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盛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拍了拍陆终的肩。
陆终只觉一阵诡异,抖掉盛翎落在自己肩头的手。
“AA恋虽说不是主流, 但我能理解, 你们,加油。”盛翎一脸'没事儿, 我懂的'表情。
“你如果闲,不如好好说清楚8-26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终实在受不了盛翎的表情,在察觉重霄也同样有些不满后,也不知怎的,心里更加不愉快。
重霄也是如此,走向书桌,也不知道拿走了抽屉里的什么东西后,就离开了寝室。
关上寝室门前,重霄又看了一眼陆终,见陆终仍旧追问着盛翎8-26的事,想要使点劲儿把门关上,但也只是握着门把手的力道重了些,关上门时轻的好似没有人离开一般。
“倒也不是我不想说,只不过……”盛翎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他只要一想到8-26就觉得寒毛倒竖,“我不想沾上8-26的味道。”
“ 8-26的味道?”陆终重复了一遍,这和老生们的说法很相似,但她走到8-26门前的时候,没有闻到任何特别的气味,“具体闻上去像什么?算了,过会儿也要集合了,现在不是什么聊天的时候,我还得去换一身作训服。”
盛翎讳莫如深的模样令陆终停止了追问。
如果是什么军校传说、带些神秘色彩的传闻,盛翎必然不会如此,说不定还会当作谈资去炫耀,但如果是军校禁忌、涉及到了什么秘辛又牵扯甚广的各项事宜… …也难怪盛翎会有这样的态度。
陆终脑子里闪过许多猜测,她甚至想要再去一趟鲸族领地,去询问母心,8-26是否和鲸族也有关系。
新换的作训服与皮肤还需要磨合期,陆终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后颈被衣服磨得发痒。
“都站好了!下面进行分组。”被总教官瞪了一眼,陆终有些尴尬地放下挠着后颈的手。
总教官全副武装,她甚至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身形倒是眼熟。
将总教官正侧背都打量一番后,陆终确认在她住院期间,这人也曾去过医院,混在医护人员之中'看望'过她。
新生三十六人被分成了三个组,每组十二人,分别由百卯、于黎、狄澈担任教官。
“于黎上尉怎么也来担任今年的新生教官了?”
分队的名单放出后,趁着重新列队时的杂乱,队伍里对于教官的安排产生了议论。
陆终看向于恒,于恒就好似不认得于黎一般,不过他们也没有被分在于黎的队伍,目前看来还不会出现什么两兄弟正面爆发矛盾的情况。
“他们火之旗怎么还真的'抱团'了?”
意料之中陆终听到了其他队伍的学生对这次分组他们火之旗的原班人马被分在一起的不满。
三位教官等着学生们重新列队,对于这些疑问也都尽数听去,三人着装一致,都没有佩戴肩章,但已经能够让人通过三人各自不同的气质感受到他们后期教学、训练方式的差别。
“相信你们都已经熟悉我了,我是百卯,在你们第一天的紧急集合参观老生执行任务时,有部分人已经与我有所合作。”
百卯看着队列之中的陆终等人,背手而立。
列队完成后,全体新生都噤了声,等待接受命令。
百卯的队伍里都是陆终的熟人,她不难看出这样的分组是有意安排,但不知晓到底是谁的“有意安排”。
“今天将是你们全体新生非重大正式任务前的最后一次集体集合,往后的集合便会以小组为单位,在各自教官的领导下完成,当然,教官的这个称呼也只会使用到你们的新生训练完成的那一天,那一天结束之后,三组队伍之中会出现你们各自的新领队。”
百卯的话语掷地有声,新生们都高度集中着注意力,想要记下他所交代的全部注意事项和规则,毕竟百卯在紧急集合那天已经让这些新生感受到了他的“手段”,不想挨骂的他们自然要处处留心。
百卯这边的训话结束后,便轮到了狄澈,比起百卯很明显的性格特征与训话方式,她就显得冷淡又让人捉摸不透得多。
“无需多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听听你们的答案。”
狄澈扫视过三支队伍,眼神冰凉如刀,令人不寒而栗。
“假设,你们正在执行对抗系外生命体的任务,小组中有队友受伤,丧失行动能力,但此时敌方正在对你们进行追击,不能耽误行动时间,你们会对受伤的队友进行怎样的安排?”
队列之中鸦雀无声。
“你,回答我。”
被狄澈点名的人是陆终,如果说队列之中有谁是近期参与过最接近真实战斗的情形的人,那么的确也只有陆终以及她的火之旗小队。
狄澈的问题没有任何指向性,但陆终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尧光。
在试炼赛中,根据计划安排,尧光即便有概率被俘,他们也做好了营救的准备,如果不是虫族的突然出现,尧光本该在那些设置在营地周围的陷阱发挥作用时,从土之旗的队员手中被救出。
但虫族的不确定性,让火之旗小队的计划向着牺牲队友、断臂谋生的方向发展。
如果再给陆终一次选择的机会,在察觉有队友丧失行动能力后,她又会如何行动?
这是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狄澈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为了了解这三十六名新生的性格以及在战斗之中处理问题的方式。
同样也能够借此判断这三十六名学生更适合怎样“站队”,最终会追随怎样哪一位领导者。
陆终忍耐着后颈的瘙痒,因为要时刻保持军姿,注意仪表,她不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后领狠狠挠几下痒意产生的源头,只能转移着注意力,想着如何应对狄澈的问题,这也让被第一个点名回答问题而产生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在旁人看来,陆终面色如常,甚至有点儿寻常谈话时的自然,这不得不让队列中的其他学生感慨,敢在装备权限未完全开放的情况下直面筐蛇尾的陆终心理素质确实不一般。
“我会……”
陆终开口了,刚说出两个字就被狄澈打断:“我不需要你从过去什么类似的情形中给我答案,我要的是'新鲜的'答案。”
不懂狄澈的暗示的学生只会觉得狄澈想要一个有新意的回答,但陆终明白,连星、于恒他们也都听懂了狄澈的意思。
她要的是没有悔意的回答,不是从试炼赛中他们对尧光的处理方式而总结出来的回答。
狄澈在警告他们不要沉迷过去。
“报告!我会脱离队伍,带着丧失行动能力的队员进行隐蔽,直到队伍完成撤离,等待救援,或……”
陆终眼神中透着坚定和释然:“或阻拦敌人对小队的追击,战斗到最后一刻,与无行动能力的队友自行毁灭腺体与精神内核,毁掉肉、、体,防止尸体被利用。 ”
最后这一点,陆终针对性很强,直指有寄生能力的虫族。
如果被拥有寄生能力的虫族所利用,而借用她的身体潜入队伍,那么她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陆终看不出自己的这个答案是否令狄澈满意,而狄澈已经开始询问下一个人的回答。
有选择医治队友的,也有放弃队友以保证战力和转移速度完成任务的人,每种回答都没有让狄澈露出任何能够让回答问题的学生获取反馈的神情。
轮到重霄,他的回答却有些让在场的学生搞不懂了,不明白重霄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否在正面回答狄澈的问题,他说的是“放弃一部分,带走一部分。 ”
在集合之前,正巧在寝室中聊到过二次死亡的陆终却以极为敏锐的文字洞察力,猜到了重霄的回答的真实含义。
如果真如重霄所言,二次死亡的说法并非只是一种寄托思念的方式,而是能够被验证的意识保留形式,那么“放弃一部分,带走一部分”确实是保全整支队伍完整性还不会耽误任务进度的最好方式。
不过如此独特的回答仍旧没有让狄澈露出什么不一样的神情,她的问答还在继续。
“陆终!你受伤了!”
站在陆终身后队友一阵压抑着声音的惊呼打断了问答的进行,陆终碍于没有解散自由行动的命令,也不能随意扭头,但这阵惊呼却引起了百卯的注意。
百卯快步走向陆终这一排,扯开陆终的衣领,果然发现的异状。
“一、三队解散接受全面检查,二队进行隔离!”
只见陆终后颈处的皮肤已经与作训服的后领黏在了一起,一个个血泡缓缓伴着组织液向外渗出,因为作训服领子处的颜色皆为深色,被陆终的血液浸染后也并不明显,直到血液浸透这处的衣物,蔓延到浅色区域,这才被站在陆终身后的队友察觉。
于黎与狄澈将一队、三队带离后,这才重新返回二队这边。
“已经感染了,是尾孢。”
狄澈拿刀划开了陆终的后领,观察陆终被感染的伤口范围。
狄澈:“陆终除了接触过筐蛇尾还执行了别的任务吗?”
百卯否认,新生们的活动区域都在他们的监管之下,陆终没有什么计划擅自执行什么接触别的虫族或是系外生命体的任务。
“老生上午完成过对抗系外生命体的训练,上午的训练完成后,我也催他们去洗澡了,即便携带尾孢也……”
百卯说到此,不耐烦地暗骂一声:“估计见到他们这几个住在三楼的新生,嘴碎,闲得慌拉着她搭话了吧。”
尾孢怕水,体型微不可见,主体携带者多为系外生命体,只要接触后完成清洁,不会成功完成寄生,没想到陆终运气这么差,只不过是与老生搭了几句话就被当成了尾孢转移寄生的宿主。
“被尾孢寄生会奇痒难忍,直到迫使寄生者因难耐的瘙痒主动抓破皮肉,尾孢便会顺着伤口进行深入寄生,你倒是能忍。”
百卯看了眼听说陆终被寄生后瞬间拉开与陆终的距离的几个学生和想要凑近却被拦开的连星等人语气不耐,“愣着做什么!去医务室进行检查,确认你们身上都有没有尾孢或是别的寄生物。”
连星等人出于对陆终的担心,有些不想走。
“怎么?开学第一天就学会违抗命令了?”
百卯语气加重了些:“执行命令!”
陆终狠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靠疼痛压制着想要挠被寄生处的欲、望。
她很想拿刀将那块儿皮肉都给尽数切除。
“再忍耐一下,你这种情况单靠清洁已经没有作用了,等待血液与组织液缓慢渗出,痒意减轻后,就可以去做伤口处理了。”
百卯看着陆终忍得满脸都是汗,也有些埋怨自己第一天接手新生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出事的人还是陆终。
“或者,你要是实在挺不下去,可以去泡海水,一个小时。”狄澈出声,她只是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并没有将之当作真的可行的建议。
毕竟海洋的特殊性她也知晓,让一个新生去泡海水,是一个极为离谱的建议,但从对尾孢的研究数据中分析,在尾孢完成了初步寄生后,海水的成分也确实是相对高效的分离寄生的方式。
不过,为了全方面进行寄生清除,全身没入海水一个小时,还不能穿着潜游服、携带任何氧气补充装备,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
陆终应声。
“你确定?”
狄澈的神情终于变了。
第47章
海水没过头顶,盐度刺激着后颈因尾孢寄生而产生的伤口。
难受的不仅是寄生在陆终后颈皮肤中的尾孢,还有被剥夺了呼吸的陆终。
陆终会应下进入海水完成对寄生物的祛除完全是因为当时的痒意折磨的她实在无可奈何,但真进入了海水之中,新的痛苦也随之而来。
今天真不是什么好日子,陆终在心底苦笑。
痛苦只会被新的痛苦所替代, 但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时间被无限放慢、拉长,给了陆终一种渐渐走向静止的错觉。
百卯看着用于实验的海水缸中的陆终,习惯性想要脱口而出的“教育”话语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遇上陆终这样的学生,他实在憋屈。
放在往日,他教训那群老生的话语此时必然如夏季的瓢泼大雨,磅礴倾泻,不让他们长长记性、挫挫锐气,誓不罢休。
但面对陆终,他都把握不好“怎么说”“如何说”“说到什么程度”。
教训她警惕性差吧, 她一个新生还真不算警惕性差,如果不是因为老生主动拉上她搭话,陆终倒也不必遭逢此难。
教训她忍耐力不好吧, 人家又硬生生挺到血液与伤口组织液浸湿了作训服也没挠破伤口, 让尾孢趁虚而入。
教训她吃不了苦吧,她自己主动要求浸泡海水, 以求更快速完成寄生物的祛除, 恢复训练。
百卯不耐烦地“啧”了几声,牙根都咬得生疼。
果然不论是羲和上将还是羲和上将关注的学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说怎么还有人类会申请主动浸泡海水,原来是陆终。”
说话的是一位鲸族, 她推开门后摸了一把因为干燥而有些不适的手臂。
陆终透过海水缸看到了靠近海水缸后还敲了几下缸壁的鲸族,借助讯音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缸外, 巴勒纳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她挺不到一个小时。”
狄澈看着海水缸中的陆终说道。
毕竟是她提出的海水祛除寄生物的建议,她自然得在一旁看着,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起责任。
海缸被摆放在福切尔的鲸族生活区域,占地范围很广,原本是用于给需要长期驻守福切尔的鲸族补水、以原型休息使用,这一次还是专门向鲸族申请之后,才获得的使用权。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鲸族这么好说话是因为同样好奇如此胆大的人类究竟是谁,没想到这位鲸族本就认识陆终。
海缸之中除了陆终再没有别的活物,明明是海水、是上一次让陆终感觉拥有着无尽神秘与勃勃生机的海水,这一次却静得空灵、充斥着死气沉沉的压抑。
“巴勒纳,你还在吗?”
陆终再一次呼唤。
巴勒纳更加靠近海缸,回应道:“我在。”
熟悉的回应没有让陆终从那份压抑中挣脱,她感觉缺了些什么。
巴勒纳的讯音从缸外传来却同样刺不穿那快要具象化将陆终吞噬的死气沉沉之感。
她想要的是,生机。
是看得见、触碰得到、感知其存在之后如阳光倾洒己身的生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终感觉自己距离海缸之外愈发遥远,巴勒纳的讯音也难以被她捕捉。
访客系统提示众人屋外有学生申请进入,百卯看了一眼巴勒纳与狄澈后,开口道:“是重霄,难不成是重珀上校知道这事儿了?”
巴勒纳脑中浮现重珀那张面上看似与鲸族友好,实则处处防备、警惕的面孔,又搓了一把因为干燥而发痒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