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泛红的眼睛,李晟轩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让她心中觉得委屈。
她盯着他,心疼化成泪珠,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滑:“我委屈什么,明明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却从来不埋怨,你才是大傻子……你昏迷的时候我也没能在你身边陪着……”
“无碍,我知晓你是安稳的便好。”他手指温柔拭去她的眼泪,“我这般爱你,自是会将你接回我身边,旁人照顾你,我不安心。”
竹意笑着哭出来:“历史上也不见哪个皇帝有你这般恋爱脑。”
听了数次,李晟轩早已知晓她说的这词汇是何意思,便接下她的话:“是么,可我认为若是人能忤逆本性,一辈子只爱一人,从头至尾忠贞不渝,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定是可以做到,成为一个好夫君,那我也一定可以做到,成为一个好皇帝。”
“你真的认为一辈子只爱一人是忤逆本性?”她惊讶地询问,很难想象作为古人,李晟轩竟然会有这样超前的意识。
他不答反笑,虽然如今位高权重,可他嘴边的梨涡却仍然充满亲和力:
“阿意,我爱你,永生永世。”
竹意拨开珠帘,也对他莞尔:“谢谢你,轩轩,我也爱你。”
两人在这个平静的夜晚相拥,共同回忆从第一次见面到今晚怀抱的温暖,从不熟悉到最熟悉,从不信任到为他断指立誓……
困苦过、艰辛过、争吵过、流泪过,即便如此,但他们也从未放开彼此的手,相爱的人是这样,见一次面,对视一眼,汹涌的爱意便会让人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他。
“复仇的事情解决了,今晚睡个好觉罢,我明日不上朝,我抱着你到天明。”
“又燃安神香了吗?”
“不燃,日后都不燃了。因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那我试试。”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休息罢,今晚不会梦魇的。”
“嗯。”竹意乖巧应声,依偎在他怀中,今夜什么都没想,等待入眠。
而今晚果真如他所言,一夜无梦,她抓着他的里衣,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可以永远都不要失去他。
……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口中的皇后娘娘身后跟着两列宫女,出现在了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跟着前方带路的下人,她见到了瑟缩在角落里的李樽徽。
竹意命人打开打劳门,锁链响动声将里面的人吓得一激灵。
而李樽徽看见来人却毫无惧色,他蓬头垢面,双手双脚都栓着铁链,只有一双幽灵般的眼睛还在转个不停。
“怎么,死到临头都还在打鬼主意?”竹意眼神从头到脚扫视他一遍,嘴角轻蔑嘲笑,拳头却不自觉捏紧。
“死到临头?”李樽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确定你敢让我死?我看你怕不是忘了什么。”
她勾了勾唇角:“我忘了什么?”
闻言,他猛然从角落里奋起,凑到竹意跟前,双手揪住她的衣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威胁道:“你现在没有文心的下落罢?我告诉你,如果我死了,她也活不成!”
“放肆!大胆孽障!来人快保护娘娘!保护娘娘!”
李樽徽这举动将同行来的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喊人,只是竹意却只是轻微抬手,示意他们不要惊慌。
她看着李樽徽凑近的脸,身上一股恶臭扑鼻,漫不经心问他:“好啊,可以留你一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你哥被判了凌迟三千此事你可知?”她抬起右手,双指合并,在他胸口一点,他便被她的内力弹回原地,狠狠撞击到墙面,
“你有多爱你哥?文心的命也不是很值钱,你和你哥只能活一个,你选一下。”
“我死!我死!让他活!让他活!!!”一提起李颢懿他就激动不已,冲着竹意咆哮。
听见这个答案,她就满意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袖中掏出一封信函,两指一松,信函便落到地上:
“对了,李颢懿是知道但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既然你这么在意你哥,那我今日送你个礼物,让你见识一下我另外一个身份。”
说着话,她朝外面走去,看守看眼色顺势将牢门锁上。
“将李颢懿带过来。”她坐在凳子上,下巴扬了扬,示意下人将李颢懿绑到对面的柱子上。
李樽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拖着铁链子爬到牢门柱子后,将脸贴在缝隙处,崩溃地质问她:“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我不是选了吗?我说我愿意死啊!你放了他!!”
她自然地翘起二郎腿,努嘴摇摇头:“啧,你先看下地上那封信,看完再讲话。”
他瞪着眼睛怔愣了片刻,接着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湿润的枯草堆中捡起了竹意方才扔下的那封信,胡乱拆开――
【姐姐,我是文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霁王府的这些日子我成长得很快,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爱哭的文心了,我现在很坚强,给姐姐写这封信的时候我都没有哭,怎么样?姐姐一定会想夸我的罢?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已经逐渐了解我们王爷,我总算知道了他当初将我娶进府中原来并非真的对我有意,而是等着有朝一日用我来威胁你。但这也没关系,因为我确实对他一见钟情,哪怕在我发现他与珏军互通的证据后,他给我下毒将我毒哑,我也不怪他,因为我喜欢他,即使他做了些不对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讨厌他。不过姐姐不用替我担心,除了这件事以外,王爷其余时候都对我挺好的,若不是我知晓了他有心上人,他对我的好我几乎都要误以为他真的对我有意思了,哈哈。前几日有几名从未见过的人来将我带走,我猜测是他应该想将我藏起来威胁你,王爷的性子比较阴狠,我若是违抗他他指不定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我不怕他对付我,但姐姐也是我在意的人,我怕他会对付你。姐姐,文心不后悔当初要嫁霁王的决定,所以希望你也不要为我感到惋惜,文心别无所求,若是姐姐有空,望差人时不时回我老家,给我阿娘报一声平安。――文心拜别】
“你觉得一个有勇气敢跨越身份之别大胆嫁给心上人的女子,会懦弱到任你拿捏地步吗?”
“什么意思?”李樽徽捏着信纸的手剧烈颤抖,瞬间将那信纸撕个粉碎!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啊!!文心不可能死的!她最听话了,我不准她死她怎么敢的??!!”他抱着脑袋,吼完便哭了,弓下腰去,“文心不会死的,她很乖的……”
竹意在一旁冷静看着他,仿佛自己是个无事人。
她收到这封信的那天,也是这副神情,其实文心挺聪明的,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太倔强了。
她很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烟花是转瞬即逝的,但她一定要放一放,也不求什么结果,只为顺从本心,只为进兴。
这个时代亦有很多怕死的人,但大家却没有珍爱生命的观念,这就导致,也有一部分人尤其不畏惧死亡,小我说舍就舍,竹意不知道该评价她有魄力还是……傻得像头驴?
第153章 水晶栀子
◎永不凋零◎
“文心自杀了。”她淡淡陈述,似乎自己不在意一般。
而李樽徽的反应却让她十分意外,他弓着腰将头抵在地上,哭得极为痛苦。
竹意以为是文心的死让李樽徽失去了救李颢懿的希望,于是赶紧澄清:“放心,我刚刚让你做选择是逗你玩的,只是看下你对李颢懿究竟在意到哪种程度。不过好笑的是,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了李颢懿,我让他做选择,你猜他怎么选?”
“贱人!!”听她这样说,李樽徽即刻像一条疯狗一般从地上朝着她扑过来,只是被牢柱拦得死死的。
“诶呦,骂的真好。”竹意起身向跪在牢柱边的李樽徽缓缓逼近,“你也知道你贱啊?将乐卿推下井的人是你指派的吧?那日在太子府殴打晟轩的人也是你指派的!走私情报、给他吃绝命散断他手脚的也是你!”
她双眼猩红,眼底是波涛汹涌的恨意。
“李樽徽,你说生而为人,你怎么就如此歹毒呢?”
“贱人!!我杀了你!!”他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拼命地将手伸出牢柱想要抓她,锁链磕碰地响声刺耳。
此时,看守已经将李颢懿带了过来,将他拷在十字柱上,他发丝凌乱,脑袋无力下垂。
当李颢懿出现的那一刻,李樽徽的目光便一直跟随着他:“哥哥!哥哥!阿徽在这里……阿徽在这里,哥哥……”
李颢懿听见呼唤,手指动弹了下,随后意识转醒,抬头便看见装扮华贵的竹意低头挑衅跪在地上的弟弟。
“给我多拿几把不一样的刀。”竹意在李樽徽震惊的目光中,嘴唇一开一合,“这三千刀,我要亲自来割。”
“不!不!不要!我求求你,你割我,你割我好不好?”跪在地上的人见看守拿来刑拘,瞬间被点燃,他发狂地摇着纹丝不动的牢柱,一会给竹意磕头,一会拿头撞柱子,这骇人动静将宫女都吓到了。
竹意轻嘲一声,从托盘中随意摸了把趁手的小刀,来到李颢懿跟前。
他看着失去理智的阿徽,又看了看眼前的竹意,苍白笑了笑:“攸儿,我父皇、母后、弟弟都栽在你手里了,怎么你还皱着眉头不解气?”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从未爱过她。”
“不,子懿。我想问你,你爱过杜攸安吗?”问这个问题时,她眉眼忽然柔和起来。
他沉默了一瞬,疲惫抬眼:“很爱,一直很爱,你满意了吗?”
听见他的回答后,一旁的李樽徽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手颓废地从柱子上滑落。
竹意余光瞥了一眼李樽徽,但并未转过头去看。
“我一直很不明白,你分明如此恨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豁出性命救我?难道你在每一次下定决定救我的时候,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吗?”
她擦了擦小刀,眼神冷漠地像冰:“若不是乐卿,像你这种人我这辈子是绝不会跟你扯上任何关系的。为什么救你这个问题你问了我很多遍,现在我来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爱上我,再告诉你,我从未爱过你。”
“你赢了。”他带着眼泪笑,抖动身子带动铁链作响。
“我赢了吗?我不认为。”她将小刀比在他的心口,泪水簌簌而下,“我不在意什么位分,不在意李翰扬的陷害,更不在意你的生死。复仇了又怎样,你死了又怎样?你的死也换不来乐卿的复活,你该知道被心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感受,该知道失去一个极其在意的人是什么感受!”
她抚了抚他凌乱的鬓发:“你知道吗,先皇最失败的地方不是死在了我手里,而是他根本没有将他的两个儿子教好。”
“攸儿,早知是如此结局,当初在齐月楼我不会握住你的脚腕。”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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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着李樽徽的面将李颢懿生生片了三千刀后,李颢懿才断气。
而忍受不了这极大刺激的李樽徽,在没到斩首之日便在当日因过度悲伤心梗而亡。
竹意将片下的人肉薄片做成了一束栀子花,拜托寻莱将这人肉栀子嵌进水晶中,便永远不会枯竭。
乐卿的墓总算可以光明正大了,李晟轩命人将墓碑乃至城外的樱花园都重新修缮了一遍,她将这束栀子花放在她的墓碑前面,有些偏执地说道:
“你不是那么喜欢他?放心,这下让他永远陪着你。”
看着墓碑上写的碑文,秋风习习,竹意觉得自己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变得越来越爱哭了。
她坐在她的碑前,哭到筋疲力尽。
“怎么办,我很想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从天亮到天黑,她就像个无赖,瘫在地上,喃喃哭诉。
李晟轩便装站在远处,双手拢在袖中,看着心尖上的哭的肝肠寸断却并未上前安慰,这是属于她二人的独处时间,他一贯是不会去打搅她的。
他很宠她,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后宫便只有她一人,因为下官和太妃都知道宠皇后入骨,即便是有了建议纳妃的想法,也从未有人敢真正当着他的面提出,结果想都不必想,他断然不会同意的。
她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给了,钱财、珠宝、佳肴,爱。
可是阿意还是不开心。
他都看在眼里。
他曾经问过,为何苏家小姐会在她心中占据如此重的地位,他甚至还默默吃醋过,但当阿意说了来龙去脉之后,他的醋意便消失殆尽,相反,他是无比地感谢苏小姐,在阿意孤苦无依时,给了她生的希望。
只是,她这样一直郁郁寡欢下去也不是办法,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她这样消耗。
她曾说道自己来自另一个与此不同的世界,他利用权位之便为她寻到了一位神仙高人,今日带她去见见,虽然不确定这位高人是否能将死人真的复活,但希望可以对阿意有所帮助。
“阿意,与仙人约的时辰快到了,再哭一刻钟我们就离开好不好?”他走至她身边,蹲下身温柔揉着她的脑袋,将泪水打湿贴在脸上的发丝给她拨到耳后。
本来伤心欲绝的竹意听见他这句话感觉有些好笑。
她没好气地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耍横:“抱。”
李晟轩宠溺一笑,将她从地上抱到马车中,带她回宫中。
她在马车上累的睡着了,靠在他腿上,其实她不持剑的样子很柔和的,有时候也很像个小孩。
他轻拍她的肩膀,替她赶走所有梦魇。
……
晚上如约见到了那位神秘仙人,竹意打量着,感觉很平通,就寻常人的模样,并未察觉到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穿一身麻布素衣,听闻常年隐居,不外出。
乍一看不像神仙,没有仙气飘飘的感觉,但竹意也不敢冒昧,倒是李晟轩热情地招呼着老者。
老者对他不是很感兴趣,目光流转在竹意身上,问她个问题将她惊地一趔趄:“怎么样,喜欢这边还是那边?”
“什、什么意思?”
“听我一句,还是这边好吧?能做皇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个如此爱你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竹意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这是真高人啊!
她连忙缠着他问了好多关于穿*越的问题,不过老者却一个不答,只表明自己是为李晟轩的诚心所打动,来帮她复活苏乐卿的。
听他这么讲,她更加不可思议了,惊喜地看看李晟轩又将视线转回:“真能让乐卿活过来啊!?”
可高兴之余,她很快发现问题所在,因为她以为是那种电视剧的情节,毕竟穿越这种事都有了,如果真的有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