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拿着金钗走向门口,秦卿自始至终站在门口等候着,见徐胜出来,上前,不待她开口徐胜倒先出言询问秦卿,“怜娘子,这支金钗可是鸢妈妈所有?”
秦卿看向那金钗,随即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未曾见妈妈戴过,不过这蝴蝶兰的款式妈妈倒是向来喜欢的紧,许是新买的也未知。”
秦卿话未说满,鸢妈妈向来喜欢这些金银首饰与宝器,但是却很少自己去买,毕竟花娘们得了好东西都会争相送给她亦或者被她强占了的。
不过,蝴蝶兰倒是鸢妈妈真的喜欢的紧,去年有人送了她一盆开的正好的雪色蝴蝶兰,被鸢妈妈拿走了,整日精心照料着,寒雨天自己衣服来不及穿也要先将那盆蝴蝶兰抱回屋子。
“行,那劳烦怜娘子帮我问问,看能不能知晓这钗子从何而来。”
徐胜对秦卿说道,秦卿点头应下,目送徐胜他们离开后,这才转身朝着回过神来的小安道:“叫所有人去后院等着。”
小安点头,下去叫人。
秦卿望着那一地干涸的血液,垂了垂眸,转身离开。
在下楼时遇着刚送信而回的小芩,“娘子,可是出何事了?怎么徐捕快来了?”
秦卿拉了小芩的手,一边往楼下而去,一边说道:“鸢妈妈死了。”
“什么?鸢妈妈死了!”
小芩吃惊道,秦卿点头,“徐捕快找到一枚蝴蝶兰的金钗,你平日可有见过?”
小芩想了想,本想摇头,忽然想起来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那钗子,“有。”
秦卿神色一顿,“在哪里?”
小芩看着秦卿缓缓说出名字,“汐娘子。”
…………
“谛虚,可安好啊?”
玉石般剔透的树下,那一身素白衣袍的男人神色平静的站着,听闻到这一声垂垂老矣的叹息,这才转身看向面前由树根沁透出来的老者。
老者一身与空慎的同式素白衣袍,浑身被光笼罩着,白发苍颜,目光深邃慈祥。
“师父~”
空慎垂眸,弯腰行礼。
那老者点头,一条透明树枝延伸将空慎扶起,“起来吧,你已多久没来过这里了,这次来,可是心有郁结?”
空慎摇头,而是直接跪了下来,朝着老者磕了三个头,这才抬头,眼眸之中的坚定不移让老者明白了他的想法。
“既已决定,便大胆去做吧,孩子,记住为师一句话,心中有爱,何处不是佛山。”
老者说完,那透明树枝伸至空慎额间轻点,一抹柔和白光将空慎包围,随即那光芒消失不见,融入空慎身中。
空慎点头,又行一佛礼,这才转而离开。
回到他那间院子之中,一眼便看到那瞬间缩回壳中的银白甲鳞的头和耷拉下来的血红尾巴。
“不必缩着了,出来吧。”
空慎的话刚落,那银蛇龟与赤狼利落的跑了出来,在空慎面前站定,乖如孩子一般。
“贫僧要下山,你二人可愿意和我一同走?”
空慎问道。
那蛇龟看了看一旁蹲坐乖如狗的赤狼,赤狼也用尾巴扫了扫它。
“不急,可多思虑一番。”
空慎说完,朝着房间而去,留那一狼一龟交流。
“哎,去不去啊?”
赤狼率先开口,用爪子扒拉了一番地上红土,问道。
“你问本座,本座问谁去?不过……几百年没去过人间了,怪想念的。”
蛇龟也用爪子挠了挠地上的土,旋了个小圈儿来。
“呸,我看你是想你那些个娇滴滴小娘子了罢,可别想了,几百年过去了,指不定你孙子辈儿都成祖宗了呢!”
赤狼毫不客气的踏了蛇龟一脚,揶揄着挑痛处道。
“狗崽子,本座不出手你当本座吃草呢?”
“谁是狗崽子,你个龟孙子!”
正当一龟一狼要打起来时,小院倏然进来一人,正是常年在那长梯的扫地的扫地僧,也是空慎的师侄。
银蛇龟与赤狼一见这人,便压下了浑身突起的妖力与魔力,瞬息间又变回那平平无奇的乌龟与狗样。
“师叔!”
扫地僧急匆而来,顾不得礼节便入院喊着。
空慎闻言出了房屋,看到来人,淡然道:“空定,何事这般着急?”
那僧人闻言,这才忙行了礼,拿出手中瓷瓶,“师叔,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您为何会去受那九九八十一天雷棍?”
此话一出那原本趴在地上装废的一龟一狼瞬间立起身来!?
第34章 师父
◎“我说了不是我!为何你们不信我!”
汐娘子声嘶力◎
“我说了不是我!为何你们不信我!”
汐娘子声嘶力竭的将手帕扔在地上,对着众人道。
小芩看一眼秦卿,后者挑了挑眼尾,小芩明了意,将手帕捡起拿给汐娘子,小心安慰着,“汐娘子切莫激动,如今大家都是有嫌疑在身的,尽早查了不尽早洗脱了咱们嫌疑吗不是?咱们这里说说倒是无妨,起码都好好儿的坐着呢,若是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小芩的话点到为止,其余众人也明白这话后的意思,大理寺的牢房——那可是老鼠进去都得被活剥层毛的地方。
众人都目露胆怯,汐娘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老实将这钗子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原来,这钗子是汐娘给鸢妈妈的,当是抵这个月的不足的上工钱。
大多的花楼都是如此,花娘们不但要接客还要交一定的上工钱,也就是如同农户缴税一般,接客银钱归楼子所有,而这上工钱则是一月一结,而楼子会按照等级和接客日子结合来发放月例。
大多的花娘都是没得什么银钱剩余的,多数时候都是恩客们给的礼物小费之类。
“那为何青云说你昨日去过鸢妈妈屋里,可钗子你半月前便已经不戴了。”
小芩接着问道。
汐娘闻言,绞了绞手帕,“那钗子我原也是极为喜欢的,便和鸢妈妈央求着等有了足够交的银钱便去赎回来,谁知又碰着前段日子的掏心妖怪之事,银钱不足我便放了放。昨日恰好凑够了,便去找妈妈赎钗子。”
汐娘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多次看了看秦卿,秦卿对她颔首,“姐姐有话直说便是。”
“之后呢?”
小芩也追问道,汐娘这才继续说着,“结果便撞见妈妈和那李相公……,我这才立刻离开了。”
众人面色都变了变,汐娘的话大家都知晓这其中深意,只是这李相公……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最角落的女子,女子一身浅色素裙如平时一般安静,素雅妆发,站在人群中极为的不起眼。
秦卿也眸色微动,虽她平日对楼子里的小道消息行情八卦不太了解,可也耐不住有小芩这个江湖百晓生在,听小芩多念几次倒也比其他人差不到何处去。
这李相公她也见过一回子,皮相却还算中等往上,可人品……有待商榷。
他原是三年前来京赴考的考子,后来落了榜,又觉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便干脆在这京师找了个文馆子,写写话本提提字之类,他字写的尤为不错,长相清俊,一身儒雅之气,惹得不少京师贵女喜欢。
人捧志高,日子过得也极为不错,恰好前年灯会之时,这李相公出游之时偶遇了出门被抢劫荷包的楚娘,出手相救,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极为俗套的英雄救美情节,偏巧往往人都免不了俗。
看着楚娘面色卡白,秦卿出言打断,扫视了众人一眼,“也就是说,从昨日到今日,除了汐姐姐,便没得其余人与鸢妈妈接触了?”
“……”
众人都不言语,悄悄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头说话,生怕说多怀疑上身更多。
“既然如此,小芩可以去报告徐大人了,将李相公之事一并告知。”
秦卿收敛了神色,对着小芩道,接而便要离开,众人皆心慌意乱,毕竟秦卿的话是在理的,若一日不查出真正的凶手,且不说牢狱之灾,难保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凶手的目标呢!
“你们为何不觉得是食心魔所为呢?”
一个柔和且带着颤栗饿饿声音响起,此言一出,众人目露惊惧,转而看向说话的人。
楚娘抬眸,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向来柔怜的她慢慢的走了出来,朝着秦卿看去,“妈妈心口被剜,脖子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要在一炷香内同时做到这两件事,且不会被楼子里来往人撞到知晓,还要将心脏带出,这点常人难以做到,怜妹妹你说呢?”
秦卿看着楚娘,淡淡道:“确实不错。”
秦卿的话无疑是给了一个炸弹上的引线,让人心中更觉跌宕起伏,看着众多花娘慌然无措的模样,再度开口:“可难以做到也不表示就真做不到,再者,食心魔一事早已结案,那妖物也被高僧所捉拿降服,何来再食心之说?”
秦卿说完,只看着楚娘,后者微微低头似乎依旧沉溺在悲伤中,没有再言语。
秦卿本谷欠再说什么,突然小安跑来了,急匆匆的朝着秦卿道:“娘子,那些客人都吵着闹着要走,已经拦不住了,家眷们也找上来了,这可怎么办?”
秦卿闻言,面色一凝,朝着其余众花娘道:“行了,各位姐妹们大家都散了吧,暂时不要外出了,免得多添麻烦在自身。”
说完,便提了脚下裙边,由小芩扶着快速朝前院而去。
日落西斜,秦卿才处理完那些闹嚷的人,坐在自己的舒适软塌上,小芩从一旁小厨房端了热茶来,递给秦卿,“娘子,喝点儿热茶,解解乏吧,都累一天了。”
“嗯,你也去休息吧。”
秦卿锤了锤自己酸软的腿与手臂,对小芩说着,小芩摇摇头,“我不累,娘子今儿半天未曾吃点儿东西,想必定是饿了,我给娘子做点儿吃的吧。”
小芩不说秦卿还未曾觉得,一说她倒是真觉自己肚子有些空落落的,随即点了点头,“随便做点儿吃食便是吧,我去沐浴。”
小芩点头,起身去了小厨房,秦卿也起身去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去沐浴。
小安将热水提前放在了池子里,小厨房的火生起来,水池的水便可不冷,热死氳氲、烟雾萦绕,秦卿今日累极了,便多泡了一会儿。
待小芩唤她时,她都未曾听到,等她醒来时,周围都已暗淡了下去,水池的水依旧温热着。
整个房间昏暗一片,寂静无风。
秦卿警惕的唤了声小芩无人应答,倏然一点灼光闪现,她瞥了一眼屏风,屏风遮掩下透出一缕暗淡烛光下的身影!
秦卿心中一沉,她快速扯过池边一旁的亵衣遮掩了身子,快速踏出池子,一手将衣衫拉紧扣好,这才从屏风倏然跨了大步出来。
“何人?”
秦卿瞬时取了头上发钗,厉声呵斥道,人已一个转身移在那人身旁,手上的发钗的尖端即将触碰到那人薄弱的脖颈处!
然而下一刻,秦卿只觉手腕中心倏然一麻,全身血液如同倒流一般发冷,指尖无力,那发钗顺势落下,秦卿利落用另外一只手推打向那人,那人利落躲闪开来,一身藏青长衫,宽大衣袖翻飞遮掩了面貌看不太清。
不等秦卿再出手,那人已如鬼魅般贴至秦卿身后,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的温热,她凝神静气,指尖翻转,一枚银针悄然隐匿在食指与中指之中,那人仿佛知晓她的意图,率先挡了秦卿向上的动作,一个左旋便扼制了秦卿的动作,迫使秦卿后背贴在那人身前。
秦卿看着这熟悉的动作,神色越发沉,不可置信的扭头抬眸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来人放开秦卿的纤细手腕,转过身来,面若幽蓝鸢美,一双狭长凤眸让人移不开眼,明明是一身男子装扮,却给一种女子特有的娇柔感。
“别来无恙啊,我的小徒儿。”
男子说着,声音清亮如女子,白皙修长的手已经摸上秦卿莹白如雪的脸颊。
秦卿眼眸微微泛着冷意,抬手打掉了那只在自己脸颊上游离的手,“师父还真是兵贵神速啊?这么快便回了。”
男子也不气恼,低低笑着。
秦卿转身走向软榻,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抬眸问道:“我那丫鬟呢?”
男子一头柔顺鸦发,听闻秦卿的质问,挑眉一笑,转而将手伸至左肩耳后处,接着他五指微曲,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连同脖颈处的喉结一并被扯下来,接而替换的是一张如狐般妖艳勾人的美人面,狭长凤眸更显媚意。
“放心,好好儿的睡着呢!”
女子将那面皮轻扔于地,利落的倚坐在那红檀木桌旁,青衫入画,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分。
“师父若是来教训我的,那可否容徒儿吃完这顿晚膳呢?”
秦卿扯了椅子上搭挂着的红色短绒毛毯披在身上,转而看向女子,笑意不达眼底。
“吃吧。”
女子点头,接而把玩着那根纤细却尖芒冷冽的银针,正是方才她从秦卿手中所夺去的。
“听说这楼子里发生了个大事儿?”
秦卿闻言,抬眸看她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吃着。
女子丝毫没有气恼之意,挥了挥手,房间中的琉璃防风灯次第亮起,整个房间瞬时亮堂如白日,她随意一瞥,看到那绣花妆奁里一角琉璃蓝边,微微勾唇。
“我们家怜儿也何时学的了这一手绣艺,当初为师怎么逼迫你都不肯,如今也不知是哪方能人竟然能让你动这金手着衣啊?”
女子将那琉璃蓝边儿的荷包扯了出来,笑问道。?
第35章 再现
◎“师父,说吧,您老跑这一趟单单只是来看看我这绣工可有进◎
“师父,说吧,您老跑这一趟单单只是来看看我这绣工可有进步?”
秦卿用了晚膳,洗手净面后才看向那自顾自已快将她这个屋子看个底朝天的女子。
女子转身一笑,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就连秦卿也常常觉得这老妖婆莫不真不是人罢?明明五十多岁的人了,肌肤还如剥壳鸡蛋滑嫩如斯,那面容不曾催老半分,一举一动都在散发着妖媚勾人的气息。
秦卿是怕她的,或许因为从前由她亲自教导她,是她为她开启了新的生活,无论是好是坏;亦或者是因为她太过了解自己,总是觉得那双眼眸让她无所遁形,能看清她心底的一切,让她无法保留唯一的自我。
总归,秦卿不喜她。
“我的乖徒儿,颇有长劲嘛,看来为师不在的时日里,学会了不少东西?”
女子拉开垂下的珠帘,看着秦卿慵懒垂躺在那柔软木榻上,也跟着过去躺下,还挤了挤秦卿,示意她往里些,给她腾个地儿来。
秦卿不情不愿的往里稍了稍,又将那榻柜上的鲜果肉脯子拿下来递给女子,女子摇头,“吃不了,年纪大,不好消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