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甜水村也就到了。
跟房子千奇百怪的下洼村比,甜水村的房子看起来都差不多,又宽又矮的土坯房,离得远些,几乎跟地平线混为一处,看不出是个村子。
杨大壮在在村子的最西边,离部队也是最近的。
走到跟前,李大胜正要去拍门,苏星若却突然拉住了他。
“我听韩扬说,杨大叔在部队包活儿干,部队里头不搞打办么?”
她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儿的,隐约想起书里曾从女主的视角提过村里一户姓杨的人家,因为抓住了经济放开最初的机会,没多久就从最底层混成了村里人人都羡慕的对象。
就是不确定,这人是不是杨大叔。
李大胜被拉得一趔,笑着稳住身子,“嫂子,你还不知道呢?上头文件已经允许百姓们做生意了啊,以后没有打办这一说了。”
苏星若知道经济差不多该放开了,但却没想到,这消息竟然是从李大胜口中得到了确认。
一想到经济放开,女主借着先知和天时地利赚到了第一桶金,随后一笔一笔慢慢走向女首富的路子,心情一下子澎湃了起来。
算一算,女主这个时间,应该还被村里那渣男前夫忽悠着谈恋爱的吧。
她要不要先去刷一波存在感,帮女主提前认清一下那人渣的真面目……
李大胜拍了门,院子里很快有人应声。
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看年纪应该是杨大叔的老婆。
苏星若随着李大胜跟老人家打了招呼,杨大婶立刻笑着拉住了她的手,“闺女,一大早起来还空着肚子的吧?快进来,婶子给你熬的油茶,喝一碗暖暖胃。”
杨大婶的热情,弄得苏星若很有些局促,她尴尬得看向李大胜,可他已经进了院子,根本就没看她。
直到被杨大婶拉到桌子边坐下,苏星若才无奈的解释:“婶子,我最近总吐,不太敢吃东西……”
“我知道,我们家老头子跟我说了,你是韩连长的爱人,刚怀孕没人照顾,所以住到我们家来,我特意给你熬的油茶,就是我儿媳妇当初怀孕时候喝的,喝了暖胃还舒服,你先少尝尝味道,保准喜欢。”
因为奶奶的缘故,苏星若对于长辈的关怀,其实很难拒绝。
她尴尬得笑了笑,拿起勺子抿了一点油茶,虽然只有一小点,但酥酥香香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口腔,肚子像是接到了指令,立马也跟着闹腾了起来。
但苏星若还是有些犹豫,只是对上杨大婶满怀期待的目光,她这才捧起碗,大口喝了起来。
杨大婶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这一碗油茶,用的也是白面。
苏星若很快把一大碗都喝了个干净,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打了个饱嗝。
似乎是怕她尴尬,刚才她吃东西的时候,杨大婶就出去了。
苏星若正想出去找人,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伸出一根萝卜头似的小手指,在她的碗里刮了一下。
苏星若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桌子底下是个半大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瞧见苏星若看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但手已经又伸进了碗里。
“这样不……”话没说完,苏星若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想到刚才自己狼吞虎咽那下去那么一大碗油茶,顿时又有些懊恼。
这东西,他们自己平常在家肯定是不舍得吃的,家里有孩子,她怎么也应该给孩子留一口才是。
“你想吃,就出来吃吧。”虽然是自己的碗底子,但苏星若知道,这对于孩子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小男孩听见苏星若这话,就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捧起苏星若的碗,毫无顾忌得舔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苏星若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局促的站起身,正要去外头找杨大婶,她却先抱着个被子进来了,看见孩子在舔碗,直接就冲了过来,“狗娃,你跑这儿干啥,贵客面前你胡搞个啥子么!”
“奶,我啥也没干。”狗娃嘿嘿一笑,一弯腰就跑了。
“真对不住,孩子小不懂事儿,让你见笑了哇,韩、韩……”杨大婶支支吾吾,显然没记住苏星若的名字。
“婶子,你喊我小苏就行了。”
“哎!小苏小苏,这回我记下了。”杨大婶说着,拍了拍怀里的被子,“这是我儿子结婚时的被子,一直收着没舍得盖,早上拿出来晒过了,房间是我闺女嫁人前的屋子,走,我领你去看看。”
苏星若点点头,想接过大婶怀里的被子,可大婶却不肯给她,“你怀着身子,得精细着养,看你瘦得一点儿肉也没有,到时候生孩子也难,还是得听我的,多吃点儿!”
苏星若也明白,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生孩子确实困难。
可孕吐这个事情,她目前确实没能力去解决,不过杨大婶要真有办法,她也愿意听。
想到这儿,苏星若突然停住脚步。
她刚才放下碗到现在,好一会儿了,肚子里暖烘烘的,倒是一点翻腾的劲头都没有,难道这油茶真的止孕吐?
第77章 杨家的过往
苏星若惊喜的上前拉住杨大婶,“婶子,我没吐啊,刚才吃的油茶,我到现在还没吐。”
杨大婶却是一脸的自信,“我都说了,你肯定不会再吐,我是真的有秘方,轻易不给别人用的。”
这次,苏星若是真信了。
杨大婶家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整排屋子,一共就三间屋子,西边搭了个厨房,她跟杨大叔住中间,儿子媳妇住东边,西边这间原来是他几个闺女住,不过闺女都出嫁了,这屋里就一直放点儿杂物。
李大胜一来说要租她家屋子,杨大婶就忙活着把屋子收拾了出来,这会儿地面还有点湿漉漉的,不过床上和桌子上,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褥子虽然有些旧,却铺得平整看着也蓬松,还有刚才杨大婶拿进来的被子,也是晒得热乎乎的,比起部队生活区那除了房子什么都没有的家,这里显然舒服多了。
“婶子,谢谢您帮我收拾屋子。”
杨大婶拒绝苏星若帮忙,笑着把被子叠好,“哪里,我可是收了韩连长钱的,你别怪我赚黑心钱就行。”
苏星若不知道李大胜给了杨家什么价钱,但她觉得,肯定不是一个会让人吃亏的价格,况且她现在的情况,杨大婶愿意照顾她,那就是救她小命了,至于钱,买东西和买服务,其实是一样的。
苏星若就这么在杨家住了下来,一天三顿饭,杨大婶都会照顾她的感受来做,一般都是单独给她开小灶,毕竟全家一起吃白面,杨家的条件也还没达到那地步。
只是住下来以后,她才发现,韩扬先前说杨大叔夫妇可怜,并不是客套话。
老两口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在农村这样的家庭算是人丁单薄,受欺负是常事儿,但更倒霉的,是杨大叔的儿子因为一次意外,瘫痪了。
他只能躺在床上,靠人喂饭擦身,苟延残喘,要不是他残废之前已经有了狗娃这个儿子,苏星若真的不确定,这一家老小能不能撑下来。
现如今,三个女儿都嫁了人,老两口跟儿媳妇一起照顾儿子养孙子,在部队来之前,也就是勉强度日。
部队刚过来的时候,先是来村子找向导,没说钱的事儿,还让带路进戈壁,村里的男人都不肯去,那会儿,就是所有人都看不上的杨大叔站了出来。
再后来,部队决定在这里建驻地,需要帮工,这次说明了是有工钱,一群人乌泱乌泱的挤过去,为了抢名额还打架,当时就是韩扬跟赵丰国他们几个帮杨大叔说了话,才把帮工这事儿,整个给了杨大叔负责,杨家的生活这才好了起来,在村子里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卑微。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杨大叔自己助人为乐种下的善因,可他们夫妻俩,却觉得是韩扬他们几个帮忙说话的恩情。
孕吐解决以后,苏星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其实没有到需要人端吃端喝的地步,但杨大婶就是不放心,什么也不让她干。
身体舒服起来,苏星若也不是个能闲住的人。
家里的被褥、洗漱用品还有孩子的东西,她知道都得靠自己一点点置办,不过这里离镇子上挺远的。
她跟杨大婶聊起这事儿,老太太就说公社里有固定的集会点儿,也就是这俩月才重新放开叫大家贸易了,那边做被子的裁衣服的,别看刚恢复没多久,种类却挺全。
苏星若想去,但赶集得等日子,十天一回,上次才过去没几天。
这赶集的日子还没等到,韩扬先回来了。
算算日子,他这回出去也就不到一礼拜,苏星若原以为得十天半个月呢。
看着门口风尘仆仆,脸都晒得红肿褪皮了的韩扬,苏星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翻上来,好悬眼泪就要掉下来。
可韩扬却以为她是激动,咧嘴笑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哎呦喂!快进来快进来,我都没敢认,韩连长你咋成这样了啊?”杨大婶搬了个小凳子,上前直接把韩扬拽进了院子里。
韩扬倒也没急着坐,笑嘻嘻的走到跟前,拉住了苏星若的手,“还生我气呢?”
苏星若摇了摇头,她明白军人这份职业的特殊性质,“我就是没认出来,你现在这也太丑了。”
一白遮百丑,可韩扬如今,整个人像是被烤掉了一层皮,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黑一块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看起来真跟个野人似的。
“你嫌弃我了?”韩扬嘴一撇,装模作样的想掉两滴眼泪来装可怜,可脸上实在太干,他眼泪没掉下来,先皱巴着鼻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别说话了。”苏星若拍了他一下,赶紧进屋,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了雪花膏。
出来时,杨大婶正打了水给韩扬洗脸,可他脸上根本不是脏,是皮肤晒坏了,压根儿就洗不掉。
苏星若让韩扬老老实实坐着,她则拿出雪花膏,轻轻往他脸上涂,不敢太用力,一次只敢挖一点,薄薄的涂上一层,指腹感受着他脸上的凹凸,苏星若真不敢想,这些天他究竟去了哪儿。
“这东西涂着真舒服,你还有么?等会儿我给丰国他们也带点儿回去。”韩扬拿过苏星若手里的小瓶子,看着直新鲜。
苏星若撇了撇嘴,“就这一瓶,你拿去给他们用吧。”
韩扬点点头,直接给揣进了怀里。
只这一下,苏星若就猜到,韩扬又是偷偷离队,估计打个照面还得回去。
心里虽然有点不得劲儿,但她明白自己必须理解,于是笑着站起来,“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杨大婶直接就站起来往厨房走,“瞧我,高兴的都忘了,我去做!”
韩扬赶紧拦住杨大婶,“我不饿,说两句话还得归队,您别忙了。”说完他站了起来,拉着苏星若就进了屋。
没见过韩扬这样,苏星若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韩扬进了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报纸包成的圆疙瘩,直接塞进了苏星若手里。
“我升官了。”
第78章 原著里的渣男
苏星若一愣,但见韩扬眼神得意的像个孩子,又忍不住想笑。
“严肃点儿,这可是正事儿。”
苏星若赶紧清了清嗓子,“我没笑,我就是高兴。”
“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得经常往戈壁里头去,新发现了一个勘探点,就是你的那本笔记本里的线索上记的,江司令向上级申请了奖励,不过应该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下来……”
“等,等一下……我的那个笔记本?”苏星若还有点懵。
韩扬点头,“就是那个铁盒子,你在狼窝附近捡到的那个,那个笔记本的主人,韩克非教授,他曾经参与过咱们国家的导弹研究,十八年前不幸在戈壁失踪,如今能找到他的遗留下来的笔记本,也许是冥冥中,他在指引着我们建设戈壁吧。”
苏星若没想到,她捡到的那个盒子,有这么厉害的来头,立刻想到那本被风吹散了的笔记本,又有点惋惜起来。
韩扬安慰她几句,看苏星若捏着那个纸团子没动,就抢在了手里,“你这个女人,怎么跟他们说的不一样呢?拿到礼物你也不拆……”
苏星若正想反驳,却看到韩扬三下五除二把那一团纸给拆了个干净,里面露出崭新的一沓大团结,比韩扬的大拇指还厚。
“这么多……”苏星若直接被惊到了,她怕自己叫出声,赶紧捂住了嘴巴。
韩扬却把那钱一卷,直接塞给了她,“这是部队补给我的,过去两年的津贴,虽然两年前我上战场的时候,才是个小班长,但上头领导体恤,全按我离任时候的连长级别给发的,一个月是68块钱,应该不止24个月,反正我也没数,你自己有空了算算吧,我得走了。”
“等一下!”
苏星若赶紧拽住了韩扬,“你、你这回要走多久啊?”
韩扬愣了一下,“不不不,这回不去执行任务了,就是在军区,晚上我也能回家,不过你要不……还是先住杨大婶这儿?”
苏星若没说话。
韩扬以为她生气了,“家里什么也没,怕你会去吃食堂的饭再吐了,刘强他们问了,说是采购的家具和煤炉子,再有几天就能陆陆续续过来,到时候家里什么都有了你再回去,行么?”
他都是替自己考虑,苏星若没道理说不行。
见苏星若点头,韩扬这才试探的指了指门外,“那……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
杨家就在村边边,苏星若推开门,也就走了几步,看着韩扬恋恋不舍的扭过头,随后狂奔起来,心里暖洋洋的,比看到那一疙瘩钱的时候,还熨帖。
每个月68,一共24个月,这就是1632块钱啊!
头前那二百块钱,自己都有暴富的感觉了,这回直接翻了八倍,可不就是巨富了!
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还嫁了个大款。
看着韩扬渐渐消失的背影,苏星若拍了拍肚皮,孩子呦,这回妈去赶集,指定全挑好的给你买!
苏星若转身,正要回家去,却看到斜前方两个人影,拉拉扯扯的走到了麦秸垛后头,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
虽然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苏星若这些天在家,憋得实在是太无聊了。
刚好看见杨大婶的孙子狗娃在前头,喊了一声,就朝着麦秸垛跑了过去。
甜水村是一马平川,晒场也宽阔,十几个麦秸垛交叉摞着,跟个迷宫似的,孩子们最喜欢在这儿玩。
因为先看见了,苏星若也不算是埋头乱找,没过多远,就在一个背人的麦秸垛后,看见了刚才的那两个人。
还真是一男一女。
“庆来哥,我妈说了,彩礼不能少,你能不能跟你家人再说说,难道你真就想因为这个,咱俩的事儿黄了么?”
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