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是呢，李姐儿那么好一人，小梅又这么努力，咱们得多帮帮她们。上次超市买菜，我还特意多买了点儿，算是打个小手。大家如果有空，也去超市转转吧，咱们这街道得团团圆圆的，不是么？”
“我也见天去多买着呢，可有什么用呀，咱们街道的老年人本来就多，也吃不了、用不了多少东西，现在都在网上买或者去那个大乐湖了。”
“哎……真是，太难了。”
乔浅在“信息集散中心”听着大家东一嘴、西一嘴的聊天，心里也差不多把李婶儿和小梅的事儿听得差不多了。
她也庆幸自己感觉还是比较敏锐，没有直接去问二人的情况，否则可能适得其反了。
但知道了情况，乔浅就开始想，怎么能帮到她们。
现在的人确实都不爱去线下买东西了，就连她这种刚到这个世界一个月的人也不外如是，线上采购确实方便、快捷。
乔浅还进一步了解了一下，这些阿姨们口中的“大乐湖”就是在几百米外新开的一家超大型仓储式购物中心，现在有空的人都会去那边买东西，很少有人愿意在这里买。
接下来的几天里，乔浅除了每天都去多买点菜之外，她还特意观察了一下。
李婶儿她们的超市其实进货源头都不错，她们的蔬菜蛋奶供货商很多都是从本地附近农村进的货，质量也算是不错，价格也便宜。
乔浅也去大乐湖溜达了一圈，尽管是带着想要帮助李婶儿的心，但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地方真好逛！
东西不仅种类多，还都很新颖，来自全球各地的食品、饮品、生活用品琳琅满目。
而且不光是东西多，宣传的也特别好，不仅在附近有铺天盖地的广告，就连线上也经常能刷到它。
不过乔浅逛完回家，还是理智重新归位，细细算了一下。
其实如果每天都在李婶儿这里买菜，不仅能节省下来路费或者配送费，还能节约不少钱。
尤其是现在这个街道的人们大多都是独居，那个仓储式超市虽然卖的东西都很吸引人，但不太适合年轻人自己购买，根本吃不完。
了解到这些信息以后，乔浅开始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本来想打电话问问邝知岱，毕竟这人看上去很有商业头脑的样子，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邝知岱应该很在意自己的时间，乔浅没什么能回报给她的东西，还是不别去打扰人家了。
乔浅就闷在家里苦思冥想。
而这时，大乐湖的一场促销会给了乔浅灵感。
大乐湖的促销会其实很简单，就在自己超市门口搭了个大台子，然后请了一些本地明星，在上面唱歌跳舞热闹了一天，顺便打折促销，听说60岁以上的老人过去，还能免费领一颗鸡蛋呢。
虽然这事儿听起来很简单，但效果却很不错，乔浅看当天大乐湖的人就多了不少，甚至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小区的人。
乔浅忽然心生一计——你会搞宣传，我就不会吗？
乔浅想，他们社区的特点是什么？是老人多啊。
而在这个时代，老人们都比较喜欢传统文化。
这方面，乔浅就比较有心得，上一辈子什么事儿她都做过，也在集市上帮人卖过货。
在古代大家都靠喊来卖货，而卖货的人多了，自然就“卷”了起来，愣吆喝肯定会被人嫌烦，于是开始有各式各样的唱词。
这些唱词本身其实就是民间文学和口头传统的组成部分，有些甚至流传了下来。
乔浅想了想，其实现在的宣传主要有两个方向，要么就是宣传李婶儿家里的状况，要么就是宣传货物的东西。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李婶儿的家庭情况，自然是想去哪买去哪买。
但是，乔浅想，也不必要让他们都知道，否则李婶儿也会有很大负担，靠街坊邻居的支持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乔浅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路。
当天晚上，乔浅就在家里想了很多“叫卖词”。
其实她也完全不知道这方法行不行。
但隔天是周末，不如就去试试。
……
一大早，乔浅就到了超市门口，看着李婶儿锁上了店门，推着女儿往出走。
原来她们要在今天做康复治疗，这都是定死的时间，没法改。
乔浅想了想，干脆就说自己缺钱，能不能帮她们看店，一小时给她十块钱也行。
看乔浅来买了这么多天东西，李婶儿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反正店里也有公安24小时联网的监控，想来乔浅也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等李婶儿和小梅走了，乔浅就搬出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小超市门口。
正好，上午的太阳也升起来了，小区的人也多了起来。
乔浅清了清嗓，原地开唱：
“哟，走过路过莫错过，听我一唱您就知道，
这鲜菜从郊外直送来，青菜白菜都新鲜。
苹果红来桃子甜，水果柜里好货连连，
枇杷香梨水蜜桃，每一口那都是甜……”
哎呦，这是哪传来的歌声？
家住一楼的张阿姨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望着。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容貌很艳丽的女人，竟然站在李婶儿的超市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唱着曲子。
张阿姨眼神儿不太好，赶紧叫来丈夫，问她：“你看这人，像不像是咱女儿特喜欢的那个乔浅？”
她丈夫眼神也没好到哪去：“看着像。唱的是真不错啊。”
张阿姨当机立断：“快换衣服！出去看热闹去！”
虽然乔浅控制了音量，保证只有路上的人能听到而不会打扰到楼里的住户，但很快，街坊邻居们因为听不清乔浅唱什么，都像张阿姨这样，被这意外的演出吸引了出来。
他们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位好看的女人为何会出现在小区的超市前。
乔浅也不怯场，继续唱着：
“瞧这猪排骨骨头肥，来自远方草原的喂。
炖汤焖肉随您挑，保证营养又美味。
鸡翅膀儿腌着卖，蒜香辣味特别美，
烧烤煎炸两相宜，保证吃完心里。”
听乔浅唱这段，张阿姨乐了：“小姑娘，你家猪是在草原上养大的呀！”
而这是乔浅一早准备好的互动，就等人问，立即接唱：“哎，我家的小猪好旅游，还去过那四川和熊猫打保龄球！”
这话一答，现场都笑了，气氛一下就热起来了。
乔浅接着唱，听到不少人开始讨论起来：
“她唱的那个新鲜的鲈鱼，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啊。”
“听她唱完就想吃茄子了。”
“走，去买点，今天中午咱们家就吃乔浅唱出来的这个菜谱，看看是不是真的和她唱的一样好。”
瞬间，不少人涌入小超市。
而在不远处，岳识青也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
她就住在隔壁小区，本来是打算去大乐湖采购一些东西的。
刚刚听到这人唱卖唱词，听到只觉得声音耳熟，但一走近，越听越觉得调子熟。
——这不是她第一世那个时代流行的曲子吗？
第26章 巧合
带着120%的好奇心，岳识青走向了人群所在之处，定睛一看。
——竟然真的是乔浅？
卖货者会用唱词帮助自己卖货这件事虽然在算得上是全国各地都盛行，但毕竟是口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极具地域性。
每个地区习惯用的卖货唱词都是不一样。
而乔浅现在用的古朴的曲调，特别像是岳识青第一世听到过的。
这一下就把岳识青拉回了那个时代。
那是大沣朝，金平城。
那时候，她的名字还叫岳春花。
从她的名字叫就可以看出来，她的人生都透露着一种随意。
她生于一个流民家庭，颠沛流离，母亲早逝，父亲带着她一路逃荒，一直都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可那时候的她生性乐观，心中没有丝毫愤世嫉俗，甚至，她对周围的苦难也视而不见，总是带着一脸天真的笑容。
她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随着姐姐们一一被嫁入豪门，她也开始幻想着自己穿上绫罗绸缎，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心中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对每一个愿意倾听她梦想的人都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憧憬。
然而，命运对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一纸契书签下，她被卖进了太监府。
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所谓的逃荒，所谓的“把女儿嫁入豪门”，不过是为了找寻机会卖掉自己的女儿们。
而她的价格，甚至也只够父亲和弟弟吃上几天好饭。
她每天被太监折磨，生不如死，终于，找了一个机会，她逃了出来，开始试着寻找自己的那三位姐姐，她想知道她们过得如何。
可随着她一点一点寻找，她才知道，原来三位姐姐都早已香消玉殒。
她们嫁过去根本也不是在做太太，只是在做那些豪门爵府的玩物，那些人根本没把她们当成人。
她觉得人生无望。
但就在这种巨大的绝望之下，她遇到了那个叫“清浅”的小女孩。
清浅全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瘦的像个小猫似的，但眼神却格外锐利，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精明——还有一点不甘和愤怒。
春花几乎饿晕了，而清浅虽然看上去不想搭理她，但她还是与自己分享了她的“宝藏”——几块干硬的糕点屑和两块半破的铜板。
这是她和清浅友情的开始。
后来，冬天就来了。
冬天对于她们这种人太难捱了。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们蜷缩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试图在冰冷的石板上找到一丝温暖。身无分文，饥饿和绝望几乎让她们放弃了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邻近市集的喧嚣声。
交易、讨价还价的声音在深夜的空气中回荡，让她有了一个灵感。
她记起了自己曾在太监府中的生活，到处都是华丽的物品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她提议说：“清浅，我们何不自己找些东西卖呢？我们可以像那些商贩一样，赚些铜板，不再受冻受饿。”
起初，清浅对这个提议感到迷茫，但她脑筋转的很快，清浅带着开始收集那些被大户人家遗弃的小物品：缺口的花瓶、碎了的碗、甚至是捡拾的野果和草药。
这些微不足道的物品在她们手中被赋予了新的价值。她们清洗、修补、擦亮，然后在街角的小摊上摆出这些“宝物”。
开始的时候，她们遭到了许多人的嘲笑和鄙视，但她们不屈不挠。
岳识青用她那曾经在太监府中偷学到的一点点技巧，创造了简单的宣传歌谣，而乔浅则天生一副好嗓子，脑筋也灵活，竟然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唱的跟花儿一眼。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们的小摊逐渐吸引了一些固定的顾客，而她们收集的货物也开始变得更为多样和有价值。这才算是不用再忍饥受冻。
岳识青想，那段日子，可能是几辈子里最快乐、简单的日子。
她遇到的一切不公都是因为被契书诓骗，因此想要识文断字，但识文断字之后，在后面的轮回之中，她逐渐明白世道种种，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种快乐了。
“识青？你怎么来了？”
乔浅的声音把岳识青拉回了现实。
岳识青看着乔浅，思绪万千，却怎么也无法把现在这个自信、强大的人和当年的清浅联系在一起。
会是她吗？
这是不是太巧了？
乔浅好不容易得空喝了两口水，又问：“想什么呢？你怎么过来了？”
岳识青思绪回转：“啊，我住附近，本来想去大乐湖买点东西，没想到会碰到你。”
“这样啊，”乔浅问岳识青，“既然来了，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岳识青：“什么忙？你说。”
“帮我招呼一下客人们呗，”乔浅说道，“帮她们结个账就好。”
她一个人又唱又卖，还真有点忙不过来。
岳识青点头：“好。”
……
李婶儿和小梅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家的小超市，吓了一跳。
她的小店往日里安静得只有几个零星的顾客进进出出，现在却热闹非凡，仿佛成了集市的中心。
顾客们围成了一圈，有的挑选着商品，有的则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
她和小梅走到收银台，只见乔浅和另一个女孩正在配合，一人招呼客人，一人给她们结账并细心讲解一些食材、用品的独到之处。
两个人都笑着，配合之间还有一种特别奇妙的默契感。
李婶儿和小梅愣了半天。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婶儿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一位拿着新鲜蔬菜的老阿姨转向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李婶儿，你真有福气啊！这俩孩子，一个唱一个帮。乔浅那孩子的嗓子简直是天赐的，唱出来的东西谁听谁想买。”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阿姨兴奋地对她说：“李婶儿啊，这个乔浅小姑娘，唱得真是太好听了！她的声音有种特别的韵味，让我想起了以前街头那些卖艺的！”
“啥卖艺的，人家叫卖货郎，”旁边的李老头说道，“我看这小姑娘绝对有戏曲底子，还特会推销，我本来过来只想听听，没想到就买了两斤排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