
严格来说，打架也是一些贵族少爷小姐们应该学的“必修项目”。
混血精灵没有学过。
但拳头是如何落在他身上，打出他无法遗忘的记忆的；腿脚划过怎样的弧度, 坚硬的鞋尖如何顶过他的肋骨留下淤青的……
母亲在侧他无法反抗, 因为他就是错了, 偷东西在他的精灵母亲眼里, 是十恶不赦得行为。
哪怕他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哪怕他只是想买药给母亲治病。
……
披肩落地，被索尔·吉洛踩在脚下。
那头银白色的柔顺头发瀑布般散开。
“ ......”
紫眸的魔王游刃有余地撤步,带着蕾丝的大裙摆下是一层一层的纱裙裙撑。
一步, 两步，三步。
米歇尔微笑侧身，银发的混血精灵的拳头落空。
魔王的“舞步”，还未持续到索尔力竭，就被公羊昭打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