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氿本想给公主制造点机会,闻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毕竟首要之急还是打败冀王。
于是一众人等复拥于案前看着地形图开始讨论。
夜静山空,此时对立于大安大军营帐三百里外,冀王军队所处之地的各大营帐同样也是彻夜未熄。
接连几日战败导致冀王大发雷霆,连杀数名攻关将领,军队人心惶惶,都害怕下一个被选攻关的就是自己。
“滚!痛痛给本王滚!”
怒吼从冀王的阁楼传出,紧接着便是瓷碟骨碗碎响一地。
众将匍匐在地都浑身微微颤抖着,而主位之上冀王眼红嗜血,怒不可遏。
他不明白到底是打哪里来的一群秃驴,特别是为首那个年轻的,竟然如此有本事,他的魔物大军几次进攻都被打的节节败退,甚至差点全军覆灭。
“还未查出来吗?”
他愤恨朝着身后黑暗之处怒吼,接着烟罗袭地女子施施然的从黑暗中走出,“查到了,那和尚就是离此千里之外的一个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
冀王看向女子,“俗家弟子将你们打的溃不成军?一群废物。”
女子脸色微变,她上次想去偷袭却差点被打的魂飞魄散,若非她抓了个替死鬼逃得快恐怕已经化为灰烬。
“王爷说的是,但如今不是问责之时,若是想要拿下安朝军队,实现王爷宏图大志,妾身推荐一人定可保王爷鸿鹄志成。”
女子晃了晃手中丝巾,说道。
“说。”
冀王收了收怒气,坐回案前。
“此人现正在营帐不远处等候,不过他脾性有些古怪,只肯单独见您。”
女子继续说着,冀王抬眸,神色睥睨,“本王去见他?”
女子不再出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了他。
“好,本王即刻便去,但……若是他有这本事便也无妨,若是他毫无本事,你知晓后果。”
冀王说完便起身,“带路,其余人留在此地想不出攻关之法就用不着吃睡了!”
女子听完后脸色便未曾好过,若非主子有令,她哪里用得着受这个气。
心里虽不服,可却不得不立马跟上。
冀王一走,整个阁楼内顿时骤压全消,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默不作声,唯独站于最角落处的黑帽微胖的男子幽幽的说了一句,“既然也是死,不如回投公主。”
这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若非四周太过寂静恐怕根本无法听清,可却犹如静湖投石波澜涌动……
一时之间,众人皆抬头与同僚对视,随即不约而同的朝着那男子望去。
……
“如此便先定下,这两日让将士们先休整,灵药也要做好分配,三日后进攻冀王大帐。”
乌氿点了点地形图上标志着冀王大营之处,说道。
“嗯,诸位将军辛苦了。大家都回去好生休息吧。”
安倾赞同,随即收起地图对诸位将领说着,诸位将领都一一离开,空慎也要转身离去,安倾咬咬牙,叫住了他。
“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倾看向空慎,神色执拗,她知晓空慎察觉到了什么,也知晓此事或许空慎不会同意,可她就是心存侥幸,想要一试,万一呢?
此时已然三更天了,月已高升照亮着满地银沙,长而远的关隘如巨龙伏地绵延起伏逐渐隐约不见。
身后不远处的关城内亮着零星散碎的灯火,关城上的烽台彻夜长亮,随时做好着抵御来犯的准备。
时不时的夜枭与狼嚎仿佛也成为了这寂静萧瑟的曲鼓点缀。
“神医这段时日辛苦了,若是此役功成,我便亲自下召令给贵山门佛像修葺金身与匾额。若是神医也有所求,我皆可应下。”
安倾走在前方,回头看向空慎,说道。
“贫僧替山门众人谢过公主。至于贫僧无其他所求。”
空慎单手执佛珠朝着安倾点头,表示谢意。
“神医不必如此客气,谢什么,这本就是应该的,若非诸位大师相助,凭借我一人恐怕早已成为阶下囚了。”
安倾自叹一声,走上前方一个小的沙石坡,望着那轮清亮皓月,露出笑容,“从前竟不知月亮也可如此绚丽夺目不输于烈日朝阳。”
“日月同辉,却各司其职,本就是不同之物,又如何比较。”
空慎看着那那月亮,脑海种却是浮现着同样如此一轮圆月,女子着一身轻罗秀裙美艳逼人,皱眉逼问可曾认识她?那双眼眸如日月星辰,却也盛满了幽长思念之情。明明是一副咄咄逼人之态,可那双眼眸却旁人心生怜意,不忍直视。
“若是非要神医选择一下,神医当如何抉择?”
安倾接问着,面色平淡,似乎真只是随口一问,可她微微捏紧的双手出卖了她的情绪。
“公主何必呢?贫僧的选择于公主而言并无关系,日也罢,月也好,对于贫僧而言都只是天地间的自然秩序,只是人心不同罢了。”
空慎看着那轮皎皎明月,如是而言,他自是知晓安倾之意,可他志不在此,从前的他一心只想修佛心寻佛道,得正果。
后来,再逢秦卿,当年的因便结出了如今的果,他心甘情愿。
从那以后,他多了一条因果,也多了一丝牵绊。他如今只愿常伴他的因果,感受这世间佛曰的世间凡尘。
“人皆有谷欠,神医选了这条路可就失去的太多,你也心甘情愿?”
安倾死死捏住拳心,看着面前的空慎,做最后的挣扎。
“从头到尾,贫僧从未不愿与不甘。”
空慎笑着说道,这笑意温柔缱绻落在安倾颜中却刺眼生疼。
她不想被他看出,便转身背对
空慎说完,看了一眼四周,随即说道:“公主,夜色寒凉,贫僧先行告退。”
说罢,当真是毫无情面的转身离开,而他一走远,自空慎所站立处便站了一人。
安倾本欣喜回头,以为是空慎却在看到那张熟悉面具而收敛了所有喜悦。
“回去吧。”
安倾冷声说完,转身离开,暗卫低下眉眼,握紧手中本要送出的平安符,跟上安倾。
……
空慎回到他所处的营帐便看到自家师兄在等待。
“师兄,里面坐。”
空慎拉开大帐卷帘,待自家师兄进去后这才跟着进入放下卷帘。
大帐内陈设简单却又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空慎想倒杯茶却被制止了。
“不必斟茶,师兄过来只是与你提个醒,师弟或许已猜到为兄之意。”
方丈摆手,看着空慎说道。
空慎闻言点头,“师兄,我知晓。”他并非看不出公主之意,只是这份情意且不说他接不起,这份情意到底是情更多还是利益更多恐怕是难以分清。
更遑论他已有秦卿。
方丈满意点头,随即起身离开,他本想就山门那女子再劝上一劝,可想到师父坐化前曾交代的三句诫言,终究还是未曾开口。
待自家师兄离开,空慎这才寻了空准备与觉景隔空而视可等了许久都不见觉景回应。
他心中微觉不对,又隔空传书于大殿前的香台,皆是无任何回应。
就在他准备以镜视物之时,终于得了山门回应。
“觉易?觉景何在?”
空慎见是觉易,便开口询问,觉易拿着法器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他望向一旁正对面的师父,见师父摇头,这才开口,“觉景昨日采药摔落受伤了今日早早便让他休息去了。今日是我替他送的膳食。”
“是否严重?”
空慎问道,觉易摇头,“不是顶严重,师父已经同他上他了灵药,伤口在愈合,已睡着了。”
空慎点头,想要再问问秦卿的情况,可又怕知晓的人太多,他又不在身边,惹人非议她可如何是好。
收回法力,空慎坐下打坐,一边研究着冀王。那日他与冀王首次交锋后又接连接触几次,都发觉了不同寻常之处。
……
“还未到吗?穆云澜。你们魔族的窝真是越来越偏僻古怪。”
秦卿坐在云撵上,问着前面控制方向的穆云澜,还不忘讥讽他两句。
穆云澜懒得与她计较,“是啊,怎么?害怕了?”
秦卿微微挑眉。她越发觉得穆云澜十分奇怪,明明是他将自己抓来,又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又要送自己去往魔族老巢,一路上又磨蹭的很,这里停停,那里走走的。这几日功夫下来,连这个沙漠都未曾走出去。
“哎,我实在是闷得慌,要不你接着讲那日未讲完的故事罢!”
我吃着手里穆云澜替我寻来的野果,说道。
穆云澜刚要说什么他骤然脸色突变,我尚且还未反应过来,数条虬髯般的东西直直将云撵团团围住。
秦卿下意识的护住腹部,她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树木的枝干将她与穆云澜连同云撵牢固的包围成一团。
呼啸而过的风透过树木枝丫间的缝隙穿了进来,秦卿脸色凝重,她不敢乱动,而此刻前面的穆云澜再次疼痛的蜷缩在一团。
她看着穆云澜,想了想还是伸出骨鞭将他勾住拉到了云撵内的角落处放着。
这树木诡怪异常,且前行速度极快。若是此刻攻击怕是能让她摔得骨头四裂。
现下的境况,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了风,她扒着那枝丫间的缝隙才看明白已然离开了那片赤沙么。
整个云撵悬空于地,以惊人速度不断的朝着前方某一个特定方向而去。
秦卿心下觉得如此不可,他们太过被动。她看向疼晕过去的穆云澜,慢慢的艰难的挪了过去。
“醒醒!”
她狠狠的扇了穆云澜几巴掌,见他毫无反应,想到什么,拿出骨刺便朝着穆云澜打去。
一鞭下去。骨刺将他的衣物撕扯开来,秦卿用了巧劲,衣服并未全部破碎,而骨刺上的倒刺则十分精准的扒在了某一些穴位关节之上。
秦卿一拉,鞭上倒刺便随之闭合,疼痛非常。
穆云澜痛醒第一件事便是觉得生不如死,他忍着剧痛让她先将骨鞭收回,同时,也开始接着讲完那个未讲完的故事。
秦卿却摇头,“我大概也猜测到了什么,我说你只管回答便是了。”说完还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骨鞭,穆云澜只觉头疼。
“这骨鞭你当是放在了何处?”
穆云澜抬了抬下巴示意秦卿手中骨鞭。
“呵,这树木便是那位菩提净女吧。”
秦卿说道,已是十分确定的语气。
“对。”
穆云澜点头承认,他没成想到她会这么快便得知他藏匿秦卿的行踪,而胸口处的疼痛仿佛在时刻提醒他的身份。?
第88章 初见未来婆婆
◎ “行了,走吧。”
不知晃悠了的多久才◎
“行了,走吧。”
不知晃悠了的多久才终于停下,穆云澜站起身拍了拍,说道。
而此时那树木也纷纷退了去,只留下云撵重见天日。
秦卿跟着穆云澜下了云撵,看着四周啧啧两声,“饶是魔族也不过如此,这穷山恶水的地儿养出个你来也是不易。”
这四周皆是石崖丛林叠嶂,蛇鼠虫蚁触目可及,又阴冷潮湿,连日光都极其微弱能照射到地面来。
秦卿目露笑意,明着挖苦他,穆云澜点了点头,“是是是,哪比得上您啊天生丽质,貌美如花。”
秦卿挑眉,不再言语,示意穆云澜带路。
穆云澜走至一面厚石壁前,将手覆放上去,倏然石壁化为沼泽一般,秦卿看着从中伸出一只手指以甲为刃划破了穆云澜的手指。
红色血珠沾染在那手指上犹如蛛网萦绕而下,随即石壁下沉,露出五尺宽的铁门。
“走吧。”
穆云澜拿出一个黑色令牌放于门上凹槽处,门便应声而向内合二为一打开。
秦卿跟着他走了进去,一条悠长的石板路廊赫然闯入视野,而石板路边交替挂着红色灯笼,看上去格外诡异。
她小心谨慎的走着一边摸着肚子,就在石板长廊尽头处看着穆云澜又打开一道门,本想说一句谁知嘈杂的喧闹声骤然从门内如潮涌而来。
抬眼望去,那门内的景象竟觉得犹如京师一般,张灯结彩,不少的商贩身着奇装异服叫卖着,秦卿走近了才看出那些摊贩上买卖的除了她不曾见过的东西之外,大多都是人间所用之物,精巧的摆放着,琳琅满目。
“你们魔族人怎么还买卖凡人用的东西?”
秦卿不明问道,从云撵被围到现在穆云澜倒是十分淡定,似乎也不担心他私自藏匿如今被魔族发现了的后果。
“你也看到了,我魔族地处恶劣极地,不见日光,物资匮乏,是以为了改善子民的生活,便由族内一些常年混迹人间的子民与人间特定商贩进行购买。”
穆云澜边走边说着,有的人还与他打招呼,叫的也正是他这个名字。
“你真实姓名就叫穆云澜?”
秦卿觉得惊讶,毕竟得知他真实身份后便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然呢?”
穆云澜扯了嘴笑,“我从小便不爱读书识字,对我来说编个名字可是太难了。”
“……看出来了。”
秦卿顿时无言以对,两人就如此的走着,期间引来不少人直勾勾的盯着看,秦卿很快察觉这些目光都是朝她而来。
“他们这么看着我是因为我是凡人?”
秦卿开口问道,穆云澜摇摇头,“反正时间还长,我回头给你解释。”
“……”
路过一位老妪的摊子秦卿被摊上摆放的东西吸引驻足停留。
那摊上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块,石块上挂着晶莹剔透的珠串,但是吸引秦卿的却是一个状如狼型的赤色石块。
“喜欢这串子?”
穆云澜问道。
秦卿摇头,指着那石块,“老婆婆,这个石头卖吗?”
老妪点头,她似乎年纪大了手脚都十分缓慢。
穆云澜一听看向那石块,“你买个破石头做什么?还不如珠子来的灵力多。”
秦卿曳他一眼,没答话,她看着老妪将石块装好小心谨慎的递给她。
秦卿将东西接过来,从袖口中掏出碎银却被穆云澜截胡,“这可是魔界,用的可不是银子。”
“既然如此,这便给你换一下,你替我付了罢。”
秦卿拎着装有小石块的小布袋,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穆云澜摇摇头,一边给老妇人付了钱一边追了上去,嘴里低声念叨:“到底是谁被绑架了啊?和那和尚一个德行。”
接下来秦卿便是一边摸着那小石块一边走走停停,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好生安之,魔界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际遇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