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隋雪英气极,却被宋与幼的一句话堵了回去,“我劝你学聪明点,父亲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家的钱你一分都分不到。”
闻言,精心照料宋万兴好几个月的隋雪英瞬间沉不住气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他合法妻子,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宋氏家产至少有我一半!”隋雪英挺直腰板说道。
她心里早就想好了,等得到这笔钱,她就远走高飞离开京港这个鬼地方,找个没人的地方包养个年轻帅哥。
女儿?
呵,开玩笑。
等她有了钱,想生几个生几个,就算她知道宋与晴在美国又怎么样?
一个赔钱货,她才不要把钱送上门任其败光。
然而,隋雪英的想法是好的。
但实际上早在当年宋万兴娶她过门的时候,就联系律师拟了财产分割协议,宋家的钱跟她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这件事隋雪英也知道,只不过当时为了高攀宋家,什么都顾不上了而已。
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这件事也被隋雪英忘到了脑后。
可她不记得不代表宋与幼也不知道。
早在前些日子接手公司的时候,宋与幼的私人律师就有提起过这件事。
让她防备着隋雪英,不要让对方钻了空子之类的。
宋与幼这会儿没心情拆隋雪英的台,看着对方得意洋洋几乎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表情,极轻地笑了下,便走向了宋万兴的房间。
“许管家。”宋与幼侧首道。
“在。”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她眸光淡淡瞥了眼隋雪英,“包括她。”
隋雪英心中一沉,边从楼梯上快速走下来,边怒目圆瞪道:“那也是我的房间,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越是不让她进,她就越是要进!这父女俩要是背着她说什么,岂不是都听不到了?!
然而,宋家的家规向来冰冷,随着宋与幼的吩咐落下来,许管家便叫来了站在门口处的保镖。
几名身形高大强壮的黑衣男人拦在门口处,像一堵铜墙铁壁,任谁来了,都无法撼动分毫。
隋雪英想破口大骂,奈何她还要在宋万兴那扮演‘慈母’角色,无奈下,气急败坏的她只能站在门口干跺脚。
――
宋与幼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踏过这个房间了。
记忆中,还是母亲刚带她来到这栋别墅的那段时间。
从没享受过父爱的她,见到亲生父亲十分欢喜,宋万兴一从公司回来,她就拉着对方的手要求陪自己玩。
宋万兴也非常喜欢她这个女儿,那段时光里,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补偿和疼爱,都给了宋与幼。
直到某一天晚上,她在门口处听到了父亲母亲之间的争吵。
也是在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早在父亲和母亲相爱的时候,就在外面有了外遇。
甚至于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是个比她只大一年的姐姐。
小时候的她不懂事,听到这句话不懂得心疼母亲,反而闯进门让父亲把小姐姐带回来陪她一起玩。
也正因为这句话,母亲病倒了。
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这件事让宋与幼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总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加速了母亲的死亡。
但后来想想,如果不是父亲在外面做了坏事,又怎么会导致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说到底,他们都是恶人。
恶人,终究会遭报应的。
宋万兴的房间很大,看似是个房间,实际上也有150平。
客厅,厨房,卫生间,卧室,书房,应有尽有。
宋与幼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没人回应,干脆直接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一进入里面,中药味变得更加浓烈起来。
床头柜上摆着刚喝完不久的药蛊。
宋与幼看到宋万兴是醒着的状态,靠在门边抬手敲了敲。
宋万兴没有回头,轻咳了下说道:“药不是已经吃过了,怎么还来打扰我,如果想劝我去医院,就别费功夫了。”
“所以,为什么不去医院?”宋与幼凝视着床上背对她的背影淡声道。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宋万兴身子猛地一僵。
一脸难以置信得回过了头。
见是宋与幼来了,浑浊的眼底顿时漫上了泪意,“与幼,我的女儿……”
一开口,鼻子就酸涩了。
临终前,没人知道他有多想再见见这个女儿一面。
他对不起他的妻子,更对不起他们之间爱情的结晶。
宋与幼偏过头,不想去看宋万兴如今这幅模样,她走进去坐在沙发上道:“看来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吵着不去医院,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被女儿这样训斥,宋万兴的脸上不仅没有难堪,反而面色红润了不少,脸上少了几分病态的颓丧。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与幼,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是不是想爸爸了……”
他的眼神布满期待,苍老的手慢慢举起来,似想像儿时那边揉一揉宋与幼的头顶。
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隔着床与沙发之间的空隙,更是沉淀多年的误解。
第84章 宋与晴是亲姐姐
远到宋万兴死的那天,也没能跨越这道鸿沟。
宋与幼眸子落在那双手上,似讥似讽地笑了下,没有理会。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去医院?别给我搞赎罪那一套,母亲活着的时候不做,死了又做给谁看?”
宋万兴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的确是想这么做的。
在他心底,舒兰永远是他唯一的妻子。
当年事业压力大时,他经常靠抽烟来缓解情绪。
那时舒兰总站在身后扶着他的肩劝,“少抽些,当心以后得了肺癌。”
他总不以为意,还嫌她嗦,不懂自己。
如今谁也没想到,最终他真的会得肺癌。
他嘶哑着声音,咳嗽着说出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
“我想早点去见舒兰……想赶在她投胎之前,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宋与幼坐在沙发上,精致瑰丽的五官隐匿于光影交错下,她没有急着反驳,继续提问道:“结婚30年,你出轨了35年,从相恋开始,你就背地里和隋雪英勾搭在了一起,我很好奇,在你心里,究竟是母亲重要一些,还是隋雪英重要一些?”
这个问题,是母亲临死前问的。
那时她双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眼角孤独的淌着泪,房间里站满了女佣,全没有任何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换做现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
她很想帮母亲问一问眼前这个无情的男人,问一问她所谓的父亲。
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母亲?
宋万兴瞧着那张与舒兰七八分相似的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胸膛蓦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脸色一白,伸手捂住胸口,等待那股痛意过去。
良久,宋万兴看上去更颓废了一些,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又在不经意间伸手抹了去,随后才颤着声回答:“我的心里,从来只有舒兰一个人。”
当年的事,其实怪他。
若不是隋雪英趁他醉酒爬上他的床,还因为这样就有了孩子,他也不会和对方牵扯这么多。
归根结底,高门大户的人最注重的是血脉正宗,他宋家的孩子,不可能任其在外面养大。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破坏自己的婚姻。
只是那时宋氏重新步入正轨,他的心飘了,人也跟着飘了。
所以才会在舒兰知道这件事,发着脾气对他说要离婚时,才会那样冷漠的对待对方。
可没人知道,深夜里,得知舒兰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他偷偷哭过多少次。
从小到大,舒兰一直像个太阳一样温暖着他,儿时父亲不重视他,把他当做最没用的儿子,是舒兰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给他鼓励,给他希望,让他有勇气奋斗,最终打败所有人成为了继承人。
可当他真的拥有一切的时候,居然试图模仿旧社会,企图把隋雪英接到家里来。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这样做,如果他当初把所有心思都花在舒兰身上,又怎么会任由她得白血病,从鼻子里流干了所有血离他而去呢?
宋与幼静静地瞧着宋万兴,许久后,她站了起来。
“你真想死,我拦不住。但有两句话事先说好。
一,我已经顺着你的心意放过了宋与晴,但你要跟我说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二,如果被我知道,你死后将财产分给了和隋雪英有关的任何一个子女,就休想让我把你和母亲合葬在一起,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她的墓。
还有,从明天开始,乖乖的滚去医院看病,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有子女孝顺。”
说完这些话,宋与幼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初冬的风带着萧瑟的落叶气息吹进房间。
奇异的,才打开不到几分钟,难闻刺鼻的药味就真的冲散了不少。
转过头,她环臂等着宋万兴的答复。
宋万兴安静了一会儿,眼角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宋与晴,是你的亲姐姐……”
宋与幼眼球微微一缩,“你在说什么屁话……”
但看着宋万兴沉痛暗沉的眼睛,她将后面的话慢慢咽了回去。
――
“隋雪英只生了一个儿子,并不是真的双胞胎。真正怀了双胞胎的,是你的母亲。
当年你母亲怀你们的时候,肚子格外大,那时也是我竞争事业的关键期,父亲又格外重视血脉的传承,为了不让宋家的人看出来,加害我的孩子,我和你母亲做下决定,将你们送到清幽镇的孤儿院处,安心养胎。
为了不被人追查到,在这期间,你母亲硬是忍着不适没有去医院做检查,直到生产在即,你母亲疼晕了过去,送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双胞胎女儿。
那时我刚好被隋雪英念得心烦,她一直吵着想再和我生个女儿,于是将计就计,我便将先出生的那个孩子,给了隋雪英,并对她说这是我通过别的渠道得到的孩子,让她好生料养。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宋与晴对你做着很过分的事,也不祈求你能原谅你亲姐姐,但是你一定要答应爸爸,那是你母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留她一条命。”
从宋家出来,宋与幼坐在停放在地下车库的豪车上时,脑袋里还在不断回想着这些话。
宋与晴是她亲姐姐?
呵。
去他m的狗屁。
她启动车子,脚下用力轰着油门疾驰而出。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滴沥滴沥,落在挡风玻璃上。
不是漂泊般的大雨点,而是绵绵密密的,像是细绒,持续不断。
让她更加心烦气躁。
宋与幼一路将车开到了京港一处墓园。
将车子停下后,也没有打伞,就这么只身下了车,走进了雨幕里。
造价五百万的豪华坟墓,就如同一座小型公园似的,占地两亩左右。
宋与幼顺着台阶走上去时,一头倾斜顺滑的黑发已经被雨水浸湿,深色的大衣在寒风翻卷下,颜色愈发深邃。
她走了很久,最后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墓碑前停下。
她微仰着头,看着上面篆刻的名字,轻声开口:
“母亲,我来看你了。”
第85章 绑架
雨水砸在墓碑的照片上,顺着面容恬静的妇人脸上划过,像是一滴泪悄然坠下。
宋与幼一身黑,静立于墓碑前。
风扬起她的发梢,一双桃花眼暗沉如墨,稠黑无光。
“母亲,小时候您总对我说,如果有个双胞胎姐妹,就可以陪我一同长大,照顾我陪伴我。可如今,您泉下有知,可知我那所谓的亲姐姐是在背地里怎么对我的?”
她次次放她生路,对方次次赶尽杀绝,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来得匆忙,宋与幼没有带花束。
墓园常年有人打扫,墓碑附近一尘不染。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将头靠在墓碑旁,幻想着如往昔那般靠在母亲温暖的肩膀上。
“母亲,如果我对宋与晴心狠,您会怪我么。”
在处置宋与晴的那天晚上,父亲难得跟她打了通电话。
似乎是知道她想做什么,父亲的声音带着苦求,让她给宋与晴一个机会。
所以,她才以‘流放’的方式处理。
却不想,阴差阳错下,两人的命运还是交错在一起。
一片火红的叶子,落在宋与幼的头顶。
她怔了怔,恍然想起在孤儿院时乘凉的那棵大树。
那棵树,每到初冬来临时,也会落下一片红叶子。
她伸手将头顶上那棵叶子摘下来,用手指轻捻着叶茎旋转,草叶的清香混着雨水扑面而来。
和母亲身上的气息很相近。
宋与幼仰起头,茫然地望着墓碑上母亲的笑脸。
良久,也惨然一笑。
“不知道您的魂魄有没有偷偷去看过父亲,父亲他……也生病了,他以为我没看见,实际上,纸篓里满是咳血的纸团。”
母亲走后,宋与幼就感觉这个世界上变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从未想过原谅父亲,也不知怎么表达心底对父亲的埋怨。
可今天见到人后她忽然觉得,曾经不管父亲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如今他快死了,似乎很多事情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想到此他,她仰起脸,望着墓碑上‘许舒兰’三个字,喃喃出声:“母亲,我知道您还爱父亲,我帮您达成临死前的心愿,日后等父亲过世了,让他与您合葬在一起。但您也要答应我,下辈子还让我做您的女儿好吗?”
生离死别的哀感涌上心头,她再也不敢看那张照片,眼泪像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
宋与幼将脸埋在膝盖里,周围无人,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不受拘束的掉眼泪了。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
有打扫墓园的清洁工经过,看到宋与幼坐在墓园的石碑前,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再有三十分钟就要闭园了。”
宋与幼愣了下,慢慢抬起头。
入目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
她淡定的擦去眼泪,笑了下,“谢谢您。”
但老大爷却被宋与幼这张脸吓了一跳。
经常在这边扫墓擦拭照片,他对这里的每一个逝者都有一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