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瑟低头,说她不想。
池欲哼笑一声,不意外这样的回答,贴着郁瑟的脸说:“二十一天。四月十四号到二十一号、四月二十五号早上,十号到十五号、十七号二十三号、二十五号、二十九号凌晨,你想给我发消息。”
郁瑟愕然。
她有时上学或者放学的时间会打开对话框,酝酿着要和池欲说些什么。
最近这今天因为要期中考试她没点开过,三十号往前推五天,从二十五号开始她没这样做过了,直到二十九号,也就是昨天晚上池欲发的那句消息。
“打了这么久,不发”
郁瑟以为的“久”是二十九号晚上她考完试的那几个小时,但是没想到对于池欲来说是跨越了二十一天的等待。
郁瑟不知道他是不是顺口编的,但理智告诉她池欲不至于这样骗她。
郁瑟说不出话。
她感受到池欲脸上滚烫的温度,比她的皮肤热了许多许多。
池欲亲昵地贴近她的脸颊,这样简单的接触能让他满足。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靠近会如此美妙,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池欲头脑还是有点昏,但扶着沙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痉挛,常瑞一语中的。
池欲附在她耳边低声感慨:“二十一天,比半个月久多了。
“久得我着急。”
第32章
二十一天久吗?
其实如果没有系统不断的提醒, 郁瑟大部分时候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虽然枯燥但也确实很忙,上课时间几乎不可能想起别的事情。
她会在闲暇之余为任务感到困扰,但三中的学习太忙了,对比起来,郁瑟一天中用来想池欲的时间并不多。
郁瑟被这样直白坦诚的行为震撼到了, 池欲的话就像一根柔软的橡胶棒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心脏, 不重,但让人难以忘记。
该怎么说这段话带给她的震撼,如果赵锦每二十一天给她发一次消息,那么郁瑟会觉得她非常爱自己。
如果郁明每二十一天给郁瑟打一次电话,那郁瑟也不至于和他疏远。
可是他们亲情回暖的周期太长了, 以至于二十一天对于郁瑟来说只是一个很短暂的时间线, 短到不值得承载想念。
郁瑟谨慎地维持着自己穿书者的身份,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个寄居蟹,受到海水的感召就露出头,发现没人期待又躲在这个身份背后。
郁瑟总是在很多时候和原书中的郁瑟感同身受,比如在漫长期待中学会收敛感情。
在原本的世界里, 郁瑟在福利院长大, 可能是因为她看起来比较像笨蛋,直到九岁才有人愿意收养她。
郁瑟短暂地度过一段算得上幸福的时光,不过很快养母很快就怀孕了,郁瑟被送去乡下和外公一起住。
养父对她说:“迟早有一天你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们可养不起你。”
和外公住的时候是幸福的,外公沉默寡言,用他朴实的方式关心着郁瑟。
但二十一天也不是郁瑟见外公的周期, 郁瑟住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有时外公身体不好,不能来接她,就让她住在学校里。
可能是过了两三个月,久到郁瑟都要趴在围栏上久久地凝望着外公来的那条路,外公才会从路的尽头慢慢走来。
所以对于郁瑟来说二十一天只是一个很短很短的时间,在她的人生中有很多个比这还长的等待。
然而对于池欲来说却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思念别人,也没人敢让他等待,二十一天对他来说漫长得让人心急。
也许在他等待郁瑟发消息的那几秒,在他点开聊天框的时候,也有在真心诚意地思念着自己吧。
这样的感情对郁瑟来说很陌生,她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池欲的脊背安慰他,但快放上去的时候又迟疑地收回,缩在身后。
郁瑟想侧头避开池欲亲昵的接近,目光一瞥,看到了他痉挛的手,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动。
郁瑟愣了一下,不动了,任由池欲贴着她的脸颊。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扫过池欲的脸,池欲的头发蹭到她的皮肤,偏硬的发质带来粗粝的摩擦感。
“你怎么知道,你一直在看手机吗?”
池欲模糊地笑了两声,他挨着郁瑟的脸偏头,这样的角度会亲到郁瑟的耳垂,这次郁瑟躲开了。
动作很有分寸,往后仰头的同时并没有碰到池欲的手臂。
刻意地拉远距离。池欲的手放在沙发靠背上没拿下来,低着头说她:“躲什么?”
郁瑟直直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池欲的身影。
郁瑟不习惯于直白的表露说出自己的感情,大部分时候她总是安静地望着对方。
“怎么这副表情,可怜我”池欲问道。
郁瑟摇头说不是这样,不是同情。
郁瑟没法形容这种感觉,可能是从小到大她收到的情绪反馈太少了,以至于郁瑟有时候不太懂。
池欲没多纠缠这个问题,他凑过来,让郁瑟别躲,说:“我醉得厉害,手上没力气,别动。”
可能是愧疚,这句话让郁瑟没有再躲避,郁瑟看着他凑过来,挨着自己的头发呼吸。
是在闻自己身上的气味,这是属于omega的习惯,但beta身上并没有信息素。
池欲解释说:“你们三中又不让带手机,你只有早上和凌晨才有时间,顺手就看见了。”
他说的没错,郁瑟上学的时候确实只有那几个时间才能看手机,但十六号,二十三号是周末,池欲报的日期里也涵盖了这几天。
而且为什么会翻开和她的聊天页面呢?
翻开了为什么不给她发消息
郁瑟没接着问,没必要问,即使她的确很困惑。
但池欲说了,仍然离郁瑟很近,嗓音低哑,很坦诚:“那天去酒吧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翻开手机,想找你。看见你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中… …'以为你后悔了,谁知道没发,后面几天习惯了看一眼。”
对于池欲这样的人来说,醉到翻开和一个刚拒绝自己的人的聊天页面,大概不是只喝了一点程度,可能当时醉得比现在还要厉害。
那天池欲应该还没有结束易感期。
池欲问她:“我不发消息,打算到什么时候才理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如果没有任务的话应该是再也不会理了。
池欲也不坐下,他就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和郁瑟对话,看上去像是他在特意维持着掌控者的身份,但事实是醉酒之后带来的眩晕让池欲没法变换姿势。
幸好这样还能勉强站得住,池欲等着她回答问题。
郁瑟不能不说话,她说道:“过几天就会发,没想好要说什么。”
为了表示真诚,郁瑟看着他的眼睛。
池欲微微眯眼,他做起这个动作时很能配得上那些风流的传言。
“真的”
郁瑟点头。
池欲便勾唇笑,他停了一会,像是在缓和眩晕感,大脑不清醒地说:“和我说话还想什么,我又不怪你,拒绝就拒绝呗,第一次被表白”
郁瑟诚实地摇头。
池欲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别人又不是瞎子。
“我是最特殊的吧,第一个omega”
“不是。”
“不是”池欲有些惊讶,他手上的痉挛慢慢恢复平静,他抬手勾了一下郁瑟的下巴,看着郁瑟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样也正常。”
这样的角度很像她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唯一的区别就是郁瑟不在笑。
池欲有些微妙的不爽,他非要在其他地方找回平衡感,问郁瑟:“那你觉得呢,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池欲靠近郁瑟,稍稍偏头,一副认真听郁瑟答案的样子。
室内的灯光早就自动调节成了温和的日光色,笼了一层在他颈边的皮肤上,是很细腻的白。
他毫不在意地在郁瑟面前暴露腺体,这对omega来说是一种信赖,但郁瑟想起了王悦玲的话。
就像大多数beta那样,旁观地、冷漠地评价“腺体动物”。
郁瑟想不出回答,实话实说道:“我和他们没有接触过,不了解。”
池欲混沌的大脑抓住这句话,他撑着手起身,嘴边带了笑意:“那我就是第一个和你接触的人了,也算一种特殊。”
郁瑟看着他动作,事情回到了起点。
池欲毫不介意地说不在意她的拒绝,觉得他们还有可能。
也许是她想要联系池欲这件事,让池欲觉得郁瑟当时的拒绝只是一种不诚实的口是心非。
看吧,她很快就后悔了不是吗?
郁瑟慢慢地想也许现在是个好时机。
尽管池欲还在醉酒,但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难接近,也很好说话,而且下一次不定会有这样独处的机会。
现在就说清楚吧,说自己并没有和他交往的意思,也完全不喜欢他,自然也没必要和他接触。
事情还没到很糟糕的地步,池欲现在只是受到了腺体的影响,之后宋清的到来会安抚弥补这部分空缺。
而对于郁瑟来说,前期剧情辅助系统的完成标志着她离回家又近一步,这会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池欲腿抵在桌沿稳住身形,他今天很高兴,问郁瑟:“有话说”
郁瑟点头,可能也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合时宜,说完之后就真的不会再见了,于是她难得开口:“池欲,你还有话要和我说吗?”
“有,”池欲随手从沙发上拾起平板,他给郁瑟找了一部动画片,像哄小孩一样:“先在这玩一会,我去冲个澡,马上就回来,再陪我聊会天。”
不急这一时,打定了主意之后郁瑟反而镇定下来了,她点点头说道“好。”
池欲去卧室拿衣服,郁瑟的目光虚虚地看着平板,思考着待会要怎么说。
他的社交账户还在平板上面登着,没一会弹出一条消息。
[白棠梨:表妹怎么说? ]
郁瑟的心漏跳了一拍,即使没有前因后果,她也理解了这句话。
顾连云的表妹对你什么看法。
第33章
白棠梨似乎很好奇,她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弹出来。
[白棠梨:她知不知道你和那蠢货……]
[白棠梨:同意了吗]
[白棠梨:急急急,速回我!!!池哥! ]
虽然郁瑟是无意,但这样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仍然让郁瑟有种在偷窥池欲隐私的感觉,她很快移开视线。
单凭郁瑟自己,很难猜透池欲在想什么。
他很想和自己在一起,和她亲密的接吻、拥抱……
出于本能的欲望让池欲可以忽略那些本质的问题, 比如他们是否相爱, 比如郁瑟曾经评价过他的话。
空洞的暧昧,虚假的感情,郁瑟对此很敏感。
就算除去任务,郁瑟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更何况, 如果没有任务他们甚至不会提前相识。
总之, 和池欲就是不会有结果。
而且,池欲怎么得知的顾连云是她表哥,已经开始调查她了吗?
可是现在还不是发现她的时候。
池欲本来打算冲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下, 但进了浴室又想起郁瑟了,于是免不了耽误一会。
他担心郁瑟等的着急,从她那小动物似的习惯也能看出来郁瑟不像特别有耐心的人。
小动物都天性好动。
池欲草草了事,没穿睡衣,换了一套衣服出去,到客厅看见郁瑟正在拿着那罐可乐玩。
她也不喝,手握着可乐罐子捏出清晰的“咔咔”声,断断续续。
郁瑟皮肤细腻,看上去像口感很顺滑的牛奶,望着她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口渴。
她手指上的骨节并不突出,十指如新剥的葱段,纤长细白,一搭没一搭的捏着易拉罐,好像在排解等着时的无聊。
易拉罐瘪下去一块,又很快回弹,像故意要送到她手里让她把玩。
郁瑟的神情还是以前的样子,冷淡乖巧,视线落在平板屏幕上。
池欲在旁边无声地看了一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也没阻止她接着捏易拉罐。
坐下后他也不说话,就看着郁瑟玩那个易拉罐,看到郁瑟迟疑地放下易拉罐望着他,池欲才开口问:“很好玩”
“不好玩,打发时间。”
“动画片不好看”
郁瑟摇头,她都高二了又不是小学二年级,不知道池欲为什么要给她放动画片。
池欲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盯着她的手看。
他的视线存在感很强,郁瑟不自觉地背过手,她想把这个动作做的隐秘,于是欲盖弥彰地问道:“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
她这点小心思池欲一清二楚,池欲也不怕郁瑟知道他的想法,反正他第一次见郁瑟的时候就明晃晃地表达过这个意思。
池欲问道:“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看就不行”
“没什么好看的,我刚刚不是故意要看你。”
“好看不好看在我,至于故不故意,”池欲说得理所当然:“我是故意的,手伸出来。”
郁瑟不动,她轻轻摇头,表示不愿意。
郁瑟有她自己独特的拒绝方式,表面上表现的不强硬,但态度很坚决。
池欲也不是非要纠结这个话题,再问下去纯粹是给他自己找罪受。
“不看也行,”池欲懒洋洋地讨价还价:“总要给我一个好处吧?”
“什么好处”
池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来点,没酒味了。过来帮我按按,头还有点晕。”
其实他不晕,池欲喝酒醉得厉害归厉害,醒酒也快,冲了个冷水澡大脑基本上就清醒了。
郁瑟也不愿意,她说你好像已经醒酒了。
池欲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带,语气不容置喙:“还在晕着,你摸摸看,额头很烫。”说着就要拉着郁瑟的手摸他的额头。
郁瑟连忙避开,又拗不过他,只好跪坐在沙发上帮他按摩。
温凉的手指就算是只碰到皮肤也让人觉得舒心,没关的动画片还在说着台词,幼稚可爱。
池欲半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过了一会郁瑟又问道:“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
“嗯,”池欲仍然闭着眼,手里勾着郁瑟的一缕头发问道:“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郁瑟说:“在巷子里。”
“巷子里,”池欲重复一遍,也是不太美好的回忆,他临时换了话题:“还怪我吗,逼着你抽那一口烟。”
“不怪。”
郁瑟做过的事情比这些过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