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表演终于结束了。尽管现场观众给予了掌声,但姜瑶却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心中充满了失落和自责。
评委们给出的打分依旧不错:97分。
这几乎已经是节目中出现过的最高分之一了,但因为有Shine4U珠玉在前,显得就有些尴尬。
姜瑶下台之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抽离感。
舞台上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在此刻的姜瑶看来,无异于凌迟之刑。尽管她微笑着向观众致谢,内心的波动却是无人能知的。
她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当她走下舞台,回到了后台的那一刻,那种压抑和失落几乎让她窒息。
气氛凝重。姜瑶还未来得及平复刚刚舞台上的情绪,她们的经纪人程大海便快步走了过来,脸色严肃,把姜瑶单独叫到了外面。
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程大海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投下的阴影覆盖了姜瑶微弱的身躯。
“姜瑶,你今天的表现很让人失望,”经纪人的声音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般刺入姜瑶的心中,“我们准备了那么久,就为了这样的结果吗?你知道你的失误会给团队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姜瑶低着头,她的手紧紧抓住裙子的边缘,指尖发白。
“我……我没有……”话语在她的喉咙里打转,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她知道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在那个瞬间的失误面前似乎全都失去了意义。
经纪人看着她,极其失望地摇摇头,“你需要反省,我们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失误。7na要的是完美,你给我的是什么?你还配做艺人吗?”
言语之间,没有一丝安慰或理解,只有裸露的责备和不满。
随后,经纪人转身离开,留下姜瑶一人在昏暗的走廊。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心中的自责和焦虑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曾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够承担起领导一个女团的重任,但此刻她感到自己脆弱得像是一片即将破碎的玻璃。
“你还配做艺人吗?”
这话横亘在她心里,让她开始了无限的自我怀疑。
今晚,她从人格到能力,似乎都经历了一次考验。
而这考验的结果,就是她不及格。
她蜷缩在角落里,孤独而又无助。
就在这时,乔浅和明潋走了过来。
她们刚刚在台下观看了7na的表演,看到姜瑶失误后的情况,便急忙来到后台关心她。
“你还好吗?”乔浅轻声问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明潋也紧随其后,她比乔浅更直接些,坐在了姜瑶旁边,拍了拍她的后背:“舞台上谁还没个失误呢,别放在心上。”
姜瑶抬头看着她们,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她尝试着微笑,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我只是……有点难过自己没能做到最好。”
乔浅也坐到了姜瑶的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明白那种感觉。”
在上一世,她经历过无数舞台,也偶有失误。
她太了解这一刻姜瑶的心情了。
“你知道吗?人是会有失误的,每个表演者都会有失误,这并不罕见,”乔迁说道,“更重要的是,找到失误的原因,然后再改进,而且,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粉丝们是不会因为你的一个失误而放弃对你的喜爱的,你要相信自己。”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失误”对于每个表演者来说都是一门必修课。
上辈子,乔浅觉得表演者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自我排解,所有的自我怀疑和自责都是必要的,这就是表演者的必经之路。
但在这一世,她觉得,也许表演者不应该只靠自己扛过去。
语言其实是苍白的,但有的时候苍白的话也有存在的必要,它能传达出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我在,你并不孤独。
乔浅和明潋还对她说了很多话,但其实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里,她们都陪在姜瑶身边——在外人看来,也许她们应该是竞争关系,但其实她们的关系非常微妙而又紧密,紧密到三个人自己也并不能清晰地梳理这种关系。
但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了。
姜瑶听着,在某一瞬间忽然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往往都是在某一刻成长的。
她起身,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谢谢你们,我想我现在好多了。”
明潋怕她只是推辞,但乔浅明白,这时候,她应该以及获得了一些力量,自己好好想想了,于是轻轻拽了明潋一下,明潋便也没再说什么。
她和二人道了别,离开了。
现在走廊里,只剩下明潋和乔浅了。
明潋看着乔浅,思绪非常复杂。
乔浅也是。
“那个,乔浅,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明潋不愿意自己再被各种想法折磨,主动对乔浅说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乔浅看着她,其实对这句话早有防备,于是她点点头,说道:“我也是。”
第40章 祭天
空气轻微凝滞了片刻。
明潋忽然如释重负地一笑:“啊,我就猜你也是。”
乔浅也点头:“我也一直觉得你是。”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潋开始讲起她上一世的故事。
其实也乏善可陈,大概就是她生于一个将军家世,可惜因为自己是女人身,即使拼命练武也没有用武之地。
直到山河破碎,她被敌军掳走,囚与营中,这才有了自己浑身武艺的用武之地,她屠杀了对方敌营的所有人,对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下手格外严重,仅此而已。
之后,她便受到天道惩罚,被罚入了这本书。
不过这本书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
所以,明潋讲的时候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不过乔浅听着,心中还是难过不已。
明潋的上一世,真的好难。
但她却依然还是如此乐观、快乐。
讲完之后,明潋看向乔浅,问她:“你呢?你上一世的故事是什么?”
乔浅梳理了一下情绪,刚要开口,忽然看到眼前闪过去了一个人。
这人的外貌……
乔浅觉得无比熟悉。
……
王乾成是来找程大海的。
他是程大海的老板,华城娱乐的投资人,可以说是这个娱乐圈最大的资本家之一了。
程大海见他就显得特别虔诚。
王乾成今年四十有余,一身西服爽利,看上去不怒自威:“你们7na演砸了?”他直接问道。
程大海差点跪下了。
“王总,对不起,”程大海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我已经严厉批评过她们了!保证之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王乾成坐着,玩弄着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玉镯子。
程大海虽然紧张,但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每次见到王乾成,都看到他在玩着这个镯子。
王乾成又问:“你觉得Shine4U怎么样?”
程大海有些不解对方的用意,问道:“哪个方面?”
王乾成:“人的方面。”
“呃……她们四个队员还都是挺有实力的,”程大海分析道,“每个人的特点也很鲜明,乔浅是vocal,明潋dancer,岳识青是rapper,邝知岱全能外加门面……”
王乾成点点头:“那你觉得她们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奇怪之处?
程大海还是不太理解,只能摇头:“没什么。”
“哦……”王乾成顿了顿,“你觉得她们是这个时代的人吗?”
“啊?”程大海更是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吗?”
王乾成沉默不语。
他一直很担忧,但又有点兴奋的事,可能发生了。
也许,这是世界不止有他一位转生者,还有别人。
乔浅和明潋。
他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乔浅。
那个破坏了他全部计划的女人。
王乾成神色冷淡了下来,但很快,他对程大海说:“无所谓了,你专注你的7na就好。”
程大海已经出了几身冷汗了,此刻只想赶紧把这尊佛送走:“好的,我知道,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岂料,王乾成脸色一变:“不是要更加努力,而是更加严格,你不能把她们当人用,她们就是商品,你懂吗?”
程大海也是头一次见到王乾成着急,更是头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么直白的话,一时间有些僵住了。
“你知道有很多小艺人受不了压力自杀吧?”王乾成一脸玩味,“你得往那个方向努力,明白么?
程大海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但此刻只能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王乾成也不多停留,转身离去。
……
而二人刚刚的对话,都被乔浅听到了耳朵里。
她刚刚看王乾成就觉得眼熟——并不是长得和她认识的某个人相似,而是气势、气质与举手投足之间的感觉,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
那是她死前看过的最美的一场大雪。
也是她这一生中最好的一次表演。
那天乌云吞没了半边天。
金平城里的人都知道,大雪要来了。
破瓦寒窑里的老妪冻得浑身关节都疼,却不敢喊疼,怕在过年的时候喊疼,明年还要再疼一年。
于是,她们说,冬天都难熬,熬过去就好了。
几里之外,金平成的中央,威严的高墙挡住了呼啸的风。
九五之位的男人穿着皮裘,热得冒汗,正和他的大祭司说:“瑞雪兆丰年,这雪越大越吉利哇!”
说着,他伸手去接,想要第一个碰碰这份吉利。
而这场大雪的第一片雪花,却落在了不远处一位少女的发梢上。
那人,就是乔浅。
她头戴神相面具、手持麦穗和鼓槌,站在祭坛中央。
竹笛呜咽,声声断断,很是哀怨。
乔浅却只是站着,微仰着头。
皇上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人的仪态,太傲气,不柔美,不如他的妃子们。
咚咚!
鼓声乍然响起,继而如炒豆般砰砰作响。
顷刻间,竟把竹笛衬得如涓流汇海般狂放起来。
乔浅和着音乐,忽然跃动,动作很快张扬起来,大开大合,衣裙下摆肆意纷飞,在空中绽开。
如同振翅的雌鹰一般。
皇上眉头立即就展开了,他本来热得昏昏欲睡,竟然清醒了。
他眼前真的有好多色彩!
乔浅跳的是河湟傩戏,这是从草原与谷底之中走出来的文化,母亲河就从那里出发,透着野性与生命力。
锣鼓强劲,乔浅舞姿愈发雄健,长袍袖口大小十数块三角旗挥舞起来,如同烈焰。
旁边的大祭司却暗叫一声不好。
这是男人的傩舞,不该女人跳的,牝鸡司晨,怕是要倒反天罡。
后宫嫔妃们倒看得开心。
更准确地说是羡慕。
爱斗的、爱吃的、爱家族荣誉的、爱皇上的……此刻忽然对视了一眼,统一了。
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啊?
她们平生第七百次想,如果自己没进宫能做什么。
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想去做一个舞者。
能跳的这么有力、这么磅礴,有这么一个瞬间,足够了。
哪怕吃再多苦也认了,在哪又不是吃苦呢?
咫尺之隔,皇上却看不懂,愣看,心里只觉得热,怕是要长痱子。
大祭司急了,走上前,口型喊道,别跳了,不吉利。
说着,他就伸手招呼侍卫。
侍卫们却都看着祭坛中间的色彩纷飞,没人搭理他。
岂料乔浅忽然安静下来了。
鼓声也很懂事的停了,只剩下竹笛如泣如诉。
“黄河岸,十三乡,出了个贤良方四娘……七岁跟娘学针线,十二上锁进绣房……”
“正月里,是新春,正是余家来定亲……上穿移交龙凤袄,下穿山河地罗裙……”
乔浅敏锐捕捉到了“出资者”的要求,开始做一段女人“该”做的表演。
隔着面具,大祭司都能看到她那双锐利的眼睛。
“方四娘,未上床,婆婆教我绣花样……公公打,婆婆骂,尕小姑来拔头发……”
“六月里,热难当,一日三餐下厨房……四娘推磨又抱柴,东方发白日上来……”
“十月里,十月一,家家户户送寒衣……人家寒衣送坟上,四娘送在半路上……”
曲调旋律婉转起伏,不少嫔妃、宫女们开始抹起眼泪。
即使养尊处优的,但谁还不认识一个“方四娘”?
至于皇上……。他没听懂唱词,但却有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