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昱很快赶来，看着她本来就有些浮肿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问：“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林芷茗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坚决，“时昱，你能带我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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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返程的跑车上，林芷茗和时昱一路无言，走马观花地看着沿路风景，脑子里却是一片没有任何画面的空白。
终于导航到小区楼下，她下车后环绕四周低矮灰白的楼房，竟然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芷茗家住在旧居民楼小区，房子大多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和茂密的爬山虎都彰显着岁月的痕迹。
自从上大学之后，她就很少回这里，甚至寒暑假也总是以去图书馆学习为理由整日不在家，如今走在熟悉的路上莫名觉得陌生。
小区的空院子里全是晒太阳锻炼身体的老头老太太，林芷茗在前面带着路，时昱就默默跟着，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走到楼下，林芷茗正打算上楼时，时昱忽然喊住了她：“芷茗，确定好接下来要怎么说了吗？”
他的眼神略微含着担忧，更多的却是鼓励。林芷茗安心地朝他微笑：“确定好了。”
“好，我不干涉你。”时昱上前牵起林芷茗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眸认真道，“我在门口等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
林芷茗点头，心中涌现暖意。
走到二楼，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楼下一直注视着他的时昱，安心地转回去。
她一直没有配家里的钥匙，站在家门口迟疑片刻，屈起手指敲了几下门。
“吱呀”一声，门很快开了。
开门的是母亲罗秀芳，此刻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疲惫，见到林芷茗时却有些诧异似的，立刻精神了起来。
随后，罗秀芳冷笑了声，语气生气却又透露着些许得意：“终于知道回来了，还挺快的嘛。”
说完，她不等林芷茗开口，就紧接着追问：“知道错了吗？”
“……”
林芷茗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只是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什么错？”
“你……”
罗秀芳被这三个字噎了一下，狠狠瞪着林芷茗，横眉冷竖：“你还真是要给我反了天了！长本事了是吧？”
从前碰到母亲这副模样，林芷茗都是沉默着不出声，安静等她气消了风暴过去。
但是此刻，她却不想继续沉默，平静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妈妈，其实有时候我不明白，我到底反了什么天，涨了什么本事？”
没有意料到林芷茗会反驳，罗秀芳顿时卡壳了，呆在原地吭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只是因为不听你的话吗？”林芷茗也不管罗秀芳有没有在认真听，自顾自地继续道，“可是我这么多年都很听话，只不过偶尔几次不听，你都无法忍受吗？”
“你在说些什么屁话？”罗秀芳终于回过神来，表情惊异地看着她反驳，“我让你听话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你非要跟我吵架，现在网上会有那些破事吗？搞得亲戚都来问，丢不丢脸啊你。”
她说着好像格外生气，语气又变重了起来。
林芷茗摇头，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初不是你非要在校门口打我吗？怎么又把错误推到我头上了？”
“……什么叫推到你头上？！”罗秀芳忽然暴躁起来，“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从一开始你就要应该听我的话！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看着母亲油盐不进自说自话的样子，林芷茗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这些年来，她一直如此固执，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从来不愿意沟通。她将自己尘封在那一方小小的匣子里，执拗的让所有人都按照她的想法去走，拼命的证明自己是对的。
林芷茗沉默的空隙，给了罗秀芳继续进攻的机会，她声音尖锐地又开始述说自己这些年为这个家的付出，对林芷茗的付出，说到最后甚至眼里沁出了泪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真正受害者。
看着母亲近乎声泪俱下的表演，林芷茗却没有丝毫心痛，甚至做不出假装的表情来。
这些话她已经听了十几年，耳朵早就已经起茧子，再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许久，林芷茗在罗秀芳停下喘息的时间，垂下睫毛，淡淡问道：“我只想问你，到底为什么除了学习，不允许我干任何事情。”
“你还问我，你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罗秀芳又嚷嚷起来，“要不是我逼你学习，你能有今天的成就？”
“是啊，可是明明我已经这么用功，成绩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逼迫我呢？”林芷茗嘴唇有些颤抖，硬撑着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很多事情对学习根本没有影响，却还是不让我去做……说到底，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想要控制我？”
她终于说出了心里话，算是跟母亲彻底撕破了脸皮，却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像是被她的话怔住了，罗秀芳张嘴颤抖着，抬起手像是要打她，最后却没有动作。
林芷茗已经不怎么害怕母亲，她平视着她，眼神平静继续问道：“妈妈，你到底需要我回馈给你什么？”
这么多年，她实在不清楚母亲省吃俭用极尽苛刻，想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罗秀芳吸了下鼻子，忽然像是平静了下来，冷笑几声：“我能指望你什么？你别在亲戚面前给我丢脸就不错了。”
林芷茗看着母亲，咽了口唾液，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语气依然平静的，缓缓的：“你想要的，是别人的羡慕，对吧？”
“……”
罗秀芳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想让别人都羡慕你有一个乖巧懂事，成绩极好的女儿，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教女有方，向你求经问道，然后回去教训他们家里不争气的东西。”
“这一切，会让你很有成就感？”
她话中夹杂着尖锐的刺，没有丝毫伪装地直射而出。
罗秀芳的嘴唇颤抖起来，却没有否认，忽然开始说起不相干的事：“你的舅舅舅妈当年都读完了高中，堂哥堂姐成绩也都很好，要是我不教育你，把你养成了个不争气的东西，对得起我爸妈吗？”
林芷茗安静地听着母亲又开始絮叨那些年，好像是企图说动她。她尽数听进了耳朵里，却没有进心中。
她知道没有念完初中一直是母亲的心结，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这心结已经恶化变成了梦魇，不止困扰着母亲自己，也困扰着旁人。
母亲悲痛的过去已经变成大片阴影，几乎要将两人完全覆盖。
林芷茗不想继续如此病态地生活下去。
直到罗秀芳将她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她才忽然道：“妈。”
“我会一直继续读书挣钱，给家里长脸，过去你们培养我的费用也都会加倍还给你们。”
“但是从今天起，我不会继续当那个听话的乖乖女了。”
第58章 私奔
离开家里重新坐回时昱的车上, 吹着一路的风，沉默不语。
她右手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罗秀芳给她发的最新消息：
妈妈：【你爱咋咋样, 别给我丢人就行】
妈妈：【我已经管不了你了，随便你吧】
林芷茗只看了这消息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复阅读琢磨, 而是径直按灭了手机。
此刻她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尽管到最后母亲也没有松口, 但至少她勇敢的将自己内心想法表达了出来。像是碾碎了压在胸口的最后一块大石头，剩下的只有自由而热烈跳动的心脏。
时昱默默开着车, 没有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片刻, 见林芷茗表情似乎没那么凝重，他也松了口气, 随手打开了车载广播。
“根据最新天文预测，今晚是一年一度的金牛座流星雨极大期, 金牛座流星雨速度慢, 观赏条件好，极为出片，大家可以在今晚找到最佳观赏地点, 等待流星的降临……”
不急不慢的女声从广播中缓慢流出, 环绕在车内, 林芷茗逐渐被广播吸引，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时昱余光一直注意着林芷茗的动作, 见她那副拼命想要屏蔽嘈杂声听广播的样子, 轻轻勾了勾唇。
等到这段广播过去, 他问道：“想去看流星雨吗？”
林芷茗看向时昱，眨巴两下眼睛, 语气中带着期待：“可以去吗？”
“我当然可以。”时昱道，“你呢？”
“可以啊，”林芷茗听出了他话里小心翼翼的探究，立刻绽开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都解决啦。”
停顿片刻，她又有点犯愁地问：“不过……”
时昱猜到了林芷茗想要问什么，刚才略微紧绷的表情舒展开，轻松地提前回答：“节目组那边你不用担心，你男朋友都能给你搞定的喽。”
听到时昱说这话，林芷茗又想起他家是这节目的投资商，妥妥的幕后大资本家。
她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像跟着资本家吃香喝辣的狗腿子，但这种感觉着实有点太爽，甚至让她都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林芷茗笑出了一排白牙，略微朝着时昱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那就谢谢我男朋友啦！”
“就只谢谢？”时昱扬起半边眉毛，貌似有些不满，“没什么别的表示吗？”
林芷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舔了舔嘴唇，斟酌着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许……我给你送点礼？”
听到这话，像是很无语的，时昱“啧”了声：“你觉得我会要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林芷茗不明所以地继续问道。
她语气十分诚恳，甚至探过了半个身子到时昱那边去，为了不打扰他开车，还特地将手臂往回收了收。
时昱见她这副小心翼翼探究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面颊，没有说话。
林芷茗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这是让自己亲他呢。
她莫名有点儿害臊，又重新坐正，清了清嗓子假装正经道：“开车呢，不方便。”
话音刚落，时昱忽然转了个弯，缓慢停到了路边的车位上。
在林芷茗惊奇的目光中，他探头到她面前，微微眯起眼睛，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现在方便了，能亲了吗？”
林芷茗没料到他这一出，有些紧张地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后，飞快地撅嘴在时昱面颊上“啵”了口。
啵完后，林芷茗向后靠去，有些紧张。
时昱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又朝她靠近了一点，偏头正对着她。
见林芷茗睁着大眼睛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时昱叹了口气，忽然撅起嘴朝林芷茗隔空“啵”了下。
林芷茗觉得时昱这会儿的动作有些搞笑，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怎么，嘴巴痒？”
“……”时昱深深叹了口气，“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林芷茗，你是块木头吗？”
“没有啊，”林芷茗笑得更开心了，随后顺从地倾身上前，在时昱的唇上浅浅落下一吻。
亲完，她俏皮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看懂了，逗你玩而已，还当真啦？”
时昱看着林芷茗含着笑的眸子，随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到她水润红艳的嘴唇上。
不等林芷茗继续说什么，他径直低下头，吻上了林芷茗的唇。
这次，他没有浅尝辄止，而且细细品味着，反复在那片温热的柔软上辗转，又撬开唇齿向内探去。
车内只剩下唇齿碰撞的亲吻声和逐渐变重的呼吸音，林芷茗被亲的呼吸不畅，大脑有些缺氧，甚至连身子都软了下来。
她勉强撑着时昱的胸口，软绵绵地拍打着，想要将他推走，换来的确实时昱更加强势的进攻。
直到林芷茗眼前都冒出了金星，头晕脑胀得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时，林芷茗终于松开了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满脸餮足。
在林芷茗还迷迷糊糊之际，时昱已经重新发动了跑车，兴致高昂道：“走吧，去看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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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山脚下。在时昱借露营帐篷的时候，林芷茗缺氧的大脑才逐渐恢复，反应过来。
想到现在节目第七期应该在照常拍摄，而自己和时昱突然消失在镜头下面，她就忽然有点心虚。
尽管时昱有这个能力拍摄到一半跑路，但等到时候播出去，未免会让观众觉得奇怪。
就好像，她跟时昱私奔了一样。
脑海中冒出“私奔”这两个字的时候，林芷茗突然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了自己和时昱在山上看流星雨是要过夜的。
不仅私奔，还又要同床共枕，甚至是半露天。
和在酒店那次不同，这次的场景似乎更刺激了。
越想越跑偏，原本普通的登山看流星雨似乎变的奇怪起来，林芷茗耳根渐渐有点发热，甩来甩脑袋摒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将注意力放到眼前。
“走吧。”
在她想这些的功夫，时昱已经租好了帐篷和保暖设备，朝她扬了扬头：“现在上山？”
“嗯。”林芷茗有点尴尬地装作整理了一下衣角，“走吧。”
察觉到她有点儿异样，时昱半眯起眸子思索着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她的包开始准备爬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