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出了一点事，今日还请沐阳少爷在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老奴回派专人伺候，还请沐阳少爷见谅。”
“出了什么事？”
“主人家的事，我一个奴才可不晓得。沐阳少爷只要今日不随意离开便可。”管家不想再啰嗦，一挥手一群人鱼贯而入，直接守在了屋子四角和门下，“今日事情诸多，老奴就不打扰了，这就先告退了。”
“沐阳少爷请回！”
乔沐阳站在门前沉默许久，不发一言转身关上了房门。
这是想软禁他？
“娘那里一定是出事了！”
他危险眯起眼睛，大脑急速转动想要想出一个合理的对策。
苏君尧他们出手悄无声息，除了文氏病得蹊跷以外，没有走漏一点风声，等乔沐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落入下风的乔沐阳不甘心，但是又无可奈何。
思来想去，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
他一把挥落茶具，再也没有了往日气定神闲的样子。
“怎么会是这样……”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曾经有一道声音告诉过他，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的人生不应该变成这样。
他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
一定可以！
苏君尧带着人证物证去了大理寺。刑部派去荆州和禹城的人也传回来密信，事情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
何大人拧眉与属下看完了所有卷宗，将事情经过全部梳理了一遍只觉得心惊。
母女二人筹谋十几载，杀亲夫、亲姐和族人，为了有朝一日代替侯府后人继承侯府？
这么荒诞的想法她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更离谱的是这一大家子还被骗了这么多年？
“可真癫啊！”
何大人感慨到一半突然跟苏君尧视线接触，他立刻捂住了嘴。
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苏君尧：“我也觉得挺癫的。”
“不知何大人想要何时审理这件事？”
何大人处理正事的时候一脸正色：“现在人证物证齐全，本官现在就命人前去将文氏和郑氏捉拿归案！先将人压入大牢，等刑部的人回来之后四案并审！”
“有劳何大人费心了！”苏君尧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对心狠手辣的母女千刀万剐！但也为自己的母亲感到不值，一心所为的亲妹妹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对她。
见苏君尧脸色不对劲，何大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各种案件见的也多了，人性险恶，不是只言词组可以表述的。
“苏大人节哀。当务之急是尽快严惩凶手以慰令堂在天之灵！”
“有劳何大人了！”
何大人办事干脆利落，立案缉凶，当场就带人去了文阳侯府捉拿文氏和郑秀兰归案。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文阳侯府时，郑秀兰已经和文氏打起来了。
阿三和阿四在门外面守着。十三吩咐下去要给她们留口气，可没说打架也要管。阴差阳错之下已经达成了啾啾想要见到的狗咬狗的场景。
文氏现在脑子不清楚，一会清醒一会胡涂，说话也不经过脑子。什么话她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
勉强维持了多年的侯府夫人端庄姿态在这一刻还是露馅了。她还是那个荆州城里面卷着袖子和丈夫粗俗对骂的女人。
扯着郑秀兰的头发和她互殴的时候也半点不讲母女之情。
郑秀兰暴怒：“松手！你这个疯婆子！你知不知道我和沐阳要被你害死了！”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文氏：“我是你娘！”
郑秀兰可不吃这个亏，翻身将文氏压在身下，这几天她也吸入了不少迷心草，逐渐失去理智，握在文氏脖子上的手也在不断收紧。
让她死了……
她死了就能解决一切了！
死！
“砰！”
大门被一脸踹开，何大人带人冲了进来地时候文氏已经瞳孔涣散开始失去意识了。
他怕郑秀兰真把人掐死了，一脚将人踹开，宝剑落在郑秀兰脖领上：“大胆郑氏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将她们都给本官拿下，收押待审！”
第110章 恩典
一阵嘈杂，一瞬之间文氏和郑秀兰就被人套上锁链推搡着出了竹园。
苏君尧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她们母女在官差的禁锢之下踉跄离开。他回头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曾经合家欢乐的场景仿佛在眼前一一浮现。
他抬手拭去眼角的一滴泪朝着前看过去，正好跟回头张望的文氏视线相触。
文氏目光闪躲，此时脑子中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冰凉的铁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荒谬的一生。
她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人按住了头强制拧了回去。
整个府中只能传来郑秀兰暴躁的怒骂诅咒的声音。
下人们都躲起来不敢露头生怕触了主子的眉头，突然主院发出一声哭嚎，随后传出老管家惊恐的叫喊声：“不好了，侯爷昏迷了！”
京城已经迎来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天空都仿佛要被撕裂开一道口子，倾泻而下的大雨几近要将整个京城淹没。
京城百姓说这是老天爷开眼在替文阳侯府的老夫人鸣不平。
文阳侯脱衣摘帽，一袭里衣冒着大雨三跪九叩向着皇宫而去，没一拜就高呼一声：“求陛下为臣妻做主！”
待至宫门额前还有未被雨水冲去的血迹，身后跟着的是苏家儿郎。
宫里已经听闻这件骇人听闻的惨案，又闻文阳侯祖孙三代一路跪到宫门前更是大惊。
景明帝派刘公公将人接进正阳宫，刘公公连伞都来不及打，带着小太监们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门前，一个箭步上前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文阳侯。
今日文阳侯要是倒在宫门口，明日那群不怕死的言官又要一言不合就撞柱了。
“侯爷快随老奴进宫吧，陛下已经听何大人说过此事，陛下英明一定会给侯夫人一个公道，这对恶毒的母女一定会有报应的！”
文阳侯声音沙哑，将刘公公的袖子拧成一团。他这一生铁骨，这跪君王，今日从光耀侯府一路跪到宫门前，拜天拜地拜君拜妻，只为老妻沉冤得雪。
“老臣叩谢陛下！”他声音颤抖但是却铿锵有力，仿佛在问天上的人是否听见地上的人已经为她求了一个公道。
刘公公是真怕文阳侯倒在了皇宫中，冲着苏君尧使了个眼色想要将人扶上步辇。
苏君尧在另一边扶住他爹的胳膊，微微摇头：“我爹他……公公，我怕是也劝不动他。”
小老头的倔脾气苏君尧是一清二楚，说要叩拜面圣，不见到陛下是不会作罢的。
刘公公也正是清楚文阳侯的脾气才担忧的。老侯爷岁数也大了，年轻的时候战场杀敌无数身体亏损的厉害。他们可不能让功臣倒下。
“侯爷，不如随老奴乘坐步辇进去吧。圣上正在正阳宫等着呢。”
文阳侯脸色苍白，眼神却坚韧：“替老臣谢过陛下。劳烦公公扶老臣上辇了。”
刘公公也顾不上惊讶倔脾气的老侯爷今日这么想得开，立刻将人扶上步辇。因为怕他反悔，刘公公立即让抬着步辇的小太监朝着正阳宫而去。
以前的文阳侯或许真的会一根筋跪到正阳宫前，但今天天不亮啾啾就让人带着下人找到了他。
小团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强撑着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的蹭着无声安慰他。
啾啾的心声说只有他健健康康才能去荆州接回祖母的骸骨。老妻生前太苦，死后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异乡甚至连块正经的埋骨地都没有。
在没有将老妻未能安息之前他绝对不能倒下！
景明帝站在大殿前，顺着屋檐落下的雨珠不可避免地溅在了龙袍上。
后面垂着头的小太监看见了却不敢出声，只盼着刘公公赶紧回来。昨天燥热，今天降温，一冷一热若是陛下龙体有损是他们十条命也赔不起的。
正阳宫的大殿内大理寺的官员已经将所有证据呈上，几人默不作声站成一排等着陛下指示。
何大人不紧不慢走到景明帝身后劝他进殿：“陛下莫要担心。”
景明帝回过神：“朕知道文阳侯是个懂分寸的人。只是朕在想，在朕眼皮子底下都能出现这种偷天换日的事情，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又会有多少这样的人间惨剧？”
何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对此深有感触，他低声回答：“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大周律法存在的意义，也是我等为官的意义。天下不公事自然有我等为陛下分忧。”
景明帝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爱卿好觉悟。文阳侯夫人一案朕亲自审理，文阳侯为大周奉献了大半辈子，却在朕眼皮底下让人将他妻子谋害了去，还险些搭进去整个侯府。”
“若是不能严惩这两名毒妇朕寝食难安啊！”
铁证如山，郑秀兰和文氏的滔天作孽昭然若是。文阳侯和苏君尧进殿的时候景明帝圣旨最后一笔刚落下。
“刘德宝来得正好，将朕的玉玺拿来，落印之后将圣旨交给侯爷。”景明帝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文阳侯，节哀。”
“朕已经让何大人将卷宗整理出来并且亲自过目，毒妇罪行罄竹难书！朕已经下旨赐死。”
“对了，还有郑氏那个儿子叫什么……乔、乔……算了，不重要。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一并夺取功名永不录用！”
景明帝一句话将乔沐阳的仕途之路永远斩断，这让乔沐阳这种心高气傲又想要攀上权力高峰的人知道可能比直接让他死了还难受。
苏家人对这样判决很不满意。
文氏和郑秀兰以极刑处死，这样的人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文阳侯跪谢景明帝：“老臣多谢陛下恩典。除此之外老臣尚有一不情之请望陛下能够成全。”
“文阳侯可直说。”
“老臣年迈，亦在丧妻之痛中，身体大不如前。老臣想要致仕归家，也有空出京接臣妻回家。”
文阳侯老泪纵横想要博得陛下怜悯。景明帝自然不是不通人情之人。
“文阳侯为国尽忠，朕深感欣慰。于其妻之死亦是悲痛。刘德宝拟旨，追封文阳侯夫人苏文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其长子苏君尧继承侯爵之位。”
“老臣多谢陛下恩典！”
“臣多谢陛下恩典！”
第111章 棋子
文阳侯和苏长许远去荆州之日，也是乔沐阳沦为丧家之犬的那日。
连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
雨过天晴，京城的百姓松了一口气，街上的商贩也逐渐多了起来。
文阳侯府的前门是老文阳侯和苏长许的马车，后门是乔沐阳鬼祟的身影。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小的朱红色后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圆香从里面探头出来，见来人是乔沐阳脸上的笑意淡了三分，僵着脸朝着对方点头示意：“乔公子。”
本来以为是个金龟婿，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阶下囚的儿子。还被圣上厌弃夺了功名。
这人的一辈子算是废了！
“您怎么来了？”圆香盯着乔沐阳的脸看了一会。不得不说乔沐阳长得实在是俊俏。
之前身上有一股子莫名的贵公子气质姿态，落难之后虽然狼狈，竟然有几分脆弱的破碎感。
圆香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乔沐阳已经不是她的目标了。
她移开视线假装看不见乔沐阳眼中的“深情”。
乔沐阳不是她的目标，但是她是乔沐阳的目标。
乔沐阳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来圆香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鄙夷之色。今日不同往日，他压制住心中翻腾的怒火，直接破开血淋淋的一面给圆香看。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根蓝蝶翠枝银簪子递到圆香前面。
圆香一愣：“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赠与姑娘。”
“为、为何？”
乔沐阳苦笑，眼中泛着水光，“今日我母亲和外祖母行刑，收捡她们的尸身之后我就会离开京城。”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停留在圆香的脸上，深情眷恋。仿佛在看挚爱之人一般久久无法挪开视线，“乔某现在处境已经配不上姑娘了，这是我之前想赠与姑娘的。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只希望姑娘不嫌弃。”
“他日你寻得如意郎君，也算是……算是……”乔沐阳声音哽咽，顿了许久，闭上眼睛，眼角的一滴泪顺势滑落而下，“算是我为姑娘添妆。”
圆香沉默了，手抖了抖还是从乔沐阳手中接过了簪子。她双颊微红，大胆询问：“乔公子心仪于我？”
乔沐阳语气无奈：“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圆香承认自己是个贪慕虚荣的人，但是这一刻突然升起放弃一切跟他走的想法。
乔沐阳摇摇头，感慨：“已经没有意义了。”
“之前乔某无心儿女情长，只想高中风光迎娶心仪之人。但是现在我一无是处，姑娘跟我在一起只会是拖累。”
“不是！”圆香咬了咬唇，眼中泛着泪花。“乔公子怎么会是拖累，圆香愿意跟公子走。”
乔沐阳想让圆香成为她在文阳侯府的成为她日后报复的一枚棋子，又怎么会轻易带她离开。
今天这一番做派也只是为了诓骗她，让她觉得自己对她情根深种。
“你愿意，我不愿意！”乔沐阳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圆香一个激灵，“你跟我走只会吃苦受累，我是男儿自然不能让心爱之人受苦。圆香，我打算去西南闯荡，等我回来！”
“去西南？”圆香被乔沐阳三言两语蛊惑，头脑发热，“西南这么远，你去那做什么？”
乔沐阳咬咬牙：“西南虽苦，但是山高水远，我也许会有一番作为。圆香，我想娶你，让你做我的正房娘子，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三年，你给我三年的时间！”
“你若等我三年，我定出人头地，不负你！”
三年，也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复仇的时间！
三年之后，他一定会让文阳侯府所有人血债血偿！
要是说圆香刚才还有一点点理智，那现在已经沉浸在乔沐阳画出的大饼中了。
她现在接触不到苏君尧，做世子妾室的美梦也被打碎了。想要出府也没攒够银子。与其嫁给一个普通汉子，倒不如赌一把。
乔沐阳演得太深情，她还真以为对方爱慕她。还不如骑驴找马，先应下。
乔沐阳若是真衣锦还乡她可就能做别人的正房娘子，挺直了腰板做人！
荣华富贵，扬眉吐气！
所以她应下了。
乔沐阳见她点头，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