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摆谱?”池欲呵笑一声:“刚刚还让我三番两次地请你?”
郁瑟沉默。
池欲等了一会,不耐烦地屈指轻扣桌子:“说话,不许再这样了。”
郁瑟低声抱怨:“你先让我走的。”
她声音小,但池欲听得见。言下之意是在怪他,本来能好好的说话,谁让池欲先为难人。
池欲之所以摆这副姿态,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要是真的发火,早就在郁瑟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就让郁瑟滚了。
他不过是觉得生平第一次给人道歉,心理不痛快,要找找场子。
池欲接着冷笑,目光如炬,审视着郁瑟,与神色不匹配的是话说的不重:“你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还怪上我了?”
郁瑟说:“没有。”
她就回答两个字,这两个字也不算敷衍,但池欲发现她的眼神又飘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池欲没擦干头发,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他意识到是这些水珠吸引郁瑟的注意,池欲挑眉:“要不然我擦干头发再和你说话?”
郁瑟抬眼看他,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像蝴蝶忽飞,看向池欲的目光坦然中带着些许愧疚。
池欲伸手理了理衣领,回想是不是昨天偶尔的大发善心让郁瑟误会他是好人了,才敢这样放肆地忽视他的话。
他衣领并不乱,没什么好理的,手拂过衣领就放下,瞧见郁瑟神色不由得一愣。
池欲不习惯移开目光,从来都是别人避开他的视线,他和郁瑟对视。
她的眼睛很大,说是鹿眼不甚准确,眼角和眼尾有明显的锐利线条,天真懵懂却不愚蠢,清澈明亮却不至于寡淡。
池欲的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片刻后他侧目,躲开郁瑟的眼神,意味不明地说:“看你男朋友也是这样的?”
郁瑟不懂:“什么?”
池欲微微往后仰,拉开和郁瑟的距离:“我说你可以走……没什么。”
可是郁瑟听清了,她真诚地说:“我没有男朋友。”
池欲没有多激烈的反应,他听见这句话回过眼神打量着郁瑟,似乎在判断郁瑟的话几分真假,他说道:“没必要对我撒谎。”
她想起来之前池欲昨天问她是不是单身,郁瑟后知后觉:“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谈恋爱。”
郁瑟言语恳切,她问道:“你怎么会误会我呢?”
郁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池欲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面上不显,说道:“没谈就没谈,没谈更好,你现在这个年纪好好学习才对。”
但这话敷衍不了郁瑟,她非要问原因:“告诉我吧。”
她和池欲就见过两次面,但那两次并没有什么让人误会的点,除非池欲还遇见过她,可是郁瑟毫无印象。
再说,郁瑟从没有和谁过多的交往过,怎么会这样误会她?
池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个大乌龙,他含糊地说道:“三月五号,你来西坞找人?”
郁瑟点头,那天她来西坞找顾连云。
“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待在一起,见到你了,误会你来找你男朋友。”
郁瑟虽然不是特别讨厌顾连云,但也谈不上多喜欢,她低低地应了一句:“这样。”
郁瑟没有说太多,但身体靠在椅背,低垂着眉眼望着旁边的地板,显然是不高兴。
但顾忌着池欲在场,她目光只一瞬就回过来,望着他说:“没事的,可能的确是有些误会。”
池欲第一次给人低头认错下还生疏,觉得奇特怪异,第二次就熟门熟路了,也不搞什么先低头再打压了。
他身体前倾,腿也往前,几乎要挨着郁瑟,弯腰低头对着郁瑟和声细语地说:“我也错了,我不该误会你。”
池欲靠得太近了,郁瑟能闻见他头发上湿润的水汽,再加上池欲皮肤温度高,连带着那些水汽也有温度,是热的。
郁瑟幅度更大地偏头,她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即使是omega。
“嗯,”她说。
常瑞一开门就听见了池欲那句“我错了,”他被惊得一下子呆在原地,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这不怪他,毕竟谁能想到一向桀骜金贵的池大少爷嘴里会吐出这句话。
不是常瑞说谎,他给池欲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庭医生,别说低头认错了,连池欲对别人让步都没见过!
他还以为大少爷的字典里就没错这个字呢。
常瑞受到的震撼太大,他呆呆地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这郁瑟真有手段。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结果是闷声干大事!
先是让池欲跟着她去那犄角旮旯里的宾馆,后又让池欲低三下四地向她认错,那桩那件不是史无前例的事?
厉害,真厉害!
池欲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滚出去。”
常瑞懂这句话是对着他说的,打扰了池欲的好事池欲能卸了他。常瑞心知池欲的暴脾气,他如梦初醒般马上懂事地退出去关上门。
临走听见池欲的后半句话,紧接着那句“滚出去”但声调变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柔得不像话。
“原谅我怎么样,我给你赔礼,想要什么?”
郁瑟听见了声音想回头看,但池欲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动,说道:“是医生,不重要。”
常瑞进去是因为王相廷来了,他知道王相廷的身份,但也清楚池欲对这些人都没什么感情,他只好进去问问池欲让不让人进。
谁知道进去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事情。
王相廷见常瑞出来,赶紧在走廊尽头喊道:“怎么样,让不让进?”
常瑞看他焦急的模样,再一想里面的情况,心想果然是感情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这个进去还要有批准,那个已经听上道歉了。
搞不好池欲马上就出来要分手,池欲属于那个没什么道德但硬要讲点道德的人。
他虽然谈恋爱谈的勤,但的的确确都是分完了才谈的下一个,绝不脚踏两只船。
里面这个估计是发展得太快了,池欲还没来得及和这个分手。
可怜,真可怜。
常瑞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拍了拍王相廷的肩膀,怜爱地说道:“等着吧。”
第17章 玩玩吧,这样也不错
说是在道歉,其实哪有这样道歉的,更像是在逗弄一只宠物猫。
池欲的道歉大概没几分真心,郁瑟作为文中毫无存在感的女配,也不太想和主角在这上面牵扯,她说道:“现在不想要什么。”
“确定啊?机会就这一次。”
郁瑟点头,她忽然想起什么,迟疑地说:“要不然……以后再选吧。”
池欲闻言嘴角一弯,弧度危险:“我不保证以后。”
“那就不想要了,”郁瑟说:“你帮了我一次,就抵消了。”
池欲直起身,他微眯着烟打量着郁瑟,郁瑟见他看过来也回望着她,眼神干净澄澈,没什么异样。
池欲这人尤数一双眼睛最为勾人,他浑身上下,除了腺体,最有omega风味的也就是这双眼睛。
细长却不显小,眼角锐利,眼尾缓缓上扬,像天才画家笔下最得意、最流畅的线条。
眼皮开扇,由窄到宽,是一把半遮半掩的桃花扇,一开一盒之间尽显艳色。
他这样微眯着眼睛看着,既显得认真深情,也有一种风流天成的感觉。
池欲很少摆出这副姿态,他不屑于用omega这样弱势的身份去博得他人的喜爱。
爱他的人太多,他看不上眼,绝大部分时候用不着他勾手也会有大把的人巴巴地凑上来,他犯不着。
唯一的例外就是郁瑟,她不上道。
第一次见郁瑟的时候池欲就觉得心痒,说起来像是变态,但池欲确实是觉得她走路的时候裙摆就像是猫爪的肉垫一样在他心上挠。
所以池欲叫住她,他想和她说句话。让她抽烟是个无心之举,他却是恶劣惯了,说实话,那时池欲并没有多心疼。
可是回到家,池欲却总是想起郁瑟望过来的眼神。
湿的,润的,茫然的。
池欲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愣头青,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有这样的感觉,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池欲明白自己的心思。
beta,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玩玩也不要紧,能让他过了这阵子新鲜就行。
那时池欲是打算和王相廷分手再去找郁瑟。
后来他听说了郁瑟有男朋友,那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池欲也不是非要谈郁瑟这一个。
可是在巷子里听见郁瑟的呼救,他又鬼使神差的走进去,又遇见了。
诚然,信息素对他是有影响,但池欲自己心里也有鬼。
他本来是打完架就走,和郁瑟保持距离,但是她跪坐在自己面前,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还带他去宾馆。
池欲便想着,无所谓,她愿意的话试试也没关系,反正他没道德。
可是郁瑟拒绝了。
拒绝就拒绝吧,可能男朋友更重要,池欲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一向以为自己是无往不利的。
在郁瑟这栽了跟头,池欲便不想再和郁瑟牵扯了,也许她没这种心思呢。
beta这种生物,其实很难说的明白。他们不像是omega或者是alpha,在上在下都是规定好了的,而且还有信息素的影响助兴。
beta却不一样,他们更加凭借喜好,是疯狂之外的旁观者,总是带着天然的冷淡和迟钝,就像郁瑟一样。
郁瑟不懂池欲易感期时候对痛苦,那种浑身想被火烧的一样感觉,那种近乎迷醉一般的渴望。
郁瑟安慰性揉搓他腺体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池欲当时整个人浑身一激灵,差点条件反射性地叫出来。
池欲对于alpha、对于omega来说都有着天大的魅力,但这份魅力在郁瑟面前要大打折扣。
甚至对于其他beta来说池欲这人也是高不可攀的。
可是单单在郁瑟面前,他和旁人是在一条起跑线的。
艹个omega是什么感受,池欲不懂,他搞不清郁瑟是不是喜欢。
beta,特别是郁瑟这样迟钝无辜的beta总是有本事让别人这样怀疑自己的魅力。
池欲被人晾在宾馆,郁瑟的男朋友在她心里还是有分量的,池欲终于让郁瑟走。
郁瑟只走了一天又回来了,来看他,这是关心他。
梅子酒,那是池欲的信息素。
总之,也不算太坏,池欲心想,只是不上道。
池欲望她一会,收敛了神色,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转而问道:“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听你同学说的?”
池欲还记得她同学有个和王相廷前女友很熟,王相廷知道他在医院,
郁瑟点头。
“地址呢,也是她说的?”
这是郁明告诉她的,但郁瑟还是顺着他的话点头了。
“你来这是关心我?”
郁瑟一愣,不知道怎么说。
算关心吗?不算吧,更多的是愧疚和郁明的要求,毕竟池欲进医院也有她的原因。
但这样说似乎不好,而且无论是那一个原因都是现在不能说的。
郁瑟只好点头。
池欲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没笑,只是嘴上说:“还会关心人,不算太蠢。”
郁瑟没接话,池欲又问道:“你那天去西坞找谁?”
郁瑟回答得半遮半掩:“我表哥,腿断了,小姨让我照顾他,”她忽然想起来池欲在宾馆里突然让她走,大概是因为当时自己转身得太快,让他觉得自己忽视他,郁瑟解释了一句:“那天给我打电话的也是他,他脾气不太好,我就出去接了。”
池欲笑起来:“我可没问你这个,你表哥的腿怎么断的?”
郁瑟不太想聊起顾连云,她简短地说:“打架。”
“打断腿,那够狠的。不过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没事了,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他?”
“有保姆。”
“那还成。和你表哥关系好?”
郁瑟回答:“一般,不算好。”
这是郁瑟的家事,池欲也没想着多问,他转而问道:“脖子上的伤好点了吗,让医生看过没?”
“还没。”
“我让常瑞给你看看。”
“不用,”郁瑟说:“我已经抹了药,很快就好了,这个项链很难带,我不想拆下来了。”
郁瑟知道常瑞和池欲相熟,前者是池欲的母亲专门为他请的私人医生。
池欲说好。
等她走后,常瑞才进来,一开门看到池欲在床上坐着,神情微愣。
常瑞打趣道:“怎么了大少爷,我瞧着人刚离开的时候也没生气啊?”
池欲回过神,让他别多嘴。
常瑞转眼看见桌上的梅子酒,他一惊:“哎呀呀,不得了,我还没看见她带了这个。易感期送这东西,她有暗示啊。”
常瑞虽然是beta,但也在易感期懂给omega送和他们信息素相同的东西,等于送房卡。
常瑞谈过omega,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不由得说:“都收这东西了,不让她给你做个临时标记?”
“你最近话多了,”池欲说道,常瑞收到他的警告,立马举起手装作投降样,表示自己不问了。
片刻之后池欲却回答了,他说道:“是beta。”
“什么?”
“郁瑟是beta。”
“啊,”常瑞不可置信:“不是,beta,你……”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beta你收这东西??!”过会他又意识到重点不是这个:“你该不会是想和beta谈吧?”
池欲斜睨他一眼:“;不行?”
“不是不行,”常瑞大为慌张:“你糊涂啊,你这个腺体情况和beta在一起,不是找死吗?你不为自己担心也为别人担心担心,到时候发起病来可不是呢一个人的事……”
池欲的目光落到那瓶梅子酒上,目光冷淡:“只是想玩玩,急什么。”
常瑞放心一点,劝道:“玩玩好,你别听外面那些alpha自吹自擂,其实我们beta谈起来也是非常的不错的,我看刚刚这个郁瑟……”
他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池欲打断他:“刚刚进来有事?”
常瑞想起门口那个倒霉蛋,说道:“你对象来了,在门口等着,问你见不见?”
池欲不耐烦:“不见,已经分过了。”
不知道他从那得来的消息,马上就知道池欲在医院了,跑到这堵他。
“赶不走让谢玉过来。”
常瑞答好。
池欲下床,常瑞连忙问他不好好休息去哪?
池欲抛下一句:“我到阳台抽根烟。”
常瑞又急:“爹,我真给你跪下来少抽点吧,你离了烟不能活啊?!”
仁心医院很大,几栋楼中间为了节省医护穿行的时间用走廊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